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祝彪夜襲即墨城 姜德劃分四類人
——即墨
後世成為計劃單列市,山東經濟中心的青島此時還是一片荒蕪之地,只有幾個小漁村在此,人口不到三千,隸屬於萊州即墨縣。
新任萊州知府趙明誠和即墨縣縣令楊孝友正在即墨縣城外等待著什麼。
趙明誠便是李清照的夫君,姜德回到山東后,立刻傳令山東各地要當地大小官員聽其號令,不少忠心趙宋的官員因此掛冠而去,趙明誠本也想南下避禍,卻被姜德截下,強令其為萊州知府,趙明誠在明晃晃的大刀下不敢言一個不字,氣的李清照閉門數日不見他。
趙明誠來到萊州,本想不做一事,以便等日後宋軍復回時,他能少些罪過,卻沒想到得到的消息卻是种師道、李綱被貶出京,种師中兵敗身亡這樣的消息,不由覺得趙宋朝廷也許真的到了氣數之時。
趙明誠自從其父死後,仕途就極為不順,也因此在野居住青州十三載,如今有了做官的機會,他還真的不想放棄。
其實姜德也知道趙明誠根本當不好官,這個傢伙不過是一平庸酸儒罷了,但他的身份卻是一個標誌,做為前宰相的兒子,在自己麾下為官,可是一個信號。
「來了!來了!!」
一騎快馬飛快來報,趙明誠急忙從位置上起身說道「可是王會長的隊伍?」
那僕從下馬說道「正是,好長的隊伍,車馬長越三四里,人數近五千餘,有軍士護衛,我遠遠看到最前面有兩面大旗,一面上書平陰,一面上書華興商會。」
趙明誠點頭道「必是王會長了。」
楊孝友不解的對趙明誠問道「趙大人,這王會長到底是什麼來路?侯爺居然要割我即墨,立青島直隸?」
趙明誠嘆了口氣說道「楊大人是即墨本地望族,對侯爺身邊事不知曉,故而才有此問。
我聽我內人說過,這王明本是內黃一員外,有兩個兄弟,三人之子及另外一人和侯爺義結金蘭,同學武藝,又以錢財相助侯爺,因此侯爺對其極為信任,其人對侯爺,如同昔日麋竺於先主。」
趙明誠急忙點頭,表示自己會小心對待王明。
王明的車隊中,黃世仁正押著數輛馬車的財物,走在中間。
黃世仁昔日和姜德等人在商場上作對,後來看事不可為,主動加入了姜德主導的商會,此時已經是華興商會的董事之一。
但他的身軀,卻是比昔日還要豐滿了許多,馱著他的驢都伸長了脖子,一副快要死的樣子。
黃世仁看著自己的速度又慢了下來,不滿的說道「這驢果然不行啊,還是要有牛馬才行。」
邊上他的兒子黃強倒是身軀健壯,看到父親這樣,笑道「父親,你也該時常鍛煉一下了。」
「鍛煉個屁!我辛辛苦苦這麼多年才積攢下來的肉,要是沒了,那我得哭死,你是不知道那些人每次看到我的肉,有多羨慕。」黃世仁哼哼唧唧的說道,然後停下了驢,看了一眼邊上的牛車,舔了舔嘴唇,說道「早知道就多雇一輛牛車了,也不差這點錢。」
黃強無奈笑道「之前父親可不是這樣說的。」
黃世仁一巴掌拍在黃強腦袋上,氣道「你小子懂個屁,我們這次可是去建一個新城,你知道這裡有多少需要花錢的地方嗎?不省著點,等到用錢的時候,你就知道要哭了。」
「到了!到了!前面一里地就是即墨了。」
有前哨大喊道,黃世仁聽著笑道「總算到了,這到了即墨,離青島就不遠了,我們快點。」說完用力拍了一下驢屁股,驢一臉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的表情,無奈的加快腳步往前趕去。
車隊來到即墨城外,王明帶著數人來到隊前,趙明誠對王明拜道「萊州知府趙明誠見過諸位大人。」
楊孝友也拜道「即墨縣令楊孝友見過諸位大人。」
王明笑著回禮道「見過趙大人,楊大人。」
楊孝友踮起腳尖,看了一眼說道「王大人,這裡距離新城青島所立之處還有八十里,如此多人馬恐怕還要走一日,不如暫且在這裡歇息,待明日清晨出發,多帶乾糧,傍晚便可到。」
