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河滔滔

第四章 大河滔滔

?自春秋戰國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幽冀二州便有騎射傳統,燕趙之地自古多豪傑。

朝廷征戰,多徵募涼並之勇士,以其弓馬之力聚集精兵,而幽冀二州,則時常被人所忽視。

但這絕非因為涼州騎兵就強,幽冀軍卒便弱。而是因為並涼之地多為外族,而幽冀之地盡為漢兒的遠古。

曹宏追隨陶謙數年,平過中原黃巾亂,討過涼州羌人叛,雖說其絕非什麼英勇智謀之士,但能做到陶謙選中的護衛,也不是單憑運氣就可以說明的。

他有他的本事在……只不過,尚未能有絲毫表露,便為依仗快馬的匪首一刀梟首。

陶謙眼中的匪首,正是燕北!

燕北沒有其他想法,他只知道將是兵的膽,既然為膽,便要摧其堅,奪其魁,以壯聲勢!

前一刻的曹宏還昂首挺身於馬背之上代替陶謙發號施令,下一刻便已然身首異處,這種情形對陶謙麾下那剩下十一名武士內心震怖可想而知。

燕北的環刀在掌中翻了一下手腕,卸去劈砍的衝擊,緊接著便伏低身子,環刀橫欄而出,直奔錯馬之後的陶謙親衛。

乒!

環刀被一名丹陽武士以兵刃格擋,震得燕北虎口生疼,儘管沒能再建功勛,賓士的駿馬卻一腳踏在另一名丹陽武士的腳上,骨裂聲陡然混著馬蹄砸落在木橋上渾厚聲音響起。

接著,受傷丹陽兵的慘叫聲,車馬陣勢中家眷目睹曹宏身首異處的哭喊聲,黃巾餘黨衝鋒的叫喊與廝殺聲響成一片。

彷彿……令人置身三年前的冀州戰場!

燕北駿馬踏陣而過,黃巾騎兵緊隨其後突出而來,在陶謙的車陣中濺起道道血光。

他的身後是七扭八歪的車陣,而在他面前,樹林起揚塵,數騎轟踏而出,為首姜晉策馬揚刀,頭系黃色巾帶迎風帶起近尺長,迎風獵獵。

騎兵對抗步卒,本就有著先天優勢,在漢律明令禁止吏民私藏弓弩的時代,對上同樣英勇的騎兵,就算是陶謙的丹陽鄉黨也不會撿到絲毫好處,唯有死戰方可贏得生路。

這道理陶謙自然明白,在曹宏被燕北一刀梟首之際他便已經知道此次的對手只怕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容易對付,當即扶轅怒喝:「丹陽兵,唯有死戰!」

伴著陶謙的吼聲,彷彿令這些丹陽男兒撿回了曾經的膽氣,急忙從紛亂中互為攻守,紛紛轉頭面東,防備賊人的再次襲擊。

可就在這時,卻令他們看到令人萬念俱灰的一幕。

燕北撥馬回頭,揚起環刀對著橋上的車陣喝道:「殺光他們!」

沒有什麼咬文嚼字的鼓舞士氣,策馬奔過燕北身旁的姜晉與王義根本沒有一絲停留,憑著精湛的馬術便引領身後六騎自東向西殺了過去。

眼看著姜晉與王義奔著車陣奔踏殺來,陶謙亡魂大冒,急忙從車轅上跳下,自曹宏屍身的腰上抽出厚重的六面漢劍,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聽著身後極近的馬蹄聲,抽出漢劍的陶謙沒有一絲猶豫,憑著征戰沙場十餘年的豐富經驗看都不看地便手雙持劍旋身向後斬去。

乓!

兵刃交擊,儘管姜晉的環刀人借馬力,可陶謙也是雙手持劍何況一個旋身將腿腰之力合成一線,猛地劈斬在他的刀刃上。

伴著金石之音,姜晉持刀的虎口剎那被崩裂,整個身子都險些被這一劍劈下馬去,幸虧人拽著韁繩,牽動坐騎人立而起,發出『唏律律』地哀鳴。

扼住駿馬的沖勢,一把老骨頭的陶謙也不好受,隨著漢劍的大力劈斬,整個人相當於撞在駿馬上,凌空向後仰起摔到一邊。

而這,恰好使他避過了另一側衝鋒而來的王義。

憤恨地揮刀砍在一名陶氏奴僕身上,鮮血濺了滿面的王義並未停留,匆匆回首。

陶謙老賊有好運,他身後的奴僕可沒這麼大的命,此時姜晉、王義等八騎早已衝鋒而過,駿馬上騎手的環刀成了勾魂索命的利器,堪堪結好的陣形再度被沖得七零八落。

王義的目光望向身後,只見橋頭的燕北領著騎兵在大片揚塵中調轉馬頭,高舉起了環刀。

僅僅一個動作,王義便知道燕北在想什麼,轉頭吼道,「不要戀戰,前進!」

此時他的幾名騎兵已經與丹陽兵及奴僕纏鬥至一起,眨眼便有三騎身上帶傷……受傷是小,若是阻住後面騎兵前進的道路,失去機動力的騎兵與結陣的步卒在狹小的橋上作戰,簡直就是一群加大了的稻草人。

