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王墓(一)

土司王墓(一)

有生必有死,這是自然規律,自認為主宰世間萬物的人類也然,終究難逃此則,只是死後多了一副棺材、一塊墓碑而已。)

古往今來,縱觀平民百姓的歸宿,不外乎在荒山土崗間覓得一穴,黃塋加身,只求個入土為安。然而對於帝王權貴來說,卻是馬虎不得,必先尋龍問穴找處好風水,再造真假墓冢,內設機關暗器,無所不用其極,就為了福蔭子孫、保住屍骨及葬品,奸雄曹操就有七十二疑冢的說法。可到頭來又有多少能得以長存?又有多少能避過盜墓者的「法眼」?

說回土司王墓,這座傳說中苗族先祖、大巫師的墳墓。

話說苗族人崇尚薄葬,對後事低調處理,極少有奢華的陪葬品,「土司王」也非歷史顯赫人物,甚至連姓氏都無從考究。這處深藏在叢林間的簡樸墓穴,本不應該讓人垂涎,招來「蠅蛆」,就因為「裡面埋有蠱咒玉盒」這一傳說,竟引出一個個駭人聽聞的事件,實在令人不勝唏噓……

(一)

轉眼間,我來勞改場已有不少時日,這一天是調到外宿區的第二十九天,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又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月圓之夜即將到來。

清晨,大家醒來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察看身上的蜘蛛疤痕,暗暗祈禱不要出現變異,結果卻讓人沮喪,該來的還是來了——所有跟七腳蜘蛛接觸過的地方,全都煥發出詭異的粉紅色。

「媽的!還真邪門,又來了。」黑仔開始煩躁,不停的大聲叫嚷。

我了解他的心情,這種表現其實是因為恐懼,懼怕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我又何嘗不是這樣?從內心深處湧起的幽幽落寞感正在泛濫,幾乎佔據所有神經,一個字,就是「怕」,說不清道不明的怕。

「大家都放鬆點,分散注意力,這樣會好受些。」老鬼說得有些道理,可這時候試問有誰能放得下呢?

「還是趁早把今天的任務幹完吧!」狐狸垂頭喪氣的說了一句,默默地走去洗涮。

……

就如老鬼所說,這毒蠱的反應比上次更強烈了,不但是心理上,生理上也開始出現變化,全身關節一陣接一陣的刺痛,間隙也越來越短,到了傍晚時分,幾乎不能舒展,只有保持一定角度的彎曲,才能忍住噬骨般的痛楚,於是大家就趴著捲曲在鐵床上,那模樣極像一隻蜘蛛……

至於五官的扭曲變形以及心理上的折磨,我實在不願再提,就算想寫,也找不出能恰當形容的辭彙,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概括,那就是「恐怖」。

這一天就像上次的翻版,我也不多累贅,不過中午時發生的一件事卻不得不提。當時我們聚集在茶園旁邊的樹林里,一個個渾身冷汗、呲牙咧嘴的喘著粗氣,開飯的鐘聲已經響過,大家卻無動於衷,此時哪裡還吃得下?也不想以這般模樣去見人。

也許是多年地折磨麻木了老鬼的部分神經,又或許是還沒到月掛枝頭、真正發作的時候,他勉強忍住,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招呼狐狸說:「咱倆去吧!把他們幾個的飯盆也帶上。不去不行啊!得罪食堂的人不說,搞不好給你定個『絕食』的罪名,那後果可就嚴重了。」

我當然不敢再讓老鬼離開視線,於是硬撐著起來,「我也去,走走也許好受些……」

剛走到雕像的位置,就撞上李科長,他帶著久未露面的段武警,風風火火的攔住老鬼。一打照面,也沒對我們變形的容貌有任何反應,好像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他面無表情地對著我和狐狸說:「你們去吧!我有事情要問陳木桂。」

怎麼又來找他?我感覺他們之間有著某種默契,雖然很想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但卻沒有留下來的理由,只能跟狐狸怏怏地往食堂走去。

「狐狸,你猜李科長找老鬼幹什麼?」

我挑撥狐狸,希望從他過人的推理中找出點什麼來。

「還不是為毒蠱的事,這個猜都不用猜。」

「哦!不是吧?上次老鬼說,是找他問有關墓葬的事。」我繼續誘導,甚至用了激將法,「你猜不出就算了,瞎扯什麼毒蠱。」

看得出狐狸此時正忍受著毒蠱的煎熬,發紫的嘴唇都快咬出血來,但還是按捺不住駁斥:

「誰瞎扯了?他看到咱們這個樣子也不感到奇怪,連問都沒問,說明他知道咱們今天會發作,別忘了他有兩個手下也中招了,說不定折騰得比咱們還厲害,他才這麼急趕來找老鬼……」

狐狸說的我都想到過,只是內心早已先入為主的認為是跟案件有關。可如果內鬼真的是李科長,他們會這麼明目張胆的接觸嗎?對了!也許他們還不知道已經被國安局盯上了,不知道身邊潛伏著我跟何醫生這兩顆棋子……

不管大家如何誠惶誠恐,黑夜還是很快降臨,轉眼間,整個外宿區陰陰朦朦,我們各自捲縮在鐵床上。一片死寂中,只聽到自己詭異的喘息聲,這呼吸時急時緩,完全不受控制。

「老鬼,李科長知道咱們今晚會發作,有沒有說請醫生過來?」狐狸打破沉默,硬咬牙擠出一句,那聲音都變調了,聽起來怪怪的。

「沒有……來了又能怎樣?最多給你打一針麻醉藥,跟飲鴆止渴有什麼區別?那東西傷腦,搞不好還會上癮,到時候死得更快。」

「我寧願死掉……梁浩,過來把我打暈吧!」黑仔被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他想拿後腦去撞床沿,掙扎了幾下都沒夠到。突然,四肢死死的往腹部收縮,整個人激烈地抽搐。

這時候我也開始出現異常,關節的刺痛已經被另一種癥狀掩蓋住,那是一種從骨子裡散發出的痛癢,就像有千百萬隻小蜘蛛在身體里蠕動、噬咬,抓不著又摸不到……我捏緊拳頭,在草席上不停輾轉,試圖磨掉那股鑽心的、找不到根源的痛癢。

隨著動作不由自主的加大,突然,我一個側身掉到床下。這時,從褲袋裡甩出來的那瓶葯正好滾到我面前。我相信這是天意,到現在還是這麼認為。當我看到這瓶何醫生給的葯時,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可能是抱著「死豬不怕燙」的心裡,也可能是神智開始混亂,我鬼使神差的倒出一顆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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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斷大茶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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