王明點頭道「正有此意,另外青島新城之事,還要和兩位大人商議。」
車隊人馬過多,大都駐紮在即墨縣城外,這麼多人聚集在外,也吸引了即墨縣城的人來觀看,不少人還乘機兜賣貨物,這次來的大都是商人,也樂得了解當地的貨物,一時間極為熱鬧。
即墨縣衙內,燈火通明,歌聲四起,酒過三巡,王明開始說起正事。
「此次侯爺委派老夫建築新城,老夫預雇傭民夫五萬,還需要趙知府,楊知縣多多相助。」王明倒了一杯酒對二人說道。
「五萬?」楊孝友倒吸一口氣說道「我即墨全縣加上剛剛出生的婦孺,人丁也不過十萬,恐怕整個萊州上下也難以抽出五萬壯丁啊...這...」
趙明誠點頭道「是啊,萊州本就不是繁榮之地,多山多水,民難以生息,即墨已經是我全州第一大縣,全州合計人丁不到五十萬,如抽出五萬壯丁,恐農事...」
王明幾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王明拱手道「二位大人勿要憂慮,這五萬壯丁已有來處,絕不會只從一地抽取,侯爺已傳令倭國、高麗,命二地各召集壯丁一萬來青島務工,另外傳令各地,以日工最低三十文的價格召集壯丁,另外還準備調集守衛軍來此幫忙,絕對不會竭此地民力的。」
趙明誠二人聽了又驚又奇,又羞又愧,趙明誠說道「王會長,我非敷衍公務,只是...」
王明道「大人安心,吾等明白,吾等需要大人二位大人相助的卻是別事。
這新城建築,要大量物資,更要土地礦產,征地補償,倉儲物流,都需要二位大人協助。」
二人就此安心,答應全力協助。
——城外
黃世仁不斷的檢查著錢物,他看到外面不斷有本地商販走動,擔憂的說道「怎麼這麼多外人在營中?」
一小廝說道「都是當地小販,見外面錢物頗多,想賣些特產。」
黃世仁左右看了看,見不少商人都開始交易起來,心中擔憂,對黃強說道「如今天下不太平,昔日我聽別人說三國,就說過曹操之父因為露富而被害,我們還是小心為上。」
黃強雖然有些不以為然,覺得四周有軍士護衛,但還是答應夜晚巡視左右。
深夜,一個人偷偷摸摸的躲避著巡邏的兵卒,來到一個帳篷外,準備偷取財物。
「什麼人?」
一聲大喝讓這人嚇了一跳,他回頭看到一個提著撲刀的壯漢,不敢對打,奪路而逃,這壯漢自然是黃強,黃強也不敢追擊,只是大聲呼喊,叫來巡邏軍士,說明這事,巡邏的軍士覺得大概是城內的小偷,只是要求各隊加強巡邏,並不在意。
這人也的確是小偷,名叫楊軍,說起來還和那楊孝友是本家,不過楊孝友是家族嫡系,從小讀書,他是旁門,從小務農罷了。楊軍跑出營寨,想著自己年近三十,居然還要靠偷竊為生,而和自己差不多年級的楊孝友卻因為在當地有名聲,被那什麼侯爺任命為知縣,不由越想越難受,居然在樹林里大哭了起來。
正哭著,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
「何人在此哭泣?」
楊軍被嚇了一跳,一回頭,只見黑壓壓一片人,手中均為兵刃,在月光之下閃閃發光,為首一人長相英俊,只是臉上一道疤痕讓人看了覺得可惜。
「我...我什麼都沒偷到,真的,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楊軍嚇得摔倒在地,連連後退,兩腳亂踢,搞得泥土四翻,看得那人心中不爽。
「給我禁聲!我問一句,你說一句!」那人一腳踩住楊軍的肚子,手中西夏劍指著楊軍的喉嚨喝道。
楊軍急忙點頭,生怕自己慢了那麼一點就被這人給一劍刺死了。
「我問你,即墨城外的營寨里有多少軍士?」
「沒多少軍士,不到千人,大都是客商。」
「哪裡來的客商?」
「聽說是從河北來的,好像來是為了建什麼島。」
「物資多少?」
