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幻境,鬼涎,引魂香
「謝謝您的配合,希望您旅途愉快。」空姐向柳正傑點頭微笑,繼續檢查其他乘客是否已經準備妥當。
柳正傑面色鐵青,盯著身邊的中年人一言不發。
中年人似乎是意識到柳正傑在看他,善意地對柳正傑笑了笑,可他笑得很不真實,就像是虛幻,看似在眼前,可實際上像是隔著十萬八千里。
『雖然沒有刻意留神觀察,但我剛開始上飛機時看到的,的確就是這個中年人,也就是說,那個年輕警員根本不在,那麼,我剛才在和誰說話,和鬼嗎?』柳正傑自嘲地搖了搖頭。
這時,從艙門外吹來一陣風,奇怪的是,這風並不寒冷,不僅如此,還夾帶著一絲淡淡令人倦怠的香氣。
柳正傑打了個哈欠,眼睛有些酸澀,眼皮發沉,拿著眼藥水往眼睛里滴,想要讓眼睛舒服些,好強打起精神,繼續考慮今晚發生的怪事。
閉上眼睛稍息片刻,再次睜開,眼前的一切突然變成另一番模樣,一股有形的黑色煙霧籠罩著他。
這是?柳正傑伸出手,扇動黑霧,想要驅趕開,可是他發現這黑霧卻是越積越濃。
是飛機壞了?用鼻子嗅嗅,沒有一絲煙熏味。
『不是飛機的問題,那是——,不對,這黑煙里怎麼會有血腥味?』
衝天的血腥味讓柳正傑喘不過氣,嗓子眼裡都是粘膩膩的,他不住地咳嗽,對身邊的中年人說:「你——。」
這個『你』字拉得極長,後面的話被柳正傑硬生生憋了回去,他身邊坐的哪裡是什麼中年人,明明是一大堆只看得見臉的爛肉!好在柳正傑心理素質過硬,沒有嚇得喊出聲來,往身前身後望去,所有的乘客面泛黑紫,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腦袋、乃至渾身血肉開裂,窟窿眼遍是,只有極少的一兩個看起來是正常的。
而飄盈走過的美麗空姐不知什麼時候褪盡血肉,化為穿著黑袍,拿著寫有『招魂幡』三字黑旗的骷髏。柳正傑這才意識到毛利郎說的話是正確的,這飛機上沒有一個活人!
爛肉很奇怪地問:「什麼?」
和一堆噁心的爛肉說話,實在是匪夷所思,柳正傑急中生智,應付道:「我懷疑我坐錯了飛機,請問我們這班飛機是開往哪去的。」
爛肉:「當然是地府,聽他們說,直通地府的電梯系統出了故障,正在搶修,不過沒關係,我們坐的可是特快航班,到地府只需要兩個小時。」
柳正傑失聲道:「地府?不是開往襄陽的航班?」
爛肉笑道:「是,也不是,我飛機票上寫的是開往北平,都是一個意思——回老家么(死在家鄉里的意思)!」
柳正傑駭然:「你是說我已經死了?可我剛才還——。」
爛肉:「年輕人,看開點,死是生的開始,不死哪有生?不生哪有死,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皆是輪迴!」
柳正傑有些失態:「可我的仇還沒報,我還不能死!」
「喝完孟婆湯,你就什麼也不記得了!什麼仇啊,怨啊,都是過眼雲煙。」爛肉『扭過頭』專心致志的繼續看他的報紙。
這時雲梯已經被移除,有一個骷髏走向艙門,想要把艙門關閉,柳正傑強作鎮定,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聲喊道:「先別關門!」
骷髏:「先生,您還有事?」
背後的冷汗已經浸透柳正傑的內衣,他強顏歡笑,慢慢走到骷髏跟前,二話不說,趁其不備突然從飛機艙門處一躍而下。。。
飛機艙門離地面有三米的距離,如果是普通人的話,落在地面肯定會發出一聲悶響,說來也怪,柳正傑發覺他的身體好像是充滿氦氣的氣球,緩緩飄落在地面上。
