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下誰人不識君
有詩曰: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如今,三刀盟主雷皓真真正正成了名揚天下的人。不過如果讓雷皓選擇的話,他寧願做一個默默無聞的人,而不是現在這個被萬眾矚目的「觀賞物」。
不知不覺間,雷皓已經在德安休息了三天。這三天的時間裡發生了很多的事情,將雷皓的生活修改的面目全非。
三天前,在德安郊外,雷皓等到遭遇了野狼幫的埋伏,一番爭鬥之後,雷皓受到了狼神詛咒,體內的靈力消散一空。不得已,商隊在德安停留了三天。
三天的時間,雷皓體內的靈力終於恢復了七成。雖然武學天賦不再,萬幸的是經脈並沒有多大的損傷。
三天時間,種種消息從德安飛往四面八方,如今德安已經成為天下人關注的中心,成為即將到來的風暴中心。
對於雷皓來說,形式頗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來者不善。
三刀盟主落難的遭遇經過野狼幫的渲染如今已經弄的天下皆知,三刀盟主受到狼神詛咒的消息更是在暗中瘋狂傳開。
對於天下人而言,從來就不缺乏沽名釣譽、追名逐利之徒。三刀盟主意味著什麼,天下人咸有不知者,如今能夠趁人之危打敗雷皓一舉奪得三刀盟主稱號,對於許多人而言無疑是巨大的誘惑。
天下人,熙熙攘攘皆為利來。
世間客,蠅營狗苟皆為名往。
於是乎,天下間的先天境武者很少有人去譴責野狼幫的無恥行徑,做的更多的可能是暗中為野狼幫鼓掌。野狼幫如此作為,卻沒有受到天下人的痛斥,反而在這種縱容中逃之夭夭,消失的無影無蹤,最終讓德安官道狼神詛咒徹底的成為懸案。
天下人如此作為,不禁讓安院的師生痛心萬分。三刀盟主形勢可危,安院高層對此卻是無力回天、無奈萬分。
……
「哎!」
悅來客棧,三樓的一間屋子,雷皓斜靠在窗前,想著這些時日的點滴往事,不禁暗嘆一聲。
「十天之後,月圓之夜,註定又是一個熱鬧的日子。五年了,江湖上漂泊了五年,為什麼突然間我忽然間有些想家呢?」
是的,雷皓突然有些想家了。以往的時候這種感覺並沒有這麼強烈,那個時候雷皓心中想的是爭霸江湖,揚名立萬,證道長生,總覺得有做不完的事情。而如今,受到了狼神詛咒,武學天賦近乎於無,對於未來已經沒有了太多的幻想,雷皓覺得很累,很想休息一下,於是他想家了。
對於家的眷戀,對於父母的思念之情就如同黃河之水,一旦決堤就再難堵住。
五年了,在家的日子也不超過一月。而未來,雖然有些暗淡,但是雷皓絕對不會放棄,就算再難再險,也會頑抗到底。
「是啊!是該回家看看了!」這種想法如同昨日的野心,一旦在心田發芽就陷入了瘋狂的生長。想到這裡,雷皓也不再婆婆媽媽,從儲物戒指里拿出筆墨紙硯,寫了一封書信留在桌上,然後甩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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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間,春末夏初,萬物欣欣向榮焉。
雷皓頭戴斗笠,腰挎寶劍,一副凡人俠客的打扮。大步走在官道之上,朝著興安郡進發。
如今官道上的情景和幾天前成了鮮明的對比,不僅僅是行人多了不少、商隊多了不少,路人的交談也多了不少。
聽著周圍人的議論,箇中原因雷皓也能猜出個一二三來。
第一個原因便是野狼幫消失的原因。野狼幫就算再打著劫富濟貧的口號,畢竟是土匪強盜,對於官道上的前來過往有著很大的影響。如今野狼幫功成身退,或是畏懼安院的報復,已經徹底的銷聲匿跡。其他的綠林,也畏懼安院,為了撇清關係也退出了德安、安慶的範圍。至此,官道之上已經徹底恢復了安寧。
第二個原因就是四月十五日挑戰三刀盟主賽事。這恐怕是最近幾年來的大事,甚至比皇帝誕生了公主還要隆重。安院對於方圓萬里的地域都是有著巨大的影響力,能夠在安院博得偌大名聲的三刀盟主顯然是不凡之人。如今有人挑戰三刀盟主,世人自然想觀看一下比賽的盛況,再或者是目睹一下三刀盟主的真容也不錯啊!