「物資極多,大都帶有金銀美玉!」說起這個,楊軍眼睛都紅了,他要是剛剛得手了,這輩子就不愁了。
那人哈哈笑道「好!我祝彪和梁山的仇怨,今日就先收點利息,全軍聽令,馬裹布,人含枚,和我去劫營!」
說著,祝彪一把抓住楊軍,讓他帶路,楊軍看著身後這群殺才,一路躲躲藏藏,摸到了營寨外。
「看,那就是那群客商的營寨。」
祝彪小心看去,見營寨鬆散,大喜道「好,和我上!」
一群人躲在陰影處,小心摸上,這些軍士本就是護衛軍,平日里最多也就和土匪作戰,何況這麼大的隊伍,哪裡有什麼土匪敢來攔截,無心遇有心,直到站在高台上的哨兵被祝彪一箭射殺,巡邏軍士才發現有變。
「隨我沖啊!!」祝彪一馬當下,一槍將一個軍士挑起,撞入營中,上百人跟著沖了進來,一時間,營寨大亂,本就是和衣而睡的黃世仁聽到外面的喊殺聲,一下子彈了起來,哐當一聲拔出放在枕頭底下的寶劍,戰戰兢兢的喊道「吾兒何在?黃強何在?」
黃強快步走了進來,喊道「父親快快起來,有賊人來襲。」
黃世仁眼珠一轉說道「快,只帶錢票,我們往城裡去!」
城外的喊殺聲以及火光很快驚動了城內,城內陳廣聞言大驚,急忙率城中軍士出城接應,但終究是慢了一步,祝彪見城中來兵,一聲風緊扯呼,帶著無數金銀逃走。
陳廣見營寨中無數屍體,氣的哇哇大叫,他本來性格就剛烈,居然單槍匹馬的追著祝彪去了,等王明知道,只能一邊安撫營寨,一邊派人去尋陳廣。
等天明,陳廣夾著一人而還,丟到地上,對王明道「這些賊人四散而去,抓到一人,正好審問!」
趙明誠在城內聽著外面喊殺一天,心中又怕又氣,要不是有軍士一直跟著,他早就逃跑了,現在看到陳廣抓到人回來,那股酸儒的氣就來了,當下喊道「好個賊子,焉敢如此?你難道就不知羞恥嗎?」
那人抬起頭哼道「飯都沒得吃,還說什麼羞恥?只恨我搶的多了些,跑的慢了些,否則此時早已快活去了!
你這大官,可餓過肚子?」
「你!」趙明誠指著那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陳廣哼道「像大人這般審問,什麼時候知道結果,還是老夫來吧。」
陳廣上前一把抓住那人,手如閃電,連點這人數處,這人啊呀一聲慘叫了起來。
「如再不說,我就讓你活活痛死!」陳廣眯著眼睛喝道。
「我說,我說!」那人急忙磕頭喊道,陳廣哼了一聲問道「你乃何人?首領又是何人?」
那人一邊慘叫,一邊回道「小人鄧廣,岐山人也,隨指揮使祝彪來此。」
「你說何人?」王明問道。
「祝彪!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鄧廣大聲呼喊道,王明追問道「祝彪現在何處?」
「小人不知,不知...」
——一片樹林內
祝彪正在清點人數收穫,發現少了數十人,想來除了在偷營中被殺外就是因為有了浮財另尋他路了。
「將軍!經過清點,共得黃金七千餘兩,白銀一萬餘兩,珠寶無數。將軍,我們發了!」
祝彪聽到這個數字,眉頭皺了一下,笑道「沒想到這些人還真有錢啊。」
「將軍,我們不如尋一地方,當老爺去吧!」有人提議道,不少人都紛紛稱是。
祝彪哐當一聲拔長槍,猛地一槍抵住那人喉頭,對其他人喝道「汝等要尋死,不要找他人,本將先幫你們一把可好?」
其他人驚恐的看著祝彪。
祝彪對眾人說道「吾等劫掠的是平陰軍的商隊,你們也當知道平陰軍的厲害,你們想去一地當富翁,就不怕哪天晚上沒了腦袋嗎?」
「將軍...那我們該怎麼辦啊?」
「我聽說那平陰軍傳令四方,要求山東各地聽從其號令,無有不從,唯有兗州不僅僅沒有聽從,反而將其使者送往了朝廷,那姜德卻沒有追究,你們可知道為何?」祝彪呵呵的說道。
「小人知道!」楊軍眼睛亮著說道「必然是因為孔家吧!」
「孔家?」
「難道是孔聖人?」