飛機裡面的骷髏發現柳正傑跳機,不慌不忙祭出手中黑旗形態的招魂幡,招魂幡化成一個大網,朝著柳正傑頭上罩去。骷髏笑得是放浪形骸,彷彿柳正傑就是一隻螻蟻,他隨時都可以捏碎。
柳正傑幹了這麼多年刑警,從來都是他抓別人,怎奈風水輪流轉,他也嘗試到被別『人』捉的滋味。
就在招魂幡化為的大網馬上就要罩在柳正傑頭上時,旦聽一聲暴喝:「魂魄歸位!」
柳正傑一個哆嗦,眼前再次變幻出另一個場景,四周一片雪白,白得刺眼,鼻子中不再是血腥味道,而是刺鼻的藥水味,柳正傑感到自己現在正躺在一張床上,身體很虛弱,甚至連動一根手指的氣力都沒有。
一隻強有力的手正搭在柳正傑左手腕撓動脈上,而這隻手的主人,坐在床邊,氣定神閑地默默看著他,此人正是杭州市公安局長毛利郎。
柳正傑皺了皺眉頭,想要坐起來,可脖子剛剛離開枕頭,就覺得胸口傳來一種劇痛。
毛利郎笑著說:「柳警官,你終於醒了!」
柳正傑:「我這是在哪?」
毛利郎:「你當然是在醫院,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可給嚇壞了,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真沒辦法向楚廣東交待。」
柳正傑覺得這話有點耳熟:「毛局長,我這是怎麼了?」
毛利郎嘆了口氣:「說來我還真佩服你,竟敢單槍匹馬去崛起大樓,你知不知道那裡青洪兩幫正在火併,唉!有顆子彈就差那麼一點點就射中你的心臟,也該你命大,如果我們的人沒有及時趕到,恐怕——。」
柳正傑想起來了,就在昨天晚上,他聽到毛利郎派去照顧他的年輕警員說起周亞龍在崛起大樓,得不到援助的他,只好一個人摸去新城區去找周亞龍算賬,可是由於剛下過雨,新城區離杭州市區比較遠,又沒有計程車司機肯拉他去,所以他選擇徒步前行。
柳正傑趕到崛起大樓時,正是青洪兩幫斗得正熱鬧的時刻,柳正傑當時也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黑社會幫派相爭竟然動用微型衝鋒槍、狙擊步槍、反坦克火箭炮這種違禁武器,一時間沒敢靠近。直到將近天亮,青幫潰退,看到周亞龍帶著十幾個人往他這個方向逃跑。
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一怒之下,顧不上對方人多,冒險沖了出去,一匣子子彈幹掉對方六個人,只可惜射向周亞龍的那一槍微微偏出,只射到他的腿上。
周亞龍奮起反抗,端槍便射,一槍打在地上,另一槍剛巧命中柳正傑胸口,如果不是害怕後有追兵,周亞龍肯定會在柳正傑身上補上幾槍泄恨。
柳正傑咬咬牙說:「只可惜沒幹掉周亞龍,如果能親手殺死他,就算死我也心甘情願!」
毛利郎笑道:「你是不是還在怨我沒幫你的忙?不是我不幫,是因為我見到你的時候發現你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是為『斷命劫數』只能韜光隱晦才能避免,躲不過去,你就會下地府輪迴,如果能躲過去就會長命百歲,誰料到你膽子竟然這麼大,還是出了事。至於周亞龍,有道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他自有劫數,你放心,用不了多久的。」
柳正傑大吃一驚:「你說的話,我怎麼好像在哪聽過?好像是在夢裡,難道你真的是茅山派傳人?」
毛利郎點頭笑道:「我乃茅山派掌門一眉道人林正英座下首席大弟子,道號景觀。」
柳正傑感慨異常:「原來我做的不是夢,是真事。」
毛利郎:「當然不是夢,你受傷太重,靈魂脫殼,是靈魂在冥差招魂幡設下的幻境中產生的幻覺。」
