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帝劫 第二二三章 眾人之柄,狼狽帝劫
廢后的呼聲越來越高,繁錦原來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準備去應付所有的變化。可是,在那一瞬間到來的時候,還是覺得難以言喻的痛苦。
上諭,中宮主位皇后安繁錦因舉止不當,干政謀臣,廢之。
這一場婚姻,終於走到了盡頭。
繁錦獃獃的接過旨意,當日便示意玉梨將東西全都搬到了閑趣閣別院內。她一直在想,她與景杞有著千般結果,好也罷,壞也罷,總不會這麼決絕。
可是,就是這麼堅決了。
他不要她。
她以為他們的感情足夠維繫這一場婚姻,可是他卻說,她不要她。
三日之後,景杞另下旨意,五日內,冊封安家長女安繁素為後。
妹妹下台姐姐登位,安家兩女,一時成為世間趣談。
她從不知道他會這麼心急,廢了她之後,就迫不及待的娶她的姐姐為他的妻子。這樣的感覺難以言說,許是因為經歷了很多緩衝,她的心漸漸的不再難受。面對前來挑釁的安繁素,甚至也能做到笑靨如花。
「姐姐終於達到目的了,妹妹恭喜。」她看著她,微微躬下身子,「等到冊封禮的時候,妾必然會恭祝您與吾皇白頭偕老,恩愛終生。」
她原以為這一句一句話說起來會如刀割般難受。可是到了現在。卻只生下感慨。
她已經沒有力氣多做悲傷。
她倒下了。可是他地兒子卻仍在儲君之位。
安繁錦。並沒有全輸。
「謝謝妹妹地恭賀。等到那日。姐姐一定會好好送你一杯酒。」繁素笑容如刀。深深地刺向她。「若不是妹妹有意讓嫌。姐姐也不會有今日。」
「相信咱們娘親與爹爹。九泉之下也一定會高興地。」
「長女為後,果真就是定數。」
「姐姐說的都是,」她做出恭順的樣子,「姐姐放心,等到您與皇上行大婚之禮的時候,妹妹一定衷心祝賀。」
繁錦微微劃開嘴角。
姐姐。我一定會給你最大的賀禮。
按照夏唐禮儀,在冊立新后之前新后需要與各后妃與後宮嬪妃先行聚宴。繁錦感覺到周圍人的目光都向自己看來,或許,這一場聚宴所要點明地,就是廢話的落寞和新后的春風自得。
她一眨不眨的看著那個熟悉的帝王,他一直微垂著眼帘,似是眼前的情況都與他無關。可她卻依然直直地看向他,像是要將他看到心裡。
她想知道,在說出廢話兩個字的時候。他的眼睛流露出了怎樣的情愫?任她難受如斯,像是被人掐斷了喉嚨,難道他都視而不見。輕易的便將她的所有都歸為這麼嚴厲的一次懲罰?
她原以為自己不會太難受,可是那不斷賀禮的聲音卻像是刀子般狠狠的劃破自己地耳膜,他唇角時而流露出的得體笑容,簡直如利刃一般狠狠刮在她的心上。可是越到這樣地時候,她卻偏要做出最得體的樣子。
就在容燁乖乖的依照禮節,稱繁素為母后的事情。繁錦只覺得心裡一顫。霎那間,她的所有努力都潰於一點。
終是沒辦法裝下去。
她心如刀絞,甚至是痛不欲生。
可就在她這樣費心掩蓋自己失落情緒的時候,耳邊突然爆起一聲厲聲。「皇兄!」
她驀然回頭,正是仍在禁閉中的景陌。
他看了她一眼,那瞬間眸中流出那麼明顯的心疼,繼而突然跪地,直直的看向自己地兄長,「皇兄!這不妥當!」
「寶親王景陌!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再一次闖殿!」景杞捏著茶盞的手不由握緊,「你當朕這裡是什麼地方,你違抗朕的旨意。想死不成?」
「臣弟就是今兒個想死也要把話說清楚了,若不是太監們說漏了嘴,臣弟還不知道您竟然有了廢后的主意,可是這皇嫂犯了什麼錯?您怎麼不仔細調查,就輕易判我們死刑?」
景杞冷冷一笑,寒烈的瞳眸掃過跪地的他,「寶親王,朕認為這個世間上,最了解安繁錦罪名的就是你。」
