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這就是我（五）

「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喜歡他了？」白晨風的聲音是輕飄飄的冷淡，彷彿是在問林空空，又彷彿是在自言自語。

「其實我喜歡誰已經和你無關，只是你非要問個明白，那我就告訴你，對，我喜歡他，相見恨晚！」

相見恨晚？她和康辰軼相見恨晚，那是說他們相識太早了嗎？白晨風耳邊頓時產生一陣轟鳴，腦海中迴響的全是這四個字。

「過去的一切都被你歸結到錯誤里了？」

他問。

「難道不是嗎？」她回。

「即便是，難道就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嗎？咱們的感情是因什麼開始，你和我心裡都很清楚，既然你自作主張的開始了，那你就沒有權利單方面的結束它，因為我也是當事人！」

本來理直氣壯的林空空，忽然沉默了。她知道他話中所指，是她冒充姐姐的身份騙了他，其實她一直指責他也是不對的。

她自以為這些一切都是為了他好，從沒傷害過他，可是畢竟他們的感情開始是她騙了他。之後，她又被迫去了瑞士，做了愛情的逃兵。

雖然她從沒想過傷害他，可傷害依然造成了，如果當初不是她一時有了私心，如今他們也不會兩相折磨。

她知道他喜歡她，只是這一點點的喜歡和他龐大的仇恨比起來，不值一提，很容易就會淪為祭品。

都說女人因愛而生，她的愛情已經毀了，除了肚子里還沒出世的兩個孩子，再也沒有什麼是她在意和挂念的。

「所以，一切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是錯的。」

「即便是錯，那是否也是兩個人的錯？你是否問過那個人，他是不是願意一直錯下去？」白晨風說這話的時候，姿態已經放得很低，他從來沒在別人面前這樣示弱過。

「一直……」林空空低語，心不可控制的一疼，出口的話卻很堅決：「如果沒遇到對的人，倒是不介意可以一直錯下去，可如果遇到了，就沒有人願意再繼續錯下去。」

「他……就是你認為對的那個人？」

「不是認為，是事實。」

白晨風的眼睛里墨色翻湧，沉怒都被他封在眼裡，讓他看起來深不可測中又透露出一點猙獰：「你憑什麼認為，你們在一起就是正確的？他是康家長子，以後要娶的人即便不是出身書香門第，也該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而你，一個牢改犯的女兒，一個未婚媽媽，怎麼可能嫁給他？他根本就給不了你想要的，你什麼時候才能不那麼單純？」

「夠了！別說了！」康辰軼的眉眼也冷了下來，這是林空空，也是白晨風第一次見到溫雅的他這幅橫眉冷對的模樣。

他不想承認

林空空已經無暇顧及康辰軼的反應，在聽到白晨風話的時候臉瞬間煞白。她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在自己心裡也接受過這些事，甚至外人如此議論她也沒排斥，這一切她早就默認了。

可當他說出來的時候她還是有些無法接受，那種感覺就像父母嫌棄自己的孩子，而她恰恰就是那個被嫌棄的孩子。

她在最美好的年華遇見了他，她以為她是幸運的，可她的路終究還是錯了，所以，就連他都開始嫌棄她了……

她忽然很想睡一會兒，也許睡醒了她就忘了他說的話，也就不疼了。她安靜的躺下，只留給他一個背影，拉著被子的手卻在微微顫抖著。

這一刻康辰軼心裡忽然萌生一種有些瘋狂的想法，喜歡就該去追求，想著成全，想著退讓，也許就不是真的喜歡。

他，不會也不應該，再把她交給任何人，以後，他來照顧她。沉默著伸手替她往上拉了拉被子，低聲安撫：「累了就睡會兒。」

白晨風看著他們忽然有一種自己很多餘的感覺，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已經離他越來越遠，身邊有了旁人，再也不是他伸手就能觸及到的距離。

他的唇顫抖了幾下，想說什麼卻最終沒能說出口，只冰冷的看著康辰軼。那眼神同往常的清冷不同，帶著絲絲冰冷的凌厲。

康辰軼觸及到他的眼睛，也沒有其他反應只是默默的把眼睛轉開，獃獃的看了林空空好一會兒，直到她閉了眼，呼吸均勻綿長才起了身。

「表哥，我想咱們之間有誤會，談談吧！」

白晨風眸光深深的看著林空空的背影，之後慢慢的轉身出門。康辰軼安靜的跟在他身後，走廊里只有他們兩個，兩人面對面站著誰也沒有開口。

許久過後，康辰軼溫和的聲音響起：「她已經變成了這樣，你為什麼還要用言語來傷害她？」

「難道讓他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就不算傷害了嗎？」

「誰說她的是幻想？」

白晨風眯了眯眼眸，語氣危險：「你到底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不在乎什麼出身，什麼名聲，以後只要她願意，我就一定不會離開她！」

