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好不容易重生,她只想避難,無意復仇,對蘇榭,也沒什麼特別想法,至少在福泰郡主府她過得還行,他雖然不理她,卻也沒人上門欺負她,休妻后他也不小氣,只是沒想到兩人緣盡后竟然還能這樣湊巧相遇。

陸盛杏不讓往事影響食慾,一口吃下燉牛肉,「你怎麼認出我來的?」

「你在燒瓷店說的那些圖案,有部分是我院中的茶碗花形,有部分是我以前閑暇時畫出來后讓下人做成書冊的,那些繪本也只放在我的院子里,又想起那日在客找你跟你妹妹所說,聯想到陸家大房的主母姓李,這便知道了你是誰。」

他沒說的是,成親前他看過她的畫像,但是並未放在心上,後來認出她來,他深深覺得她本人比畫像上的更美。

她這下心緒複雜了,一方面覺得很尷尬,原來自己畫的是他筆下所出的圖案,偷用被抓了現行,一方面又覺得有點喪氣,雖然她也知道他沒什麼錯,但就是氣。

「你那二房的大弟叫勝順對吧,他就讀的紫新書院可是名家書院,京城別說商戶難進,就算家中有人為官,都不見得能把孩子送進去,裡面大儒個個有名,其中甚至有幾位大學士出身,陸勝順得罪的可不只是夫子,你知道那些夫子的戒尺下都出過哪些學生嗎?

張大人、田大人、霍大人、葉大人,多少朝廷重官,他捉弄那些夫子跟打那些大人的耳光無異,追究起來,會變成我一介科士仗著母親跟外祖父的名義仗勢欺人,我們剛剛交換婚書,他便已經在紫新書院自詡皇親國戚,作威作福,皇上最忌諱的便是這條,所以我一定得冷著你,然後休了你。」

陸盛杏這下更尷尬了,蘇榭這是在跟她說,你弟耍的威風會害死我們福泰郡主府,為了府上平安,我必須冷淡你、休了你,這怪不得我,要怪,怪你爹跟你弟。

她雖然無辜,但福泰郡主府也是無辜。

福泰郡主的親爹敬王爺不過一般宮妃所出,皇上對之本不那樣親熱,要是知道有人在紫新書院鬧得夫子出走,而那人是仗了蘇榭的勢,仗了福泰郡主的勢,不只郡主,連敬王爺,以及她的兩個兄長雲清郡王、雲海郡王都要一起倒霉,光是一個「教女不善」就很有得瞧了。

難怪祖母後來請的凌夫子那樣嚴厲,戒尺一個月就能打斷兩三次,就是為了治勝順。

也難怪祖母對她這下堂妻這樣疼寵,原來早知道自己是被弟弟連累。

陸大禮跟陸二禮差了五歲,李氏生了陸盛杏后,大房便久久沒消息,後來二房娶妻趙氏,趙氏一舉得男,生下勝順,此後多年,勝順一直是陸家唯一的男孩子,直到九年後佩姨娘生下勝崎,二房的注姨娘同年生下勝赫。

但九年來身為陸家僅有的少爺,所受的寵愛自然非比尋常,就連陸大禮都覺得將來要這侄子給自己這房兼祧留後,對他也十分疼寵,伯父都如此,就更別說親爹親娘親奶奶,就這樣給寵歪了。

他能進紫新書院,還是陸老太爺在世時,腆著老臉去拜託蘇老太爺,又送了不少金銀才成的,沒想到四書五經還不熟,倒是在知道大姊姊要嫁入郡主府後開始耍起威風來,還得罪了不少名門之後,讓蘇家去賠了不是,是被陸家寵壞了,也是他們沒教好。

當時想必是因為雙方已經下定,退婚都丟不起臉,只能硬著頭皮進行婚事,至於勝順後來便從紫新書院退學,陸家帶回自教。

陸盛杏歉然,「勝順的事情我真不知道,不管怎麼說都是一家人,若你願意見他,我會押著他上門致歉的。」

「不用,我跟你說這些事情不是要聽這個。」

她不解,圓圓的眼睛滿是問號,心裡想著;那你是想聽什麼?