「如果是孔聖人,那平陰軍自然是不敢侵犯的。」
「有仙源孔家庇護我們,我們才能活下來,諸位以為如何?」祝彪收回長槍問道。
「願聽將軍號令!」
「好,我們去兗州!」祝彪說完便帶著這群昔日的西軍軍士往兗州去了。
——梁山
「侯爺,你看誰來了?」許貫忠帶著兩人走了進來,姜德抬頭一看,急忙站起來喜道「師師姑娘,你來了?岳掌柜他們都到了吧?」
「我說侯爺,你偏心也太厲害了吧,明明這裡有兩人,為何只喊師師姑娘?」說這話的自然是封宜奴。
李師師笑著拉了一下封宜奴,對姜德先施了一下禮,然後問道「侯爺,當年你可是把開封瓊樓的乾股許給我了,如今瓊樓都沒了,你要怎麼賠償奴家?」
「我把燕青賠給你怎麼樣?」姜德調笑的反問道。
「呸!誰要他!」李師師呸了一聲,她和燕青情投意合,燕青也不在乎李師師是青樓出身,畢竟燕青自己也是奴僕出身,在姜德暴露身份后,燕青便啟動了緊急方案,讓瓊樓眾人分散撤離,唯獨自己帶著一批人隱藏在開封,收集情報,等待時機。
「報!!華興商會緊急軍情!」一個傳令兵急匆匆的跑進來喊道。
「華興商會?王會長按時間應該已經到了青島了,難道有海盜來襲?」姜德有些不解的接過軍報,自從姜德佔了高麗和倭國后,兩地也有不少人不滿被漢人統治,又貪戀財物而下海為盜,梁山的海上水師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剿滅這些層出不窮的海盜。
李師師拉著封宜奴對姜德道「既然侯爺有軍情,那我們就先下去了。」
姜德強忍著怒火將軍報遞給許貫忠,臉上笑道「好,你們先歇息幾日,我還有重任要委派兩位姑娘。」
「哐當!」姜德等李師師二人走後,猛地把自己桌上的茶杯丟到地上。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我放這祝彪一條性命,他居然敢回來作亂!還差點害了我大事!給我把時遷找來!」姜德一邊氣自己當年手軟,一邊氣王明等人居然如此不小心,害的商戶死守無數,這些人都是華興商會的中堅力量,死一個都是極大的損失。
時遷進來后,姜德拍案問道「祝彪劫掠之事,你可知曉?」
時遷被姜德嚇了一跳,不敢輕佻,低頭說道「末將剛剛得了快馬來報,已經知曉。」
姜德哼道「現在知曉難道不是太晚了嗎?我給你一天,把祝彪的蹤跡給我找出來!」
時遷也知道這麼大的一股賊兵入境諦聽局之前居然沒有發現是嚴重的失職,急忙領命而去。
時遷的諦聽局的確不是吃乾飯的,才半天時間,時遷就拿著一疊資料回來了。
姜德聽聞時遷求見,對邊上正在彙報的婁敏中說道「婁先生稍等,我先聽聽時遷的彙報。」
婁敏中便起身準備離去,姜德搖手道「先生也不許迴避,在邊上聽著就是了。」
坐在姜德下面的許貫忠看著姜德如此,心中暗暗明白這是姜德準備讓婁敏中進入核心決策圈了。
婁敏中等人在梁山的這些日子裡將原來的明教教義進行了修訂,可以說現在的明教教義和原來已經一點都沒有關係了。
明教的前身是西域摩尼教,是一個綜合了佛教和基督教的教派,第一任教主摩尼自稱是佛祖、瑣羅亞斯德和耶穌的繼承者,教義中將一切現象歸納為善與惡,非黑即白,因此極為極端,而如今卻加入了大量佛道的思想,使得柔和了很多,又加入了大量的民族思想和平權思想,這些新的明教思想可以讓軍士更加勇敢的作戰,也可以讓從宋朝開始內斂的民族思維從新外向起來。
當然,姜德不會讓明教獨大,明教的存在更多的是在日後面對西方教派時,姜德可以多一張牌,以政統教,是東方和西方文明的極大不同。
「那祝彪現在逃到了何處?」姜德看向時遷問道。
時遷拱手道「根據線報,近日有一隊人馬攜帶大量金銀去了兗州,必定是祝彪!」
姜德眯眼道「又是兗州,這些老夫子是要和我作對到底嗎?」
