322：不負如來不負卿（二）

康辰軼臉上的表情林空空看得清楚，他心裡的想法，她大概也是知道些的。有時候，她會想不通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她知道他喜歡她，可是，喜歡是一回事，在得不到的時候還要一心對你好，又是另外一回事。這種情感，只能來源於心底純凈的人，想必很多人窮盡一生都無法遇到。

也許她該慶幸，這麼純粹，這麼真摯的情感被她遇上了，可她絲毫都欣喜不起來。因為，在她心裡始終認為，這樣純粹的人該得到善意的回報。

康辰軼值得更好的，而不是她這個身患頑疾又要做未婚媽媽的人。

「我是說你要有事情要忙就去忙吧，如果沒有……你想跟那就跟著好了。」林空空別彆扭扭的說了這句話，步履匆忙的向專家室走去。

康辰軼看她步履生風，心一驚，大步跟上，小聲的對她耳語：「姑奶奶，你能不能慢點兒走？」

「我走的快嗎？」林空空反問。

康辰軼看看還落在身後的阿香，語氣意味深長：「你說你走的快不快？」

「好像……是有點兒。」

這次的婦科專家依然是中年女醫生，檢查的科目也依然是那幾個。檢查做完就是等待取結果，林空空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思緒不知又飛到了哪。

「你旁邊有人嗎？」

林空空抬頭，看見眼前穿著嫩黃色孕婦裙的年輕女子，正甜甜地沖著自己笑。

「我可以坐在你旁邊嗎？」女子見她不回，又問了一句。

「可以。」林空空清淺的回，以前的她就不太喜歡和人交談，現在的話更少了。

這個年輕女孩兒卻有些自來熟，絲毫不理會她的冷淡，輕撫著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林空空的肚子，興沖沖的問：「你幾個月了，肚子這麼大，是不是快生了？」

