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不負如來不負卿（三）

康辰軼本來是準備去機場接白晨風的，可看了林空空蒼白的樣子，就又有些放心不下。

他無法把這樣的她棄之不理，只能安頓別人去機場接人，至於他為什麼會留在醫院，也不能這時候告訴表哥，免得生出其他事端。

「你要是困頓，就先睡一會兒，過會兒葯滴完，我叫你。」他溫和著聲音說。

林空空側頭看他：「你去忙你的，我這有阿香照顧就可以了。」

康辰軼依然低垂著頭：「阿香被我派回你們家了，我讓她安頓廚娘做些你喜歡吃的送來。」

「不用那麼麻煩，隨意點個外賣就行，再說，我現在也沒什麼胃口。」

「沒胃口也要吃！我諮詢過醫生了，你現在應該多喝些湯類。外面的湯放的調料太多，味道雖然好卻不適合你喝，還是自己燉的比較安全。」

林空空被他說的也沒了應對的話，又怏怏的回：「那不是還有看護嗎？」

康辰軼見她寧可用看護，也不願意用自己，這是執意要趕自己走，索性就直言：「你現在這樣，把你交給誰我都不大放心。」

林空空現在待康辰軼已經坦然了許多，不像初初知道他喜歡她時候的局促。也許，很多事情都是時間久了，就習慣了。

「你若是不閑悶，就在醫院呆著好了。」

「我不悶，這不是有報紙嗎，可以用來打發時間。」

林空空覺得每次打點滴時間都特別難熬，見他拿著報紙看的認真就隨口問：「有什麼新聞？」

康辰軼手裡拿的是經濟時報，知道像她這樣不喜歡經商的人肯定不愛聽這些，就從柜子上面的一摞報紙中翻出了娛樂報。

最醒目的標題是：某當紅男明星和當紅女明星，雙方工作室同時發表聲明，確認雙方已分手。

他本來對這些就沒什麼興趣，這些電視上的小明星們也不認得幾個。不過看這報紙上面的照片，男女均是高顏值，估計像她這樣的女子，多半都是喜歡的，就把標題給她讀了一遍。

「他們分手了？是不是真的？會不會又是有人故意在博眼球炒作？」林空空聽了以後，接連著問。

康辰軼沒想到她會這麼關心，看看報紙上面印的報社名字，在a市算得舉足輕重，應該不會隨意登不實的消息。

「應該是真的。」

「他們的世界可真是挺玄幻的，明明之前都表現的如膠似漆，沒想到說分手就分手了。」

康辰軼雖然不認識這兩個人，但是心裡卻清楚，對於感情破裂這種事情，即便是放到普通人身上，大概也不希望別人知道，更何況他們還是公眾人物？所以在大眾面前表現得感情很好，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這種私秘的事情，大概誰都不希望別人知道吧！」

「好像是……那你給我讀讀他們為什麼分手？」

康辰軼就清朗著聲音像小學時讀課文那般，給她從頭至尾念了一遍。讀完后看她聽得認真，好像還陷入沉思，就有一種自己是被老師提溜起來讀課文的錯覺。

「那看來他們是和平分手……」林空空一本正經的下結論。

「嗯……」

「那你就接著念吧！我看看還有什麼其他的稀奇事兒。」

於是，風清骨峻的康家大公子就像是哄小孩兒一樣，在病床前整整念了將近半個小時的書。

直到把林空空都念得睡著了，他才發現自己都有些口乾舌燥，

就起身倒了杯熱水，又替她把手放回被子里，順帶往上拉了拉被子。

林空空睡覺的時候特別乖巧安靜，不磨牙、不打呼、不踹被子、不亂動，姿勢也很端正，都不用擔心她睡著的時候會把針頭滾落。

室外陽光正好，柔柔的傾灑進屋內，落在她安靜的睡顏上，暈染出一片暖意。

她本就清秀纖細，這類女孩子外表看起來比較減齡。如今剪了短髮的她越發顯得年紀小了，小小的瓜子臉看起來分外喜人。

她的皮膚本來極好，白皙柔嫩，吹彈可破。如今卻有了零星的妊娠斑，分散在她的臉頰上，不會難看，反而更顯得靈動俏皮。

一縷碎發調皮的跳到了她的臉頰上，本是安靜睡著的她感覺不適，輕輕蹙了蹙清秀的眉。康辰軼心一動，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挑動她的發，緩緩替她攏了回去。