他們只是一群帶著環刀的輕騎,本就以機動見長,而並非強大的衝擊力。

隨著王義的高喊,騎兵紛紛明白如今是什麼情形,急忙揮刀逼退左右纏鬥而上的步卒,策馬前驅。

陶謙從地上爬起,方才他險些被衝撞至橋下,依著車馬與橋欄,陶謙面露剛毅之色,猛地撕下一段衣袖,上好蜀錦織成的錦帛袖便被扯斷,將顫抖不已的右手與沉重的漢劍緊緊地裹在一起。

若非如此,他破裂的虎口可就拿不動漢劍了,即便是纏住,虎口鑽心的疼痛仍舊使他額頭汗水大冒。

漢劍不是後來的細長的裝飾品及武術劍式,在漢時一柄漢劍所需消耗的遠超打造一柄環刀所需的鐵料,沉重而兩面開封,更有尖端可刺,專為戰場而效力,乃舉世無雙的殺器。

當陶謙滿面老而彌堅的豪氣重臨戰場時,他的部下與奴僕二十餘人已經死傷過半,僥倖存活者也面臨著生死危機。

賊人騎兵使用的戰法非常普通,然而在此時此地,卻無疑是最適合的左右兩部循環衝鋒,使他的軍士疲於保命,往往剛剛被左面的騎兵衝鋒殺得七零八落,立刻就要轉過頭應付身後再度賓士而來的騎兵。

而一開始對於賊騎實力的錯誤判斷,使得他的部下在此時接連殞命。

面對這樣的騎兵,最好的迎敵方式便是以車馬圍出陣形,步卒與其間防禦……可一開始陶謙以為這些賊騎不過是想要尋些錢財的剪徑小賊,落得如此地步,令他追悔莫及。

但即便如此,陶謙也沒有放棄,畢竟亡羊補牢為時不晚,連忙大喝道:「步卒,入車陣!」

陶謙知道,只要他的部下能夠撐住一段時間,這座橋上總會有人經過,只要縣中派來援兵,頃刻之間便可將這伙賊騎一網打盡!

此時,右翼騎兵的下一次進攻已然殺到!

眼看著敵人紛紛向著車陣移動,頭系黃巾的姜晉心中一橫,打著呼哨猛然間自馬背上落下,身子好似大鷹擊兔一般躍向陶謙車馬擺出的陣勢,一腳踏在一個箱子上,一刀劈在一名婢女的脖頸,接著跳入車陣當中高呼不斷。

「弟兄們,給我殺!」

騎兵數次左右交替衝鋒,使得陶謙麾下的丹陽武士不過僅剩五六人,即便算上那些持著棍棒的奴役也不過僅餘十一二人,本就已士氣披靡,此時姜晉躍入場中見人便殺,更使丹陽武士為之喪膽。

更可怕的,更多的賊騎捨棄馬匹,操刀而入與之步戰!

身上只有麻布衣袍的婢女雜役,在這時死傷慘重……燕北手下這群黃巾舊部才不管什麼平民戰士的分別,只要人在此處,便儘是敵人,殺了便是!

就像,三年前的天下戰場上,漢軍從未管過黃巾軍中那些老弱婦孺,是戰士還是百姓!

燕北方才率領騎兵調撥馬頭,本欲指揮騎兵再度衝鋒,回首卻見敵人正避入車陣當中,當下心中大急,若陶謙等人依靠車駕保護環環保護互為攻守,只怕他的馬隊便無法建功,就在此時,眼看姜晉率先躍入車陣,隨後王義等人紛紛棄馬,不由得心頭大定,一面奔馬一面高聲呼道:「留二人收攏馬匹,其餘人等隨我下馬衝殺!」

車陣一邊依靠著橋欄,另一邊則是以車駕勉強圍出半圓形,以此抗拒馬匹,只不過在黃巾餘黨紛紛操刀沖入便失去了原本的效用,反而限制住戰場的大小,喪失戰意的奴僕只能丟棄棍棒哭喊著攀爬車駕以求生,但往往人還沒爬上去便被身後獰笑的黃巾武士操刀劈死。

隨著燕北等人加入,車陣當中大半的位置皆已被黃巾餘黨佔領,一柄柄漁陽官制的鋒利環刀威逼之下,陶謙等人避無可避,只能帶著僅有的三名武士護著數名家眷緊緊靠著木橋上的圍欄。

再無路可退了。

已經沒有再殺下去的意義了,黃巾舊部揚刀威脅著從中間讓出一條通路,王義與姜晉一左一右護著燕北行至最前,看著滿面倉皇窮途末路的陶謙,燕北抬臂擦拭面上的血液,揚刀指著陶謙等人兩端的木欄,笑了。

「砍了!」

隨著燕北話音一落,兩側的黃巾餘黨便持刀劈斷木欄,使陶謙的家眷再無依仗。

在他們身後,便是波瀾數百步巨流河滔滔之水。

「你們這些黃巾餘黨,恨不能殺爾等而後快!」

陶謙沒問什麼,看見姜晉額上系的黃巾,他便已經知道一切。

燕北沒說什麼為兄長復仇,即便對陶謙說出燕南與燕北的名字,恐怕陶謙也不會記得黃巾軍中的無名小卒。

他只是在陶謙以崩裂的雙手持著漢劍衝來時一刀崩開他的漢劍,隨後一刀砍在背上,踹下巨流河。

「這是黃天的報復。」

接著黃巾軍卒一擁而上,亂刀砍在那些家眷身上,送他們下河見龍王。

河水滔滔,眨眼便捲走了那些屍首。

燕北向著冀州的方向遙遙而拜。

『兄長,弟弟今日,為你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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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兵奪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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