許貫忠起身道「侯爺,孔家等儒門大戶一直以來都和我梁山不和,如今又慫恿兗州知府劉豫和我軍為敵,當早斷了!」
姜德坐在位置上,閉目一邊思量一邊問道「那祝彪為何會在此,他不是應該在西軍為將嗎?」
時遷回道「這還要從數日前說起,數日前,耿南仲上奏趙桓,說河北河南等地勤王兵馬多有侵犯地方之事,且耗費錢糧無數,又多為地方義勇,當儘快解散。
當時又有陳過庭劾姚古擁兵不援太原,罪可斬,因此朝廷諸多大臣都贊同勤王之軍已不可用之言,下旨各地兵馬就地解散,且不給與錢糧,離的近的還好,還能依靠自己攜帶的錢糧回去,但像西軍,卻是全靠朝廷撥付錢糧,因此落草為寇者不計其數,想來者祝彪,也是如此。」
姜德拍著腦門,無奈的說道「我都不知道怎麼說開封的這群大老爺了,一定是之前為了退金兵,用光了庫府錢糧,為了省錢糧才如此的。」
許貫忠點頭道「當是如此,朝廷錢糧,半取江南,剩下的四分之一來自中原,四分之一來自巴蜀,至於關西等地,都是耗費錢糧之地,根本沒有賦稅。
自金軍南下后,江南的錢糧被趙佶阻於杭州,聽說在杭州,趙佶等人奢侈甚於往日,錢糧被他花了一半多。
中原的錢糧賑濟當地都來不及,哪裡來的錢糧給朝廷,至於巴蜀,山高路遠,難以快速抵達,此時的朝廷,已經無錢糧了。」
姜德搖搖頭道「如此一來,河北各地豈能快速恢復?兗州情況打探的如何了?」
時遷回道「那兗州一直以來都是孔家等儒門的自留地,自從劉豫到任后,孔家、孟家、顏家不斷對其資助,其子劉麟自稱萬人敵,又有大將關勝為其效力,部將李成、孔彥舟、宣贊、郝思文等均為能征善戰之人,如今部下兵馬足有三萬餘,還在不斷招兵買馬,據說濟州、徐州、單州、沂州等地的官員鄉紳都和其勾連,似乎想互保和我軍為敵。」
「關勝?他不是在永靜軍嗎?」姜德奇道。
「之前確實在永靜軍,是那劉豫賬下郝思文力薦此人,劉豫特意調其來兗州的。」時遷倒是對這些事情明白的很。
姜德點點頭,沒想到這一對還是湊到一起去了,不過和劉豫這個日後降金的大漢奸不同,關勝是寧死不降,最後被劉豫所害的。
「報告!有緊急軍情!」門外有人喊道,姜德揮手讓其進來,接過情報,姜德看了一眼,遞給許貫忠說道「說曹操,曹操到啊,任城當地大族孫氏裡應外合,獻了任城給劉豫,劉豫侄兒劉倪統軍已經佔領了任城。」
許貫忠看過說道「任城位於我梁山之東南,如從此處出兵,騎兵一日可到鄆城,水軍也一日可至我梁山,劉豫駐兵於此,我軍如鯁在喉,不拔難以動彈啊。」
姜德走到地圖前,仔細看了看地圖,發現這任城其實就是後世的濟寧,一條京杭大運河橫行與其上,說道「任城不拔,兗州難得,我想出兵攻伐,許先生你看如何?」
許貫忠回道「任城、兗州攻取不是問題,問題在於仙源,侯爺可想好如何對待仙源各家?」
仙源也就是後來的曲阜,昔日姜德就因為曲阜的那些儒生不滿他的天翔學院和他們做過一場,不過當時兩方都是小打小鬧,姜德這邊是不想和儒家徹底撕破臉,儒家則是覺得不能失了身份。
但現在不同,姜德並縣吞郡,所新任命的官吏除了原本的降官和當地有名望的鄉紳外,更多的是用天翔學院的學子。
以孔家為首的儒家對此恐怕已經是恨的咬牙切齒了,這是砸儒家千年飯碗啊。
其實姜德也是無奈,要是在漢朝,他還會重用儒者,畢竟那個時候的儒者其實大都是外儒內法,還雜有百家之道,如諸葛亮治蜀,用的就是法,更不存在什麼重文輕武的觀念,而是推崇出將入相。
其實此時的儒家也推崇出將入相,但除了少數人以外,都只是一心學故事裡的運籌帷幄於千里之外,恨不得在開封就把位於河北的每個士兵作戰時應該站在什麼位置給確定了,可以說是趙括都不屑與這些人為伍。
這樣遙控打仗其實從宋到後來新世紀都一直存在,華夏後來有常申凱,西方後有希河北。