這一刻，時光靜好，溫潤如玉的男子深情望著熟睡中的女子，一切美好得有些不像話。

康辰軼忽然有種特別滿足的感覺，彷彿只要能這樣靜靜的守著她，於他來說，此生足矣。

只是，遲來的相遇讓他似乎連這樣的資格都沒有，他無奈的看向她在被子下依然隆起的腹部，陷入沉思。

孕晚期又懷著雙胞胎的她，肚子很大，有時他甚至會懷疑，那樣纖細的人兒，怎能負擔這樣的重量？

紀蒙蒙，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心裡忽然有些莫名煩躁，抬頭看液體還剩很多，就決定去外面走走。

私人醫院唯一的好處就是比公立醫院更加人性化，住院部每間病房裡都有一處可以吸煙的地方。

以前的康辰軼，從不吸煙，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也有了這個不大好的生活習慣，在心裡有事解不開的時候，會一個人靜靜地燃支煙。

好像就是從他發現自己喜歡紀蒙蒙開始，他一直告訴自己，只要她能好好的，只要自己有守著她的機會，就夠了。

人這一生，總不能想得到什麼就可以得到什麼，要習慣得不到，免得生出什麼執念，害人又害己。可在感情面前，他自以為極好的定力，加之取捨間的坦然，竟然會變得如此不堪一擊。

他心裡的另外一種想法，越來越強烈，那就是想和她相伴終生。他知道自己這種想法有違倫常，她和表哥雖然沒有完婚，卻已經有了孩子，怎麼也算得他的嫂子。

既然是他的嫂子，就不是他可以喜歡的人，這樣不僅會讓他受人指責，會辱沒到康家的門楣，還會連累到她的名聲。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眾人說出來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話。

他自幼但生活環境就極好，豐衣足食，飽讀聖賢書，這樣就註定了他不會成為世俗之人。所以，他一點兒都不在乎他們的看法，他在乎的只有自己能不能遵從自己的內心去生活。

但是由著自己，又不代表他就可以不顧及別人。傷害他的話，他可以置之不理，但如果他的做法傷害到別人，那是他自己萬萬不允許的。尤其那個人，還是他一心想好好保護的人。

誰能相信外表看起來永遠雲淡風輕的康家大公子，竟也會有心魔難除的時候。原來，在他們相遇以後，一切就悄然發生了變化，讓他不知不覺間已經病入膏肓。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淺淺呼出一圈兒淡淡的薄霧，抬了抬頭望著如鏡面般平靜晴朗的天空。

此生守一夢，任煙雨蒙蒙，冷月空空，此心依然那日情懷；等一人歸來，有痴心切切，愛意淙淙，那人彷彿昨日初見。

等一人歸來，縱年華易逝，青春不在，此情猶勝當年初見。

此情此景，不由讓他想起倉央嘉措的詩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這詩文按照字面的意思來理解就是，如果動情了，就負了如來；如果不動情，就辜負了愛情。世間哪裡才有兩全的辦法，能夠既不辜負佛祖又不辜負佳人。

這局看來就是個死局，絕對不會兩全其美，可他並不後悔。愛上她，他不後悔！

喜歡就是喜歡了，他既然抑制不住自己不去喜歡她，也不曾在心裡放下過她，那就不放下好了，就讓這份執念存在心裡。

他的喜歡如果表現出來，會讓她受世人指責，會讓她為難，讓她不自在。那他就把她放在心裡，得不到，亦不會忘卻，只要她需要，他就會出現在她身邊。

想到這裡，心裡豁然開朗，他看了眼已經燃到指尖的猩紅，默默的放到煙灰缸里熄滅。

自己出來也有一會兒了，他還惦記著正在輸液的那個人，就匆匆的回了病房。

輕輕推開虛掩著的病房門，看她依然熟睡著，護士也剛好過來換藥。他伸手做了個小聲的動作，小護士便放輕了步子，動作輕柔地換藥。

雖然她已經很小聲，但林空空還是被吵醒了，她先是微微蹙了蹙清秀的眉，又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吵醒你了？」康辰軼看她醒了，溫和著聲音問。

「嗯……」剛睡醒的林空空聲音裡帶著些沙啞，聽起來軟軟的，她抬頭看了看掉在上面的液體：「這是最後一瓶了嗎？」

換好葯的護士聞言點了點頭，聲音清脆：「這個液滴的會比較慢，您丈夫一直在身邊守著，您可以放心再睡一會兒。」

林空空想到自己現在的情況，也不怪別人會亂想。她挺著大肚子，身邊陪著的男人只可能是自己的丈夫，就不打算解釋，只無奈的低垂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