第三個原因就是四月十日,德安郡新任郡丞走馬上任,舉行任職典禮。按照大晉的傳統,新官上任的第一個月賦稅全免。自然有許多人對這項盛世感興趣。無論是看一看這項盛典,還是享受一下德安郡低廉的物價,都是一個不錯的原則。
這三個原因都和雷皓有著不小的關係,就算是第三個原因,也是和雷皓關係匪淺,野狼幫的猖獗和德安郡丞的不作為有很大的關係,再加上德安郡丞私德不佳,種種原因加在一起,丟官罷職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走在路上,雷皓聽得最多的就是關於自己的議論。各種讚揚和稱讚,讓雷皓有一種全民英雄的錯覺。
「三刀盟主那可是安院最大的天才啊!」
「三刀盟主竟然敢於挑戰狼神的威嚴,勇氣真的是讓人佩服的無以復加!」
「過幾天三刀盟主的比賽,我相信他一定能贏得最終的勝利。」
……
一路走來,幾百里的路程,無論是男女還是老少,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鄉野小民,無論是清晨還是傍晚,所談論的無不是三刀盟主。
這種全民英雄的熱情讓雷皓有一種錯覺,自己已經揚名於江湖,功成而身退,哪怕是曇花一現、煙花般燦爛,此生也不再有遺憾。
如此陽光明媚的日子,如此山清水秀的環境,雷皓真的不想再做那個只知修鍊的俗人。此情此景,就應當放開心情,好好的享受一番。
於是雷皓從戒指里拿出了一壺酒,且飲且行。
一口酒,天空蔚藍山川秀。
二口酒,神清氣爽歌聲悠。
三口酒,大步朝前莫停留。
喝著酒,舞著劍,雷皓似若放浪形骸的山林隱士,可惜的是受到狼神的詛咒,連詩情才思都受到了桎梏。
此時此刻,雷皓只覺得心中豪情萬分,腳下江山如畫,總覺得應該七步成詩,好好的歌頌一番。無奈的是,已經江郎才盡,做不出優美的詩句,甚至於連個打油詩都是這個的艱難晦澀。
狼神詛咒,雖然沒有剝奪內力,卻讓雷皓修為的精進難上加難,各種精妙的功夫無法施展。好似折翅的雄鷹,只能靠著雙腳在地上行走,一下子從壯志凌雲打落九天凡塵。
狼神詛咒,雖然沒有刪除記憶,卻讓雷皓沒有了任何的詩情畫意,才思敏捷、出口成章成了過往的記憶。從曾經的文武雙全變成了今天的粗魯莽夫。
酒,很苦澀!雷皓喝著喝著眼角流下了淚水。在人來人往的官道上,雷皓踉踉蹌蹌、孤孤單單,是孑然一身的浪子。
酒,很辛辣!每一口都是過往的榮華,回憶的滋味很淡,短暫的美好后是無盡的空虛。
一口酒,一把劍,一條漫長的官道,還有周圍亂糟糟的議論。
即便自己是他們談論的主角,即便是自己好像一夜間名揚江湖,天下皆知,雷皓心中卻難生出多少的自豪。
一邊喝酒,一邊流淚,雷皓心中五味雜陳。沒有想到野狼幫對自己竟然恨到如此地步,費勁千辛萬苦布置陷阱讓自己中了狼神詛咒已經失去了未來,如今又千方百計的散播消息讓自己陷入無窮挑戰、在捧殺中失去現在。
走在亂糟糟的路上,雷皓的心很是茫然。
沒有喝酒的時候,還有殘存的理智告訴自己一切皆有可能,自己還可以翻盤,即便是受到了狼神詛咒,也未必輸的一塌糊塗。
可是一旦喝了酒,種種的沮喪、失落就像脫韁的野馬在心中亂竄,雷皓覺得自己很是失敗,對於未來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野心。
也許從明天開始,自己就要走上一條下坡路,和朋友的距離越拉越遠,直到最後成為涇渭分明的兩種人。
哈!哈!
雷皓在心中狂笑,如果不是酒精並不能夠麻醉自己,雷皓真的想做一個醉漢,披頭散髮、流竄于山林之間。換一種身份,誰也不認識自己。
如果能夠重新來過該多好!
如果可以重來,雷皓髮誓絕對不會出什麼風頭做什麼三刀盟主。
如果可以重來,雷皓髮誓絕對會老老實實做一個普通人,什麼國家榮譽,什麼民族自豪,什麼萬民敬仰,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想做一個低調的天才。
可惜啊,重來是奢望的。
即便現在的局面,已經糟的不能再糟,除了咬牙堅持,沒有別的辦法。因為生命只有一次,更沒有什麼虛幻的輪迴。
哈!哈!天下誰人不識君!這真的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奢望別人把榮譽加在自己的頭上,更不希望自己被套在名利的枷鎖中腳步沉重的上路。
……
頭戴斗笠,肩扛鐵劍,手提酒壺,一步一停,踉踉蹌蹌,雷皓像是受傷的野獸,獨自舔舐、著傷口,在茫然中默默歸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