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與父共游
自唐風出航如今已過了十日,這十日中唐雲一直將自己關在書房之中,想起當日李復庭用邪音迷惑自己心智,如今想起來還是一陣后怕,回到府中便一頭扎進父親的書房,搜尋起有關邪音惑志方面的書籍。
父親一生專研天下奇怪之書,這間書房中上萬書籍皆古今奇士所著,打唐雲識字起便一直浸淫其中,對於機括和術數方面的書籍唐雲最是偏愛,流雲鍾便是集兩者所成。由於當日對李復庭的邪音印象太過深刻,所以便想弄明白其中的詭秘之處。
排查了三天,終於讓唐雲找到兩本類似的書,在上萬本書籍中找尋兩本所需之書,卻非常人所為,是需要很深的定力的,而對道的執著唐雲是不輸與任何人的。
一本是一位叫雲初的前輩著的《攝心術》,另一本無名無姓為一無名氏所著叫《催眠術》。
《攝心術》中皆是一些譎怪之論,諸如「氣脈貫通,運三十六,引氣入目,可練攝目,中者昏睡。攝目即成,運三十六,引氣入喉,可練攝音,中者傀鬼。」此類妄言。
何為氣脈?古今千年也未見何人可以聚氣存脈。父親曾告誡過自己,此類書中妄言多餘真言,要明白去其糟粕留其精華,不可誤入歧途,否則悔之晚矣。看到此書,唐雲才真正明白父親此言的精闢。
而另一本《催眠術》卻暗合醫理,深奧博大,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書。全書共分三篇,第一篇體論,所言多為醫學術語。唐雲對醫學確是一竅不通,讀來不知所云。於是不得不放下此書,研讀了九日醫典通論,準備對照著詳讀。
如今正要坐下好好研讀這本《催眠術》,卻聽范寬兒在門外呼喚自己,不得已只得將此書揣在懷裡,將門打開。
「二少爺,今日老爺便要返回帝都,陳伯讓我們去卻月城接老爺回府。」范寬兒自那日被劉安世所毆,雖無甚大礙,但外傷也頗重,在府中調養了五日才能做些活計,如今看來只是鼻臉有些瘀青,神情倒也精神。
「今日幾時了,不是要十日方能抵達嗎?」唐雲俊目一滯,一臉迷惑道。
「二少爺,如今已三月十九,正好十日,你一直呆在老爺書房中,當然不知時日了。」范寬兒笑道。
「這樣啊,那我們快走吧。」唐雲將門掩上便向前院走去,卻見范寬兒一臉錯愕地看著自己,心中一奇,隨范寬兒的目光向自己掃了一眼,這才恍然,原來自己衣衫不整,錦衣皺皺巴巴如一團抹布,若這身打扮去見父親不被當面訓斥才怪。
唐雲俊臉一紅,笑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隨我去換衣服。」
當一切準備停當,二人才向府門走去。陳伯早已將馬車停在府前,躬身立在門旁。只見一著雲紋長袍,身材修長,面目俊秀的少年走出府門。陳伯見二少爺出來了,便走到馬車前,江韁繩牽在手裡。
唐雲穿身坐進了馬車,范寬兒坐在車頭從陳伯手中接過馬韁。
「范寬兒,路上小心點,不可惶張。」陳伯肅容道。
「知道了,陳伯,您還不知道我的馭術,好馬兒,駕——」隨著一聲吆喝,二馬踏足向前疾馳而去。
坐在車中的唐雲想起當日中刀的陶安便問道:「范寬兒,陶安的刀傷可恢復了?」
「陶安身狀如牛,那匕首隻是傷了皮肉,未損筋骨,如今已無大礙。」范寬兒見二少爺問起此事便大笑道:「二少爺你可知道那劉惡少如今如何了?」
「劉惡少,可是那劉世安?」唐雲略有興趣的問道。
