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點事做

找點事做

秋天是收穫的季節,也是搶劫的季節。

這一年正是難得的好年景,各種災害極少,在土地兼并不嚴重的地區,農人們終於能夠鬆一口氣了。朝廷大事上還是比較可靠的,被魏虜□□過的土地迎來了善於勸課農桑的主官,只是主官再厲害,庄稼人還是靠天吃飯的。

面色黧黑的老農站在田壟上望向翻滾的金色波浪,眼睛里滿是喜悅。多少年沒有這麼安逸的心情了,手裡有糧,心裡才不會慌。再過幾天就是秋收了,那是一年之中最忙的兩個時間之一,大人孩子齊上陣,累也歡喜。

心裡盤算著各種捐稅之後,自己手裡還能有多少餘糧,老農的笑容更深了。終於多了些餘糧,往年秋收完畢,納完租稅,留下糧種,便緊緊巴巴要數著糧食下鍋了。每年總有兩個月要勒緊了腰帶,今年腰帶能夠不用勒得那麼緊了。

要是年年如此就好了,還能存下些錢,或者能多買兩畝田……

思緒越飄越遠,浮在了「也能雇幾個工來下地」的雲端,猛地被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

老農頓時收斂了笑容,警覺地望向大路。處在北疆,縱使原本是南方人,是農民,經歷也使他能夠從馬路聲里聽出些門道來。

只見一名身穿號衣的騎手伏在馬背上,身後背負著一隻長長的皮筒,筒上有鈴,一路響了過來。

「難道有什麼緊公務?」老農嘀咕一聲,只覺得這事兒怪透了。到底哪裡怪,他又說不大上來。

騎手一氣跑到城門,核驗了身份,翻身上馬,直奔西路節度使府。

西路節度使張孝知正在安排著秋收工作,今年老天爺幫忙,風調雨順到如今,可千萬不能辜負了他老人家的一片美意。秋收一定要抓緊,最怕還是這個時候下雨。作為一個經歷豐富的前輩,他治下農桑等實事的成績比謝麟、程犀都要高出那麼一小截來,另兩個是多面開花,他卻只盯著最根本的不放,越是根本的,越是要看天氣。張孝知幾乎要燒香禱神了。

今年與魏國的貿易也還不錯,只消秋收順利,最困難的日子就算是熬過來啦。他的年紀已經不算小了,差不多也該能調回京了……

「報————」

張孝知終於知道,老天爺是在玩兒他,他以為最困難的日子熬過去了,其實最困難的日子這才剛開始!

謝麟派來了信使,提醒他注意魏虜可能犯邊。對於這位勢頭很猛的後輩,張孝知並不敢等閑視之,謝麟絕不會沒事拿這種消息來玩兒他。同樣的,張孝知也絕不是那種會說出「兩國不是已結盟好了嗎?怎可妖言惑眾?」的傻子。他很明白,兩國是必有一戰的。張孝知的疑問是——謝麟之前的消息,不是說魏虜要兩年後才動手的嗎?怎麼提前了?

目光在公函與信使之間來回切換,張孝知很快地做了決定:「提前秋收!堅壁清野!」

提前秋收肯定會有一點損失的,比起被魏虜搶劫,這點損失就無足輕重了。

程犀收到消息比張孝知還要更早一些,也做出了與張孝知同樣的決斷。一時之間,整個北疆因為豐收帶來的喜悅不見了,人人緊張,晝夜不停地收割、脫粒、揚曬……盡量爭取在魏虜來犯之前,將糧食收入庫中。若是魏虜進逼之前還未能完全加工好,那也只好把仍含著大量水份的糧食收起來,若是還沒有收割完呢,就只好一把火燒掉。總之,不能資敵。

與謝麟的情況差不多,張孝知在軍事上的天賦遠遠不如他在民政上的能耐。不過最基本的道理還是知道的,絕不自以為是,以為可以給魏國鐵騎以迎頭痛擊。老老實實收束隊伍收縮,將百姓妥善安置,讓西路不要被打穿,就是大功一件了。

其他的,等朝廷派了大將來,交給專業人士去吧。

張孝知的應對絕不能說不好,甚至必須誇一句「明白人」。他樣樣都想到的,只是沒有想到,魏主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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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國能發動多少人馬?」謝麟冷靜地問程素素。

他也想與同儕議國事,然而如李巽等人,從得到消息開始,就必須死死守著他們的地盤,不能在之個時候輕離。好么,這頭謝麟把人都召過來開會,魏兵來了,邊境沒個主事的,咔!被一鍋端了,算誰的?

是以謝麟只是做通知,並不將他們召來,命各地文武同心協力,守好城池,等待朝廷的下一步命令。

游兆的消息很快就得到了確認,因有游兆的消息,謝麟派人往榷場去,存的是掃蕩榷場的心思。不想整個榷場沒有一點人聲,無論是南方的商人,還是北方的商人,連同他們的貨物、家眷、僕人、車馬,統統消失了!

這要不是準備打仗了才怪!