姜德背著手轉了幾圈,然後對許貫忠說道「許先生,事到如今,你覺得我們和孔家為首的儒門的關係該如何處理?或者說,他們能不能成為我們的朋友?」
許貫忠問道「侯爺此話何解?」
姜德坐到位置上,閉著眼睛。不斷的回憶昔日曾經聽到那位老爺爺說過的話,嘴裡說道「如今雖趙宋仍然存在,但天下已亂,我等起於微末,想在這大爭之世立足乃至成霸王之業,分清敵友是我們的首要問題。
如不能分清敵友,則不能團結眾心已克敵。
當前天下的矛盾當有二。
一為金人和我漢人的民族矛盾,金人雖稍退北方,但不日必將再次南下,凡我中原之老少皆有抗金衛土之責,此乃天下大義,可謂當今第一矛盾。
二為官僚、豪紳、吏胥和百姓的土地矛盾,宋國自開國以來,不抑兼并,田制不立,勢官富姓,占田無限,兼并偽冒,習以成俗,不舉子比比皆是,此乃第二矛盾。
而我們是什麼人?我們說白了是一群不得意的文人,江湖的豪傑,商販組成的隊伍,我們軍隊的中堅力量是那些佃戶貧農,他們為了守護我們分給他們的土地而願意死戰。
因此,從這兩個矛盾上來看,我們的敵人一是金夏等國,二是佔據了大量土地的形勢之家。」
形勢之家,是泛指地方上有勢力的豪富之家,唐朝末年的黃巢起義,徹底摧毀了從秦漢到唐朝的世家統治,到來宋朝,雖然還有世代為官,詩書傳家的門戶,但已經徹底看不到漢唐時期千戶一族,僕役過萬,田地跨州連郡的世家豪門了。
但士族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消失了,而是和寒門進行了合流,由於紙的普及,讀書的成本大大降低,士族和寒門合流成為了新的統治階級,用後世的話就是地主階級,但在這個時代,他們被稱呼為形勢之家。
宋朝的統治階級就是形勢之家,這些形勢之家主要由登記在冊的文武官員和世代為吏的上戶組成,例如晁蓋、宋江,都是形勢之家出身,和形勢之家對立的就是平戶,也就是普通百姓。
「侯爺的意思是說,儒門不是我們的敵人?」婁敏中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明教一直和儒門不對付,昔日方臘起義時不知道殺了多少儒生,雖然投靠了梁山,也改了明教教義,婁敏中依舊對儒生不感冒。
姜德點點頭道「儒家不是我們的敵人,許先生不也是儒生嗎?或者說,我們的敵人不是所有的儒生,我們需要把儒生一分為二的看。
我們任命官員不看四書五經,只看法算刑農,不以血脈命官吏,只以績效論高低,我們反對無節制的土地兼并,要求分田到戶,追求的是天下大同的共同富裕,如果贊同我們的做法,那麼久是我們的朋友,如果反對,就是我們的敵人。」
許貫忠拍著手笑道「侯爺說的極是,敵人還是朋友不能看他的學說,而是看他是否支持我們。」
婁敏中搖頭道「人心隔肚皮,如何知曉他們是否支持我們?」
姜德笑道「我聽過這樣一句話,只有背叛階級的個人,沒有背叛利益的階級。」
看著許貫忠二人眉頭一皺,知道他們不明白什麼是階級,姜德繼續說道「簡單的說,宋以儒學取士,但一年能取多少人呢?進士三年一考,一次不過錄取兩百人,這些人分一分,一個州府三年都不一定有一個,大部分的儒生其實窮其一生也不過是個秀才,但秀才很多嗎?據我所知,三年裡一個縣城能考到十個秀才就是極為難得的了。
而且秀才其實並沒有什麼利益可得,不過是免了勞役罷了,但我梁山治下本來就不興勞役。」
古代是家家戶戶都要服勞役的,勞役說白了就是逼迫百姓打白工,好的時期做的是修路修橋,興修水利,百姓也知道對自己有利,因此樂於去做,但不好的時期,可能就是興建宮殿、城牆,甚至是從軍當民夫了。
習慣了後世做法的姜德對這樣強迫百姓打白工的事情深痛欲絕,而且還覺得極為浪費,這修路修橋這樣的基建項目是多好的拉動內需項目啊,居然不發錢!不發錢怎麼拉動內需啊!