柳正傑這才意識到,剛才看到的骷髏就是所謂的冥差,他剛才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毛利郎從自己口袋中掏出一瓶眼藥水接著說道:「其實這次單憑我自己的力量根本做不到把你的魂魄從冥差手中勾回,這可是違背自然規律,違背天道的事情,非大能者不能為也,要不是我把這眼藥水滴進你眼中,又有高人用引魂香為你我指路,恐怕我只能向廣東負荊請罪了。只是,不知道柳警官背後的高人是誰,還請引薦一番,好讓我親自道謝。」
因為親身經歷過這種神鬼之事,柳正傑現在完全相信毛利郎的話,他搖搖頭道:「我從來不認識什麼高人。」
毛利郎驚嘆道:「你竟然不知道是誰幫了你?看來你小子的福緣不淺,有高人暗中相助!」
柳正傑無奈一笑:「請問,引魂香是什麼?這眼藥水又是什麼東西?」
毛利郎解釋道:「這引魂香其實是用於勾魂的硃砂符籙引魂燈(見91章)用凡間火點燃,再用混合松香、百合、檀木、童子尿、等九九八十一味藥材,經過純陽至剛之火——三昧真火烘乾所制,如果要使用,就必須再用陰間之業火——冥火點燃,這九九八十一味藥材好湊,可是能用三昧真火和冥火神通的可是真正的高人了!至於這眼藥水,如果我沒看錯,這可是世間少有的惡鬼的涎液,除了能幫你看破冥差招魂幡設下的幻境之外,還能引禍水東流,讓我和那位高人洗脫違背天道私自引魂的罪名,也就是說,就算地府判官、閻羅他們發現有人把你的魂魄勾回,也只會把賬算在這惡鬼的頭。」
毛利郎眉頭微皺,接著說道:「不過,高人一般不屑於用這種伎倆,這事情有點怪,正傑,你說實話,這鬼涎是從哪來的?萬一你招惹上了這惡鬼可不好辦了。」
聽到毛利郎解釋引魂香,柳正傑這才明白為何會嗅到香味,可是這鬼涎,他真的不知道,柳正傑思索片刻:「我前些日子莫名其妙的在襄陽看守所睡了一夜,第二天就發現了這瓶藥水。」
毛利郎:「能說得詳細些嗎?」
柳正傑有些睏乏,可這個問題也困擾了他許久,如果告訴毛利郎,說不定他會幫自己解憂,於是他把依稀間在看守所看到魏蒙、姜三、袁夢、胖大海,而醒來之後只看到房間里供桌上北斗七星君的牌位、看守所院中牆壁的損毀詳而有序地告訴毛利郎。
毛利郎也是沉思許久,供奉北斗七星君以及魏蒙的姓氏,讓他想起茅山乃至正一派先人的一些手札中提到的,在明朝正德年間,一個能駕馭七種強大寵物的高人——魏象吉,可是後來相傳魏象吉法力過高,遭天妒人怨,一整族的人在一個雷電交加的夜晚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毛利郎在想,難道這高人是魏象吉的後人?只有那樣的高人才會比茅山術更加匪夷所思的道法,毛利郎笑道:「看來柳警官真是不知福緣所在,這高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如果我猜的不錯,應該是魏蒙小真人,那天晚上襄陽看守所一定發生了什麼,可是這事情,你知道了又沒什麼好處,他應該是用法術把你的某些記憶封印了,所以我勸你,該糊塗時便糊塗,不要再回去追問。」
不用毛利郎交待柳正傑自然不會主動去過問,魏蒙與眾不同柳正傑清楚,可他沒想過魏蒙竟然如此與眾不同,柳正傑想,既然如此,姜三呢?袁夢呢?龐海呢?他們是普通人還是?柳正傑想得越多,也就越累,漸漸地漸漸地,他的眼皮合在一起,昏睡過去,他想的最後一個問題是——夢中的年輕警員是誰?是毛利郎派去照顧他的那個人,還是魏蒙裝扮的,那麼中年人和爛肉呢?既然同是被招魂幡設下的幻境所饒,他們怎麼那麼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