程素素的情報倒是及時準確,謝麟要問更多的魏國情報,也只能問她。

程素素道:「現在南下,頂多二十萬。他國內必須留人。」魏國騎兵有良好的群眾基礎,但是,魏國正從馬背民族向地面轉化。他們築城,就需要有守衛,魏主兄弟鬩牆又打擊異己,就需要有鎮壓、防範政敵的力量。即便能動員不少人,這些也不可能全投放到戰場上。

雖然派的人無法接觸與軍事相關的機密,但是後勤等等,以及近些年來的滲透觀察,可以讓程素素作出這樣的判斷。

謝麟道:「足夠兵分三路了。」

程素素道:「這一仗不會小了。朝廷要抗得住他,調動的兵馬只會比他多,不會比他少。可這樣,各地怎麼辦?」

以前以為人口多的時候,兵一定會多。這是錯的。通常情況下,和平時期,人口繁衍,常備軍的數量反而會有所下降。越是戰亂時期,才越會多徵兵。這也很好理解,有需要的時候必然會多。還是那句話,這個國家承平太久,百姓也不愛當兵,再加上吃個空餉什麼的,虞朝的軍隊規模並不算龐大。

即便是戰爭開始了數年之後的現在,兩府有意識的增加兵役,也遠沒有達到「激增」的水平。

一旦應付了北方的鄰居,在其餘各地的兵力就會陷入捉襟見肘的窘境。但是魏國是不能不打的,匪暫時不剿還出不了事,魏國一旦不管,大家一起玩完。

謝麟微一沉吟:「還是想一想便是立時徵發青壯服役,他們能不能成軍吧。」不是穿個軍裝扛個槍就是能打仗的了,未經訓練的青壯,上戰場不知道是添亂還是幫忙了。

最後,謝麟拍板:「咱們先預備下青壯吧,與連山、安喜等人講,就地訓練……艹!秋收!」

能逼得謝麟說髒話,可見情勢也是十分危急了。

中路雖急,好歹是趕在了魏國兵臨城下之前將糧食大部分收割完畢。剛剛收完莊稼的青壯們,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又被驅使著加固城牆,做好一切防禦的準備。哪怕按正常來講,秋收完之後就是大家安心躺倒休息的時候,也沒有一個人有怨言——命要緊。

與此同時,程素素又收到了兩條線上的情報——魏主已經動身,象徵著身份的金帳在大隊人馬的擁簇之下往東南進發。

程素素心中下微亂——這是奔東路去了嗎?!

旋即冷靜了下來,頗為奇怪,居然不是進攻中路?這是要一雪前恥還是怎麼的?

到這個時候,程素素就能很明顯地感覺到「天賦」的重要了。軍事上而言,三路都有這樣的南下通道,但是哪一路更危險,枉她手裡這麼多情報,竟然不能斷定哪路為主。不過既然金帳往東路而去,還是提醒一下大哥為好。

程素素的書信才走,謝麟又接到了公函,朝廷增兵了。二十萬敵軍不是小數目,朝廷又臨時徵發,弄得民間頗有怨言。程素素不明白要一些沒經訓練的人過來是增加後勤負擔還是來當炮灰的,第一批八百餘人的壯丁已經到了。

小青又回到了府里來——連山常駐兵營了。

小青能來,程素素是舉雙手歡迎的,她現在忙得緊,有一個放心的幫手在身邊,能省下許多的心力。她現在別的什麼事都不管,一條一條地給尚在魏國的暗線們下指令。「司南」、「海東青」被魏主帶走了,消息全無,一些原本經由他們獲得的情報,如今只好由其他人暫時補上——信息便打了折扣,需要多多參詳推導。

小青此來,也有一個私心,程素素這裡消息靈通,或許能夠知道一些於連山有益的情況。

不知道是哪路神仙聽到了小青心底的呼聲,一個對連山來說不知道稱不稱得上好,卻一定不算壞的消息傳來了——魏主並沒有東向,而是親率大軍再次打穿了西路,西路安撫使張孝知殉國。

這下連程素素都目瞪口呆了:「不是去了東路嗎?!!!」東路是程犀在統籌全局,雖然是坐鎮後方,但是前方的守將守得很辛苦,也確實看到了金帳以及在金帳的激勵下瘋狂進攻的敵將。更重要的是,程犀上報,他確定見到了呼延英。以呼延英與魏主的關係,魏主在哪裡,呼延英就應該是在哪裡的。

便是程素素這邊,謝麟已經連續幾天回來倒頭就睡了,李巽所在之地同樣經受了極大的壓力。

這兩路里居然都沒有魏主!

「他究竟是想幹什麼?!」程素素惱火地問,口氣非常不好,手上卻沒有停,徑自將牆上的幕布拉開,露出底下的地圖來。將針做旗杆的小藍旗一桿一桿往地圖上插。

釘出魏軍行進的路線之後,程素素臉色大變:「芳臣!」

小青急匆匆地湊了上來:「怎麼了?怎麼了?大官人在前面。娘子你臉色好難看,你別嚇我!怎麼了?!」

魏主打穿西路之後頭也不回地直撲京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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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美人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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