「就是那劉安世,那日武忠侯只是在他們劉家門前停了一會,那劉安世便被他老爹打了個半死,如今被關在家中已有九日了,哼,再也為不了禍了。」范寬兒越說越興奮,將馬韁打的「赳赳」作響,不一會兒馬車馳出荊江東門外,沿江向卻月城奔去。
帝都主城有三,其一是荊江城,城中多為帝都重臣宅院,也有一些鉅賈大賈,其二便是這卻月城。
卻月城位於荊江城東邊,乃長江支流漢水與長江交匯之處。城南北兩側龜山和蛇山雄踞的大江南北,卻月城是為長江中游之咽喉,乃帝都東之門戶。
卻月城處於水陸交通要衝,物產十分豐富,被稱為八域通衢,吳人鄭鼎《都會記》云:「卻月之城,廛閈甚盛,列肆如櫛,酒壚樓欄尤壯麗,外郡未見其比,八域貿遷之會,貨物之至者無不售,且不問多少,一日可盡。」從中可看出卻月城實乃一大集會。荊江城與卻月城兩城之間渡口甚多,要論最大者卻是卻月城漢江渡口,漢水以北,灄口以南,南北十公里。
在卻月城之東,便是百姓豪門踏青的好去處,這裡有一東紫湖,湖水清澈無比,湖岸曲折綿長九十九灣,沿岸遍插垂柳,隨風舞動便如千萬仙女散花,旖旎之極。
湖中心的小島上建有結構壯麗的湖心閣。登閣向四周眺望但見湖西岸有長天樓,行吟閣,聽濤軒等茶樓酒肆。每到夜間,層層樓宇,點點燈火,景色別緻迷人。
如今已是三月中旬,踏青之人自不會少,距博物侯南下也有二月有餘了,當日博物侯辭別故友范居中,走水路北回帝都,如今已入漢江渡口,船剛靠岸便從船上下來二人,前邊一老者銀髮綰在腦後,胸前三道長須,一身素錦長袍,眼角雖已爬上層層皺紋,雙目卻如深潭甚是犀利。
而身後一人正好相反一身黑袍,黑髮束在腦後,腰際左懸寶刀,長得甚是魁梧高大,威猛之極。
這位素錦老者便是當日南下越牧州的博物侯,而身後大漢便是他的貼身侍衛寇宗。
博物侯剛踏上岸,便有兩人迎了上來。
「文德侯,武忠侯安好。」寇宗見是二侯,忙躬身行禮。
「寇宗不必多禮,老唐,那東西可已運到?」廉如海大手一揮,算是回禮,拉住博物侯便急問道。
「不急,不急,此事待會回府自會詳述,我們先回府。」博物侯面色峻肅道。
廉如海一見博物侯神色如此,便知此事重大,望想閔君臣,卻見閔君臣一副迷醉之色,廉如海隨著閔君臣的目光一瞄,頓時大怒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看風景。」
閔君臣與博物侯互望一眼,淡笑道:「如今正是踏青之季,這東紫湖景色如此美麗,方才我已包下湖心閣,不如去那裡為唐兄接風,你看怎麼樣?唐兄。」
「接風——接個鳥風,要去你去,我不去,老唐肯定也不會去,是吧,老唐。」廉如海不知閔君臣呢葫蘆里裝的什麼葯,只是不依。
「閔兄這主意不錯,老廉別再鬧了,我們便去湖心閣一聚,我們三人已兩月不見,正當開懷暢飲。」博物侯知道閔君臣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廉如海是氣十日前閔君臣竟將那張元峰真人放走之事,事後還說如果比劍岳鉉一定會輸。如今又自作主張去什麼湖心閣踏青,真不知道老閔是怎麼想的。廉如海哼了一聲,便拉著寇宗向岸邊停泊的舟船走去。
正待三侯要上船,卻見不遠處一輛馬車飛馳而來。馬車之上一少年手持韁繩正大聲吆喝些什麼,這少年不是范寬兒又是誰,只見范寬兒雙手使勁拉扯著馬韁,兩匹烈馬卻不見停下,扯得疼了更是發了狠的狂奔。