「我是想告訴你,第一,我不是解木,我是蘇榭;第二,當初對你冷淡,實在是有眾多緣由。」

「我知道了,也不怪你,說到底,是我們陸家的關係——如果你是想聽這個的話。」

「你不問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

「你想說我就聽。」老實說,她現在還很驚嚇,不只是因為她略有好感的人竟是前夫君,還有就是勝順居然曾經如此大膽,想起來簡直令人冒冷汗。

她也因此發現了一件事,她的眼光太狹隘了,只關注大房的事情,卻沒怎麼關注二房,忘了一筆寫不出兩個陸字,陸家不管誰出事,都是陸家出事,沒人可以例外。等她鋪子開始有收益,銀子入帳穩定后,肯定要叫佩姨娘把景明院那邊的嬤嬤也收買一下。

這件事情當初清楚的人雖然不多,但若她銀子賞得爽快,再怎麼沒人知道的事情她也能知道的,現在她不知道,可見銀子賞得多。

最重要的還是鋪子得快點上軌道,蘇榭算什麼,銀子才重要。

陸盛杏躺在羅漢床上,舜華給她掮風,舜英給她剝葡萄,小女子覺得很滿意,這個夏天很舒服。

以前是千金大小姐,不敢這樣躺著,後來嫁入福泰郡主府,不好這樣躺著,現在可爽快了,她喜歡怎麼著就怎麼著人舒服了,腦袋思路自然就清楚起來「你們兩說說,蘇榭那日對我那樣事事坦白,是不是見了我這幾次,喜歡上我了?」

舜華回話,「婢子看是這樣。」

舜英附和,「婢子瞧著也是。」

「對吧,無緣無故說那麼多,講到底,不就是一句『你別怪我』嗎?」陸盛杏吃下一翻葡萄,「你們說有這種事情嗎?成親三年見不著面,倒是被休后見了幾次,還喜歡上了,這比說有緣,有仇還要不多。」

舜華笑著說道:「終歸是緣分,倒是不知道大小姐怎麼想。」

「沒怎麼想,不喜歡也不討厭,至於那空轉的三年我也不怨恨,說穿了,知道勝順幹了這麼多好事之後,我哪來的臉怨恨蘇家,更別說我爹還帶著豬朋狗友到處白吃白喝,要是魯家姑娘這樣,她進門后我怕叔娘就捏死她了,福泰郡王居然還放著我自生自滅,簡直好修養。」

舜華低聲說道:「雖然做下人的不好說主人家的不是,可大老爺跟大爺也真不像話,怎麼能這樣給小姐添麻煩。」

陸盛杏嘆了口氣,所以說門當戶對有多重要,她如果嫁的是普通商戶,她爹跟勝順會這樣得意忘形嗎?又或者他們也是三代為官,兩人自小懂得那些門道規矩,自然也不會這樣了,說穿了,門戶差太多是不行的。

蘇榭風度翩翩,儀錶出眾,如果是別的千金姑娘聽到他低沉的聲音說「我不希望你誤會我」,大概會心花朵朵開,但她不是,她的感想是「啊,原來是這樣」,恍然大悟似的。

當然,還有那麼一點高興,無關情愛,是關於母親。

母親一直很希望她再婚,而且越快越好,這下因為蘇榭對她有好感,她完全可以編一個故事——兩人幾次偶遇后,互有好感,一說開后才發現,唉呀,居然是三年沒見過面的離緣夫妻,兩人長談了一下午,對彼此都能體諒,她不怪他。

對下堂妻來說有什麼可以挽回顏面的?

有,八人大轎重娶一次,那就算丟了再多的臉都能撿回來,這女人不再是丟臉的代名詞,而是有本事,尤其是高門不好入,二入高門,那得有多大的手段,是不是?

蘇家是好門戶,再回前夫家對下堂妻來說也是好選擇,母親要是知道了,就不會那樣緊迫盯人了。

陸盛杏越想越覺得自己聰明,等找到好時機,她會跟母親說起這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的。

渥丹院的大廳上,申姨娘跟焦姨娘把第一批入茶點心一字排開,讓陸盛杏試吃陸盛杏看這些烏絲盤上的糕點就跟看金子一樣,一個一個仔細又仔細,「定勝糕不錯,荷花酥也不錯,美人涼卷放的是碧螺春吧,放得太多了,香是夠香,但味道有點澀,這什麼東西,我怎麼沒見過?」

白瓷盤中放著幾顆琥珀色的東西,看樣子有點像蘋果糖,只是顏色深了些,大小也不太一樣。

焦姨娘笑著回道:「這是茶糖,婢子仿蘋果糠的做法,加了些蜂蜜去澀味。」

陸盛杏放了一顆進嘴巴,茶香蜜甜,稱讚道:「這個好。」

「謝大小姐誇。」

「把這幾種點心的方子寫下來,茶糖可以多做幾種,這幾種味道還差了些,再回去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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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不死必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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