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湖中秘聞
唐雲隨眾人登閣坐在三柱廳中,見亭中石桌上菜肴瓊漿早已備齊,卻無人侍立,唐雲心中暗道:「此處偏遠靜幽,遠離鬧市,看來閔伯父是出動了天策府中的暗探將此處暗中封鎖,避人耳目,這次定有秘事相談。」
想到這裡唐雲竟微覺興奮,這可是第一次參與三侯策論,往常都是大哥,自己卻是一人坐在府中書房消磨時光。如今可參與國家大事怎能不令唐雲期待,這便表明三侯已經認可了自己的能力了。
正待唐雲暗自興奮,洗耳恭聽之時,卻見廉如海大手一揮,笑道:「今日不談公事只敘私情,寇宗啊,將酒滿上,先開懷暢飲三杯,哈哈。」老友相聚,廉如海心情暢快,笑談了一路,如今看到美酒在前,便將諸事都拋擲腦後,不管不問,只想暢飲為快。
唐雲期待半晌,竟是如此結果,剛剛燥熱起來的心被廉如海一陣大笑熄滅,只感到周身冷瑟,「啊咻」一聲竟打了個噴嚏。
「賢侄啊,你身體也忒不濟了,便落了個水邊噴嚏連天,過段時間隨伯父去校場練練,保你寒熱不侵,身強體壯,看你文弱的,伯父看了就心疼——」
正待廉如海喋喋不休,唐雲將鼻子撫了撫,忙打斷廉如海得道:「多謝伯父關心,您也知道侄兒不喜武功,練不好也就算了,怕丟您的臉面,還是不去的好。」口雖如此,心中卻道:「隨你去校場,我還不被你整慘。」想起帝都帝岳軍的銅規鐵矩,唐雲不禁打了個哆嗦。
「你廉伯父也是為你好,便隨你廉伯父去校場走走,也好過你一天到晚悶在書房。」博物侯對廉如海的提議甚是贊同。
連父親也贊同,唐雲一臉希翼的看向閔君臣,現在全靠閔伯父了。
「男兒志在四方,不但要有琴心,更要有劍膽,你不喜武功,卻也可以塑你體質,去校場練練,你定會受益匪淺的。」閔君臣說完,令寇宗將桌上的酒罈打開。
寇宗見唐雲一臉無奈,便拍了拍唐雲的肩膀,走到桌前,一掌將酒罈泥封拍開,頓時亭中一股暴香撲鼻,濃烈之極。
「這——這是燕西金蘭,燕西不是——」博物侯一怔,口中輕嘆,沒有再說下去。
當年帝宗大戰,薊牧州諸城皆被破,燕西城更是慘遭屠城之禍,這燕西名酒金蘭便從此絕跡。如今桌上這酒分明就是金蘭,睹物懷舊怎能不令博物侯喟嘆。
「不錯,這正是燕西金蘭,此乃當時沽傳在外的絕品,前幾日正被我撞巧碰到,以百金之價購得。」說到戰時舊事,一向狂放如廉如海也會是不勝嗟嘆。
閔君臣見兩位老友懷想往昔,心中嘆道:「看來我們真的老了啊,面對未來漸感力不從心,回想往昔又不勝嗟嘆,為了年少志向不知失去多少所愛所惜。」口中卻輕笑道:「久藏陳釀性醇而不烈,而這燕西金蘭卻陳如新酒,愈陳愈烈,真不愧名曰金蘭,便如金蘭之友一般,情深意重。」
「是啊,是啊,寇宗將酒滿上。」閔君臣之言甚得廉如海心意。
唐雲見三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有得聞閔君臣釋義酒名,這才明白其中深意,心中暗道:「兩位伯父與父親年少相知,如今皆功成名就,相交四十多年,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便連朝代也已更迭,相互之間對於這份友情更是看重。」唐雲想起自己周身眾人與自己相交相知的卻是一人也無,何時自己也能像父親這樣擁有自己的金蘭之友呢?