因此,姜德的治下是沒有勞役的,而是花錢招工組建成工程隊,付錢來讓他們修建道路或者水利工程,僅鄆城,此時已經有三十多支大大小小的工程隊成立了。
「秀才之下,還有無數的童生,這些人其實都是我們可以爭取的人,而那些舉人或者進士,他們通過原來的科舉得到了大量的好處,就很容易是我們的敵人。」姜德繼續分析道「所以我們可以將所有人分為這樣幾類。
一類是我們天然的支持者,如失地農民、佃戶僱農、他們無比的渴望得到土地,渴望改革,因為他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的了,我們的軍隊中這樣的人佔大多數。
第二類是我們容易爭取的對象,如自耕農,小商小販,貧困書生,這些人比第一類人的生活要好一些,可以勉強維持生活,於艱難竭蹶之中,存聊以卒歲之想,他們希望發生改變,又擔心改變後會更差,但只要給他們希望,他們就願意支持我們。
第三類人是我們要盡量爭取的對象,如普通商戶,秀才,小吏,有一定土地的小地主,這些人比前面兩類人生活都要好,可以說除自給外,一般每年還能有餘剩。這種人發財觀念極重,對趙公元帥禮拜最勤,這種人膽子小,他們怕官,怕事,無論牆頭換了誰的旗幟,他們都會納頭就拜,如果我們要求他們支持,他們會出點錢,但絕對不會立刻站到我們的隊伍里來,除非看到我們得了大勢,才會拚命的喊著是我們的人,這些人我們需要爭取,但不需要太用心,他們也不會站到我們的對立面上,他們其實大都是中立的。
第四類人就是我們要對付的人,如大地主,官員,這些人天然的是我們的敵人,因為我們力量的崛起必然會使得他們的衰弱。
你們看,這樣一分,儒生大多數都是第二類和第三類,是可以爭取的對象。」
說完,姜德揮手道「許先生,如果我們拿下仙源,我要分田,孔家等幾大家族會怎麼做呢?」
許貫忠輕撫鬍鬚說道「侯爺,孔家到時候恐怕會有一支人馬前往開封,剩下的人會和我們委以虛蛇。」
姜德點頭道「和我想的一樣,時遷,我要你再半個月內摸清楚兗州的所有軍情底細,半個月後,我要出征兗州!
等我拿下了仙源,我要將仙源所有田地分給當地百姓,我倒是要看看,是老夫子重要,還是自己的肚子重要!」
「遵命!」時遷明白這是將功贖罪的機會,領命而去。
許貫忠拱手道「侯爺,如要攻仙源後分田,當要先準備對外輿論。」
姜德揮手道「此事簡單,仿效漢朝舊事即可,都是姓孔的,怎麼可以有的綾羅綢緞,有的窮困潦倒呢!」
許貫忠嘴角一彎,明白的點點頭。
——開封
開封經過月余的恢復,街道上又是行人如織,各處酒肆說唱之所也是人流鼎沸。
此時趙佶已經回宮,但一回到宮內的他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就有一股流言遍及全城,說的是趙佶想重新奪回皇位,預備用毒酒害死趙桓。
這個流言到底從何而起的不得而知,但趙佶驚恐的發現趙桓居然真的不再和自己一起用膳了,借著,趙佶發現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的被撤換,他被軟禁了。
趙佶被軟禁后,朝堂上的權利洗牌和鬥爭越演越烈,原先趙佶的親近官員不斷被貶,這樣的洗牌一直到山東的消息傳來,才告一段落。
朝堂上,趙桓一臉怒氣的揮舞著一本奏摺「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這就是我的平陰侯?居然敢擅自派軍襲取了濮州,這和謀反有何差別?」
耿南仲出列拱手道「官家,昨日有兗州知府劉豫快馬來報,如今京東兩路已有鄆、齊、淄、青、濰、萊、登等州府打出了平陰旗號,平陰侯已是謀反,當下旨誅殺!」
「官家,萬萬不可啊!」戶部尚書陳顯出列道「如今庫府空虛,禁軍的錢餉都是問題,否則也不需要解散勤王之軍了,平陰侯能征善戰,麾下甲兵數萬,要想征伐非耗錢千萬不可,當今之計當以好言安撫其心,以大義招攬其眾,徐徐圖之,方為上策啊。」
說到錢,趙桓嘆道「早知如此,就應該派遣各地勤王兵馬進攻梁山才是。」
解散勤王軍是耿南仲的主意,聽到趙桓有後悔之意,耿南仲急忙道「官家誤也!兵在精而不在多,將在謀而不在勇,這些勤王之軍大都原是鄉土之民,刀不會舞,弓不能拉,多有何用?這些勤王兵馬如派往山東,恐怕不是剿賊,而是助賊啊。」
趙桓嘆道「這...這也不成,那也不成,該如何是好?」
張邦昌得了劉豫送來的好處,出列道「啟奏陛下,既然朝廷無錢,不如讓地方招募兵馬,那梁山本就是打家劫舍起家,各地鄉紳對其是恨之入骨,京東兩路不少官員也是對朝廷忠心耿耿的,不如封劉豫為京東兩路宣撫使,讓其統兩路兵馬剿滅梁山。」
御史中丞陳過庭出列道「陛下!那劉豫雖忠心於朝廷,但卻不擅軍事,微臣舉薦一人,無需三年,便可外退強敵,內安諸侯。」
趙桓急忙說道「居然有這樣的人?快快說給朕聽。」
陳過庭極有自信的說道「微臣保原巴州通判宗澤為帥,此人雖年近七旬,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韜武略,無一不精,昔日其在山東為官,那平陰侯多使錢財於蔡京將其調離,所畏的就是此人的精幹!