「嗯。」林空空頷首，算是回復。

「我這才剛剛三個月，還沒顯懷呢？你準備順產還是剖宮產？」

林空空淺笑：「沒有打算。」

女孩子到底是剛懷孕不久，所以比較興奮：「我都想好了，要剖呢？自己順產，我怕疼，而且據說身材會走形。」

「可是你想沒想過，如果真的選擇剖宮產，對你身體的損害會更大，那畢竟是手術。」

「可是有麻藥啊，所以不疼的。」

林空空無法解釋這個女孩子現在的想法，一個健康的人，為什麼偏偏要選擇去做手術？畢竟手術生產，是在難產的情況下，而不是一種風行。

對於她這個隨時都有人勸導做手術的人，就希望可以做個正常人，經歷正常人的一切。而真正的正常人卻想著做手術，這似乎是一個怪圈兒，讓人無法解釋。

「快到午飯時候了，先喝些熱豆奶。」康辰軼把杯子遞給林空空。

林空空這時候倒不覺得怎麼餓，卻很口渴，就低頭兩手捧了豆奶，小口的吸。

旁邊兒女孩看著康辰軼，一雙眼睛頓時變得亮晶晶，就湊到林空空身邊，小聲的說：「你愛人好帥啊！還這麼細心，真羨慕你。」

林空空聽了她的話，頓時被豆奶嗆到，劇烈的咳了起來。康辰軼挑眉饒有興緻的看她，伸手不疾不徐的替她扣著背。

他不動林空空還好些，越是拍越咳的厲害，直到咳的臉頰紅撲撲的。就慍怒的推了推他，沒好氣兒的說：「不用你給我拍。」

「好……不拍。」

這時旁邊女孩的丈夫也過來了，手裡捧的是杯裝冰可樂，倒還算貼心的放了一根吸管在裡面。

「老婆大人，你要的冰可樂我給你買回來了，喏……喝吧！」

「我現在不想要可樂了。」

「那……」年輕的男孩子無奈的抓了抓頭髮，「那你能不能先將就一下，你想喝什麼？我過會兒再去買。」

「我不喝這個，你喝吧，你去給我買熱豆奶。」

男孩看了看林空空手裡捧的豆奶，問坐在她旁邊長椅子上的康辰軼：「請問您這豆奶是在哪買的？我在醫院附近沒有看到呢？」

康辰軼本是神態悠閑的拿了份報紙看，聽了他的問話，就稀鬆平常的回復：「

榮華街有家夫妻經營的豆奶鋪子。」

那個女孩兒又興沖沖的問：「就是那家夫妻自製豆奶，手工研磨，每天只供應99杯的嗎？」

「嗯……就是那家。」

「我還聽說那家店之所以每天只供應99杯豆奶，是因為當初那對夫妻戀愛的時候很貧窮。

有一次約會，天氣特別冷，男孩子就用僅剩下的錢買了一杯熱騰騰的豆奶。他一口都沒喝，就給了凍得瑟瑟發抖的女孩子。

那之後，女孩兒就沒顧所有親人的反對，嫁給了他。後來他們就開始學習做豆奶，從一開始的小攤子，到現在小有名氣的店。

其實他們可以發展的更好，甚至可以開很多家連鎖店，可是他們就覺得守著這一個店挺好的。」

這是林空空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心裡莫名有些感動，可能女孩子總是對這樣始終如一的愛情故事，特別沒有免疫力。不禁低頭看了看手裡的豆奶杯子，做工很精緻，是簡單的乳白色，上面印著四個字：「不忘初心。」

女孩子講完這些，卻見聽著的三個人都沒什麼反應，就拉了拉林空空的衣袖，很羨慕的說：「你老公真的好浪漫哦！」

「其實你誤會了，他不是……」林空空本來打算解釋一下，卻見康辰軼起身走到他們身邊，先是拉了她的手，用溫和的沖女孩子說：「我們的檢查結果應該出來了，先走一步。」

林空空被他握著手覺得十分不舒服，掙脫了兩下，卻發現這男人手勁兒大的很。只好在心裡暗道：「表面看著溫文爾雅，實則霸道腹黑。」

本以為康辰軼也是覺得那個女孩兒太過聒噪，隨意找了個借口避開她，卻沒想到他真的是再取檢查結果。

拿到檢查結果的一刻，林空空忍不住脫口而出：「以為你是在誆那個女孩子呢，原來真的出來了。」

康辰軼掃了她一眼，語調平緩：「我不是不想誆人，我是怕越描越黑。」

林空空越細思量他這句話越覺得彆扭，他們之間明明就沒有黑，哪裡會被越描越黑？可是也沒打算和他做口舌之爭，因為她清楚自己是說不過他的。

本來以為也只是例行檢查，看看孩子的生長情況，卻沒想到婦科專家在拿到b超單以後，神情變得凝重起來。這讓林空空不由自主的一陣緊張，下意識的握了拳。

「你最近感覺胎動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嗎？」

「沒有……」林空空回答后又細細想了想，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只能不知所措的搖頭。

康辰軼為人本就通透，此時也意識到了問題，看林空空蒼白著臉，就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安撫。

醫生看著康辰軼道：「您太太彩超中顯示羊水不足，樂觀的是這個情況還不特別嚴重，準備住院吧！」

康辰軼蹙了清俊的眉：「一定需要住院嗎？」

「對，你要清楚，孩子的生存和羊水密切相關。羊水不足的時候，胎動就會明顯減少，而且還有宮內窒息的可能，這種情況是非常危險的。所以，現在就需要給她補液。」

「那可不可以安頓家庭醫生回家補液？」

「最好還是能在醫院裡，因為這裡能夠隨時監控您太太的情況，這樣不管是對大人還是孩子，安全性都會相對更高一些。」

「住院」兩個字轟的林空空一陣手足無措，她最怕聽到的就是這兩個字。以至於她已經沒有精力去給醫生解釋，她和康辰軼的關係。

康辰軼也不敢讓她冒險，卻看出她對住院的排斥，只能去試著徵求她的意見，卻只看到她煞白的臉和瑟瑟發抖的身體。

他不知為什麼她會這麼害怕住院，但看了她的樣子還是有些心疼，就湊近她低聲說：「你別怕，住院而已，補液完畢后你就可以出院了。」

林空空什麼話也不想說，就沖他點了點頭。之後的一切她都是機械的完成，醫生讓她卧床休息，不要隨意下床走動，她就木然的躺在床上，看著埋在自己手上的針頭。

總覺得自己和醫院似乎有著什麼不解之緣，讓她掙不脫也逃不過。她的這雙手不知被扎過多少次，每一次心裡都會有不平、憂慮、恐懼和絕望。

那樣的日子，每一刻都是煎熬的，她都是想著他，內心才會平靜安寧，才會變得有力量。有了力量，也就有了撐下去的勇氣，可現在她的心裡沒有他了，也就會變得蒼惶。

她希望自己能夠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因為，她真的很想有自己的孩子。作為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身患重症的女人，她不知自己有沒有明天。

她的心臟的使用期限比尋常人短了許多，她總是白天怕天黑，天黑怕天亮。因為有未了的心愿，所以才會這般掛懷，她因為太期盼這兩個孩子，所以更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