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王墓(二)
又是月圓之夜,潛藏在大家身體里的毒蠱再次爆發,這次來得更猛烈,更消心噬骨。掙扎中,我下意識的吞下何醫生給的、宣稱能「提神醒腦」的藥片,之後的發展就像電影小說里的情節,陰差陽錯的,這癥狀居然有所緩解……
在咽下藥物后,還不到十秒時間,就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腹部升起,緩緩地湧向心臟,最後彙集在頭頂位置,把腦袋脹得嗡嗡作響,迷糊的神經一下被激醒。而更令我驚喜的是,寒氣所到之處,那發自骨髓里的痛癢立刻浮散開來,慢慢遊離到四肢,最終變成可以忍受的劇痛。
隨著內心那股莫名恐懼的消退,我甩甩頭,盡量調動起每條意識神經,在做了幾個深呼吸之後,我咬緊牙爬起來。此時屋裡一片慘狀,他們幾個鬼哭狼嚎地滿地打滾,白森森的月光透入窗內,映出一幅地獄般的畫面。
我自然的尋望老鬼,他正激烈的抽搐,顫抖著把頭移到鐵床的邊緣,看似又要用撞後腦這一招來整暈自己了。這可是很危險的動作,把握不好力度的話,很可能搞出人命,這可是我不願看到的結局,因為他一死這線就斷了,那內鬼還在迷霧裡呢!於是我趕緊爬過去,二話不說掰開他的嘴,扔下一顆何醫生給的「提神醒腦葯」,然後死死的摁住他。
就這樣堅持了十幾秒,老鬼終於緩下抽搐的節奏,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雖然還緊咬著嘴唇,但眼神明顯恢復了活色,他疑惑的盯著我,口齒不清的問了一句,「你給我吃的是什麼?」
「是葯……上一次誤吃毒果時,何醫生給的解藥,我……我也不知道是什麼。」這謊話我早在心裡背得滾瓜爛熟,可說出來還是有些結巴。
「哦!好像好了點。」老鬼並沒有細究我編織的話,他不停地揉捏四肢,冷汗還是像噴泉般地湧出,整個人就像被火烘烤的冰塊,濕漉漉的,可見他此時仍然很辛苦。「這葯還有嗎?有的話也給他們吃上吧!」
其實我早有這個打算,就是怕太過張揚引起老鬼追問,這老傢伙想瞞過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既然他沒懷疑,我也不再猶豫,搖搖晃晃地走上去,逐個往他們嘴裡塞上一顆。
幾分鐘后,屋裡漸漸平靜下來,大家的身體又恢復到白天時的情形,雖然仍是苦楚難當,但以清醒了許多。
「徐榮,這是解藥嗎?再給我來一顆吧!」黑仔又來添亂。
「……不是,這是上一次誤吃毒果時,何醫生給的解毒藥。」同樣的謊話,這第二次說起來自然了許多,也很流暢。
「老鬼,咱們這毒蠱真的不能解?我總覺得你有所隱瞞。」狐狸靜下心來,連滾帶爬的來到老鬼床邊,他眯著小眼說:
「這毒蠱發作的滋味大家都體會到了,是誰都忍受不了的,說句難聽的話,如果你心裡沒有解蠱的希望,是不會堅持到現在的,就算是為了你兒子,也不可能支撐這麼久。換做我,寧願帶著兒子下地獄,也好過如此這般的活著……咱們現在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怎麼個解法你就直說吧!」
狐狸的話就像一塊石頭,投在大家萬念俱灰的心海中,激起一層層求生的漣漪。只有我清楚老鬼的目標,那就是土司王墓里的玉盒,這個傳說中的苗人聖物。這時,突然有種很複雜的意識在我腦里閃現,是狐狸的一句話給牽引出來的——「咱們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之前我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任務上,竟忘了自己的處境,忘了我們的命運早被毒蠱拴在一起……
「對!你的確很聰明。」老鬼抬頭望向窗外,歲月刻在臉上的皺紋越顯深邃,他屈起雙腳,把膝蓋抱在胸前,幽幽地說:
「我早就說過,要想解掉七腳蜘蛛這種毒蠱,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土司王墓。那墓里埋藏有一個玉盒,據說這個玉盒兩面都能夠打開,一面是放蠱,一面是解蠱,具體是什麼樣子?怎麼操作?誰也不清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個確有其事,因為……因為苗族人代代相傳的巫師都認定這個事實。」
老鬼最後一句明顯閃爍其詞,他用嘆氣來掩蓋,接著又扯開話題,「這個墓主人是蠱咒的鼻祖,苗人最厲害的毒蠱都是他搞出來的,包括咱們中的七腳蜘蛛,所以,只要找到墓地,找到玉盒,就肯定能解掉……」
「這個好像聽你說過,那玉盒裡面是不是藏著解藥?」黑仔這話好無厘頭,玉盒都埋幾千年了,如果真是藥物的話,恐怕早就化為灰塵了。
「不是解藥……據說打開玉盒之後,裡面會折射出光線,照到肌膚上就算解了……而另一面卻是相反的效果,是放蠱的,只要打開對著蠱蟲照……」
我一直對玉盒的解蠱方式充滿疑惑,何醫生曾經說過,苗族人是沒有文字記錄的,這說明裡面藏著的不可能是秘笈之類的東西,藥物更不可能,這小小的玉盒又能藏住什麼呢?圖畫?雕刻?經老鬼這麼一說,我頓時豁然開朗,只是未免太過玄乎,內心還是不敢相信。狐狸也有同感,他打斷老鬼的話:
「哎!扯來扯去的儘是迷信,什麼光這麼厲害?光?t?還是b超?毫無科學根據。」
「毒蠱也是沒有科學根據的,你不是也中了?還不是每到月圓就發作?這科學有得解釋嗎?」
狐狸被老鬼簡單的一句搞得無言以對,他激動得嘴唇亂抖,那雙綠豆眼睜得圓圓的,突然又放鬆下來,滿臉沮喪的說:
「可那土司王墓在哪啊?你找二十幾年了都沒找到。再說,咱們現在是勞改犯,判的都是無期,至少也得呆上個十五六年,照這樣發作下去,我是頂不了幾次的,哪還有命挨到出冊的那天?更別說……」
狐狸最後也說不下去了,他索性靠著床腳坐到地下,閉上眼捶打仍在作痛的四肢,噼噼啪啪的越來越響,像是在自我發泄,聽著讓人心酸。
這時我的心情越發複雜,雖然對玉盒解蠱之說將信將疑,可這是目前所知道的唯一辦法,如果只是傳說,老鬼也不會孤注一擲的前來盜墓。問題是,到時候我該怎樣面對?在上級任務和解蠱之間該如何抉擇?
「大家也別泄氣,一切都是緣分,都是天意……據我所知,這土司王墓就在大茶嶺,可能就在咱們這腳下……」
老鬼突然拋出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