如以此人為帥,託付河北、山東之事,微臣保證,只許一年,便可遏制敵勢,無需三年,必取梁山!」
趙桓本來挺高興,但聽到這人居然快七十了,不由嘆道「此人過老,恐不能用啊。」
耿南仲出列道「陛下,陳過庭誤國啊!那宗澤就是再有本事,年近七旬,恐怕已經飯不能食,馬不得騎,焉能用之?」
陳過庭大怒道「耿南仲!你才誤國!陛下,微臣願意以全家二十七口人命作保,如宗澤不能遏賊勢!請發配微臣全家!」
趙桓見陳過庭這樣,不由對宗澤也有了興趣,便下旨令宗澤進京,另外命劉豫為京東西路招撫使,統領京東西路全路兵馬。
同時,一封詔書發放全國,宣布原平陰侯姜德為朝廷叛逆,人人得而誅之,將平陰軍和朝廷的矛盾徹底的放在了桌面上。
朝廷的詔書還沒到梁山,金國使者蕭仲恭和趙倫卻到了。
他們此次一路走一路看,看到的整個大宋一片混亂,不僅僅沒有快速恢復民生和備戰,反而是賊寇四起,朝廷混亂。
蕭仲恭是遼國皇族,心中本來還有一絲的希望,但看到宋國這樣,借宋國復國的心思也就徹底死了。
二人來到開封,本來想著趙宋怎麼樣也會好好的招待自己,卻沒想到一到朝堂上,發現整個劇本都不對了。
想當日張邦昌等人求和被罵的多慘,當時還是有金軍在城外,所有人都能說一句為了大局考慮,現在這金軍一退,朝堂上所有人都變成了主戰派,一個比一個強硬,不少大臣乾脆在朝堂上喊出要殺了這兩個金使的話來。
趙桓是看著這群人又好氣又好笑,還殺,殺了金人打過來,我看你們誰敢上戰場。
但趙桓心裡明白,這兩個金使可是被這陣仗嚇了一跳,這兩人本來就不是多麼硬氣的人,要是硬氣,也不會降金了。
朝堂上,聽著這麼多人喊著要殺了他們,趙倫先撐不住了,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趙桓磕頭喊道「陛下,罪臣也是漢人啊,只是因為生在北地,無奈至此,我們二人都原是遼臣,和金人也是不共戴天之仇啊!」
耿南仲想起一事,出列問道「這位蕭正使姓蕭,難道是皇族後裔?」
蕭仲恭拱手道「在下乃前契丹樞密使蕭撻不也之孫﹐中書令蕭特末之子。」
耿南仲眼珠一轉,對趙桓道「陛下,這二人既然和金人也有仇怨,何不用之?」
趙桓問道「如何用?」
耿南仲看了看滿朝文武,示意了一下,趙桓頓時明白這事不能這麼多人知道,便宣布退朝,唯獨留下耿南仲。
耿南仲對趙桓說道「微臣聽聞雲中完顏宗翰賬下有一人,名耶律余睹,此人慷慨尚氣義,乃宗室雄才,因蕭奉先誣余睹勾結蕭昱,謀立晉王,被迫降金,如今為金軍右都監,那郝仲連便是被此人所攻破,麾下有金西軍的三分之一兵馬,如能說降此人,金軍破之還有何難?」
趙桓聽了不由大喜,但又有些擔憂的問道「此事當真可成?」
耿南仲拜道「即使不成,與國無損。」
趙桓覺得也是,便讓耿南仲操辦此事。
蕭仲恭聽到耿南仲要他去勸降耶律余睹,不由覺得好笑,這宋國一敗再敗,有何資本說這話,但回想朝堂上那些宋臣對其喊打喊殺,便決定先應下,待回到金國再說。
耿南仲以為蕭仲恭真的有此心,大喜過望,蕭仲恭又道「微臣雖願為聖朝效力,但空口無憑,如耶律將軍不信該怎麼辦。」
耿南仲一想也是,便請趙桓寫了一道聖旨交給蕭仲恭,蕭仲恭得了此物,連夜帶著趙倫離開了開封,奔雲中去了。
耿南仲不知道的是,就因為這道聖旨,讓金國上下大怒,引出了第二次靖康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