眼見雙馬失控,馬車直奔渡口衝來,不知誰大喊一聲:「馬車失控了,直奔岸邊來了。」渡口本就商販眾多,人流稠密,一見不妙眾人皆閃身逃開,頓時雞飛狗跳,呼天喊地,蔬果滾落一地,混亂之極。
寇宗一見是自家侯府的馬車,便已猜到車上坐著的乃是唐雲,也顧不得許多,隨手從船上抄起兩支木槳橫在胸前便向馬車衝去。
雙馬正踏蹄狂奔,被范寬兒扯住馬韁已慢了下來,怎料衝力過大,只得向前奔跑卸力。忽見一條黑影橫在眼前,雙馬一驚,嘶鳴而起,前蹄人立而起。
雙馬加上馬車這衝擊之力少說也有三千斤,如今運到前蹄,這一踏之力碎石斷金不在話下,眼見蹄下之人危矣,眾人皆閉目驚呼。
寇宗見雙馬立起,忙停住腳步向後滑開,避過了這千斤之踏,雙馬前蹄甫一落地寇宗大喝一聲「停」,運起蠻力將雙槳橫在雙馬胸前,只見馬車滑了幾步便穩穩停了下來。
眾人見者黑衣大漢如此勇猛皆大聲喝彩,一場渡口之亂便可免去了。
「多——多謝窛叔,這馬一向頑劣,不想今日卻發飆了。」范寬兒驚得小臉煞白,不住地向寇宗道謝。范寬兒回過神來,忙跳下馬車,將車門掀開,口中急道:「二少爺,你——你沒事吧?」
「范寬兒可曾傷到人?這會回去定會挨陳伯的訓了。」唐雲捂著腦袋從車上鑽了下來。
「二少爺,你——你額頭沒事吧?多虧窛叔將馬攔下,倒沒闖禍。」范寬兒見唐雲額頭忽現一塊銅錢大小的紅印,一臉內疚。
「窛——窛叔,我爹可隨你回來了么?」唐雲跳下車后見一黑衣大漢立身側,仔細一瞧竟是父親的貼身侍衛寇宗,也不顧前額痛楚拉著寇宗忙問道。
正待寇宗要開口,見三侯從岸邊走了過來,只是笑著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雲兒,你們行車怎能如此莽撞,無人管教你便如此放縱自己嗎?」
唐雲扭頭一瞧竟是三侯都到了,聽到父親訓斥,唐雲心中忽一陣暖意升起,當下只是傻笑。
好久沒有聽到父親訓罵自己了,真想上前抱住父親便像小時候父親抱住自己那樣,如今父親老了,自己也已二十,兩人卻再無童時那般親密了,唐雲只是低頭小聲道了聲「爹爹」便不再言語。
「侯——侯爺,都怪我將馬趕得太急,不怪二少爺的。」范寬兒見侯爺臉色肅沉,心中愧疚不已,便囁嚅道。
「好了,老唐。父子剛見面便如此,我要有小雲這般的兒子高興還來不及呢,你可真是不知天倫啊!」廉如海擋在唐雲身前對著博物侯擠眉弄眼。
「雲兒你與范寬兒先回府,我與你兩位伯父還有些事情要談,晚些回去。」博物侯見廉如海攪開局面,便不再追究。
「老唐,不要以為小雲是你兒子便可欺人,老閔方才不是說是去湖心閣喝酒嗎?小雲也成年了,便一起去吧!」
對於方才的事廉如海還是耿耿與懷,於是胡攪蠻纏起來。
「正是如此,都去吧,有些事小雲也可幫著拿些注意。」閔君臣在一旁笑道。
「你們兩位啊!」博物侯見老友都說話了,自不能不應,心知老友是為自己著想,讓自己父子二人多聚些時日。
明日一早便要上朝面見帝君,上奏海妖之事,此事詭秘,怕是再無閑日了。博物侯肅容一收對唐雲道:「如此,便隨我們去吧。范寬兒你先回府,讓陳伯不用等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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