酒已斟畢,唐雲見杯中之物清亮明凈,便如東紫湖水一般毫無雜質,心中暗道可惜,燕西金蘭聞名八域,若不是戰亂此酒怎會成為絕品。
「酒為歡伯,除憂來樂,先幹了這杯。」廉如海端起酒杯,豪笑道。不諳文辭的廉如海遇到美酒竟也念出了兩句詩來,直到今天,唐雲才對這個一向以作弄自己為樂的伯父刮目相看。
酒過三巡,卻真如廉如海所言,眾人只是說些酒場之言,借酒懷昔。
廉如海喝酒便如其個性,鯨吸牛飲,三巡過後已是面紅耳赤,廉如海將酒杯放下之後對博物侯道:「老唐,海妖之事究竟怎麼回事?你快說說。」
唐雲正覺沉悶,聽到廉如海問起海妖之事,當下來了精神,忙正襟危坐看向父親,心中暗笑:「廉伯父一遇美酒便不記得先前說過的話了,看來以後要是隨廉伯父去校場,便用美酒惑其心智。
「當年隨帝君征伐滇牧州佛國城,機緣巧合我得到一本奇書,大家可還記得?」博物侯將酒杯放在掌心,看著微起圈紋的瓊漿,心中卻似起了感應般也波動起來,道完這句話后便默想不語。
「什麼書?卻管書什麼事?」廉如海虎目赤紅,不解問道。望向博物侯掌中旋轉的青玉酒杯,似乎答案便寫在這玉杯之上。
「莫不是那本《山海經》?」閔君臣總是微眯的長目,此時也睜開不少。
唐雲見閔君臣雙目忽的睜開,眼前一晃便似兩道白芒閃過,唐雲暗道奇異,閔伯父雙目如鷹似炬,犀利如實質,竟是這般可怕。
平日唐雲見到的閔君臣總是微眯著雙眼,瘦長的臉上嘴角含笑,再加上鬢上白髮,令人如沐春風。今日卻難得見到閔伯父睜開雙眼的樣子,一種不祥的預感漸漸在唐雲心中盤浮起來。
「正是此書,南冥海妖便是書中描述的一種怪物。」博物侯將玉杯放回桌上,低聲道:「書中總綱上說此書所描述的皆是南冥之極,也就是極南之洲上的生物。若此事當真,那麼在我們八域之洲的極南也有一塊大洲。」
「這怎麼可能?他娘的,你是從哪裡弄得這些亂七八糟的,我不信。」廉如海聽到博物侯所言甚妄,虎容一變,不禁暴喝起來。
唐雲見廉伯父竟滿面怒容,鬚髮皆張,其狀甚怖,心中暗道:「看來父親所言的多半是真的了,若平時廉如海聽到此妄言躺會張嘴大笑,而此時卻怒不可遏。」|唐雲望向父親,見父親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大家到底在懼怕什麼?就算有一塊極南之洲,卻也遠在極南——海妖,唐雲心中陡的一震,額頭布滿冷汗,他終於知道大家在懼怕什麼了。
「兩洲極路窮遙,如今卻在南冥近海發現海妖,難道兩洲在漸漸靠近,以至海妖水遁而來。」閔君臣見眾人已然猜到了關鍵,便沉聲說出了大家懼怕的原因。
「可能性很多,以我們目前所掌握的,便是這種可能性最大。」博物侯不置可否。
「便兩洲相近,憑我們八域之軍力卻也不怕極南之洲上的怪物。」寇宗見三侯沉目鎖眉,面色沉肅,便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心中不屑道:「怪物有何懼怕,說白了便是一些大家沒有見過的動物而已。」
「哈哈,不錯,小小海妖有何懼之,最甚猛如虎豹,毒如蛇蟒,便是漁民不也將海妖殺死了嗎,想我八域之洲萬萬之民,來了便讓這些畜生有去無回。」寇宗所言甚合廉如海心意,廉如海一掃先前憂慮,豪情大盛。
「《山海經》乃古之奇書,書中怪物千象萬種,異能者甚多,我們遇到的只是些宵小而已,與之火併,勝負確實難預料——」
「老唐你這是什麼意思?這些東西是真是虛還只是猜測,你缺如此消沉。」
「廉兄讓唐兄說完此中關節,莫要打擾。」
廉如海輕哼一聲,不再言語,拉過酒罈,卻自斟自飲起來。
「天象三垣,紫薇主星趨暗,紫氣消散,此乃帝朝運衰之勢。太薇旗星移位,主星斜飛,此乃天下將傾之勢。天市如昔,卻暗聚玄黃,此乃民變亂戰之勢。紫薇,天市二垣之變卻是人事可為,或可逆轉,但這太薇垣天命所為,我們卻是無可奈何。」博物侯將心中所想一鼓道出,望向周遭眾人長嘆一聲,將杯中金蘭一口飲盡。
唐雲聽到這裡,心中恍然,父親整個冬夜佇立在府中觀星閣上,原來是在觀測天象,推算三垣之變。
夜寒天冷,北風如刀,高聳的觀星閣在這寒夜之中更顯森寒,每當自己推開窗扉,在西北夜空總能望見兩點猶如獸眼的籠燈,而在那朦朧得光暈中總能看到閃動的身影,唐雲知道那是父親隨風擺動的裘袍。
只要夜空無雲,不降雨雪,便總是默默地佇立在那裡,孤獨、絕傲,這便是唐雲對於父親的印象。
「天下將傾,會發生什麼?」閔君臣臉色一變,急追問道。
聽到博物侯的話廉如海也是心中一沉,看向博物侯。
「主星斜飛,天下將傾,天地震滅,兩洲合一。可能五年之內便會發生。」道出天震之論,博物侯面色輕鬆,不復先前壓抑。
初聞此駭人聽聞之言,眾人面沉如水,眉頭深鎖,廳中氣氛冷凝,無人再敢多至一喙。
此論太過聳人聽聞,若讓帝君得知,此惑亂民心之罪卻是無人承擔得起的。
唐雲暗驚,不可置否的看向父親,天地震滅,便是大地震,兩洲合一,難道指的是極南之洲與八域之洲相合而引發的大地震?
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