「你忘了你把她從我身邊帶走的時候，答應過我什麼了嗎？」

「我當然沒忘，但是我更尊重她的選擇。」

白晨風冷笑：「原來有天你也會為自己的虛偽，找這樣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以前我總希望成全你們，是因為我知道她心中所想，如今我覺得你並不是最適合她的那個人。只要有機會，我就不會再放手，而我以後也一定會去爭取讓她真心真意愛上我。」

白晨風表面上是在和康辰軼說話，神思卻依然留在病房裡，所以並沒聽出他話中的矛盾，只條件反射的回復：「呵……那我希望你們能……如願以償。」

康辰軼見他神思不在這，知道就算是勉強談下去也談不出什麼，只能吩咐遠遠跟在他們身後的沈浩：「送我表哥回去。」

白晨風已經準備離開，只諷刺的勾了勾唇角：「我們以後，還是別再有什麼糾葛的好。」

「表哥，你是要和我斷絕來往？」

「我不恨你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最大極限，以後再也不想看見你，希望你離我遠遠的！」

他說完話就大步離開，任憑康辰軼在後面接連叫了幾聲他的名字，最終也是頭都沒回一下。

康辰軼看著他越走越遠，心裡說不定好是假的。高大的身軀有些無力的靠在牆壁上，低垂著頭，很久都沒有動一下。

「康總……」沈浩看了他的模樣有些擔憂，欲言又止。

康辰軼緩緩回神，沖沈浩搖了搖頭，轉身準備回病房。

「康總，不如我替您吧，您回去休息一會兒。」沈浩大步趕上他說。

「不用。」

「康總……」

「回去！」康辰軼的語氣嚴厲起來，沈浩也只好作罷。

回到病房后，林空空和預想中的一樣，並沒有睡，而是靠著床頭坐著，兩眼無神的看著窗外。

「為什麼要那麼做？」康辰軼問。

林空空沒回頭，依然看著窗外，語氣有著超越年齡的蒼涼：「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我不知道。」

林空空低頭，臉上的表情康辰軼看不清，只知道她現在並不快樂。空氣中一陣靜默，她像是在積攢勇氣，也像是在逃避現實。

微微的是他的嘆息，他拉過椅子坐在病床旁邊：「你的想法我尊重，你的做法我也支持，只是我希望你能弄清楚你心裡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你這樣把他越推越遠……不知將來會不會後悔？」

林空空這才抬頭，眼神清澈，神色蒼白，眉宇間隱隱有著頹廢之色：「我不後悔，因為這就是我想要的。我不是聖人，在被那樣對待以後不可能不恨他，人這一生最在意的無非就是愛而不得。」

「我知道你不是想報復他。」

「我是。」她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

康辰軼溫雅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為什麼要這樣說？」

林空空低頭淺笑，竟是說不出的落寞：「我說我喜歡你，他的痛苦才會加倍，不是嗎？一個是他喜歡的人，一個是他最看重的兄弟……」

「紀蒙蒙！」

林空空好像沒聽到他的厲斥，繼續自言自語：「我承認我是利用了你，因為我就是想看他難過，想讓他體驗一次我承受過的痛苦。他對我還是有些在意的，但已經算不得是愛情，所以，我已經傷害不到他。而你，卻可以……」

「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以前我不是，可現在是了。我也討厭這樣的自己，可我做不到不恨他，既然有恨，就必然會報復。」

康辰軼的心沒有失望也沒有疼痛，有的只是木然。他看著林空空，陌生感油然而生，怎樣都無法把她和心裡那個眼神清澈的女子混為一體。

「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算是我欠了你。」她說到這裡眉眼間一片灰色：「我欠你那麼多，我不知該怎樣償還，似乎只能欠著了。」

「我給你做的一切都心甘情願，從沒想過讓你還，好好休息。」康辰軼起身離開，他也需要安靜，需要好好的理一理混亂的思緒。

林空空看著走到門口的他，聲音很低很低的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