若不是你。她還不至於走到這個地步。她還不至於成為眾人所柄,她還不至於成為大家的眼中釘。
他也不至於對情勢如此無錯。他也不至於將他們地關係用這麼一張可笑的旨意便就此殆盡。
「你好好想想你們做過什麼,你好好想想你們到底瞞了朕什麼。景陌,朕告訴你,若是你還覺得禁閉的日子太過舒服,便直接告訴朕,別再一次激起朕的怒氣!」
「臣弟……」
「寶親王,繁錦謝謝你的好意。」他話還沒說完,只覺得手被人攥住,繁錦竟一把握住她的手,那瞬間笑顏如花,「寶親王,謝你的求情。可是這皇上與姐姐情深意篤,我們自當祝福才是。」
「皇上,若是您對寶親王剛才的行為有怒意,臣妾代他領罪。」繁錦抬頭,一雙明眸直直的看向他,唇角是他再熟悉不過地微揚弧度,卻不復以前地情深繾綣,取而代之的竟是那麼灼目地戲謔與譏諷,「臣妾會勸寶親王,一切都是臣妾罪有應得。臣妾祝願吾皇與新後生活美滿,白頭終老。」
說完,她恭恭敬敬的跪地叩拜。再也不去看他的眼睛。
那瞬間,心涼如水。
寶親王景陌再次被景杞讓人拿下,除若冊后大典出席,其他時間仍要禁閉。而前方傳來消息,宸王景略即將歸朝。
繁錦微微一笑,走到現在,已然沒了那麼僥倖念想。
心中突然萌生一個想法,若是當初嫁的是宸王景略,現在會是怎樣?
若是當初在雲洲得遇景陌時便一去不歸,現在又會是怎樣?
若是當初沒有一次次原諒這個所謂的姐姐,今日又會是怎樣?
可是這世界上,最殘酷的便是,沒有如果,沒有後悔。
繁素說的對,她仁義到現在,到頭來,竟是在為自己掘墓。
耳邊已響起宮廷禮樂聲音,與她當初類似。那時候,景杞甚至是有些不耐的掀起了她的蓋頭,她原以為看到的會是厭惡或痛恨,可是沒想到迎入的竟是那雙深邃寒洌的瞳眸,帶著三分清澈,三分戲謔,三次戾氣,與那一分驚艷。
她可以將那種眼神理解成驚艷嗎?
他眼睛中一劃而過的東西,就如他的形式風格,根本不容她回味,便那麼決絕的消失了去。
然後,就是羞辱。
甚至是有些孩子氣的羞辱。
故意在她隔壁與妃子大行**,就連那低吟聲音都充斥了那麼明顯的作秀感覺。很明顯很明顯的情愫,那就是,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給她難堪。
大婚三日,看似休在玉鸞殿正宮。其實卻是上演了一場場雀占鳳巢的戲罷了。
可是那時候,卻不這麼生氣。
不這麼心酸。
她沒有愛上她,沒有愛上這個男人。
所以,他的一切行為在她看來,這是一場毫無意義的較量。她當時想的,就是有一輩子時間與他鬥智斗勇。他有權勢,她卻有時間。
安家有女,只要是不廢后,她便要和他永世糾葛。
可是如今,想要與他糾葛下去,卻都成了奢想。
她的一場愛情,終究是最殘酷不過的劫數。
外面的樂聲越來越大,她雖然搬離了玉鸞殿,可現在的住處卻距離這個宮殿並不是很遠。因此,聲音的漸進,相當於迎娶新人入門了吧。
什麼新人,原本就是有著密切關係的人。
按道理所有宮嬪都應該去的,她作為「錦妃」,自然也應該到席祝賀。可是行至半日,她實在是無法看他與另一個女人並肩笑靨如花,便又溜了出來。若是想治罪就治罪吧,就讓她任性一次。
反正,她不是皇后。反正,她已經輸了這一戰,不會再成為眾人之柄。
反正,既是締結開始,就讓她以帝劫結束。
反正,再也不想有所糾葛。
玉鸞殿內,素皇后與景杞正欲依照禮節飲交杯酒,卻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長喝,霎那間,景杞隱忍了一晚上的忐忑突然爆。
內心中突然湧起如此不安感覺。
他抬頭看去,竟是應在外受命的宸王景略趕了回來,還不等他回應,便蒼然跪倒在他的腳邊,「皇兄!皇兄!」
「你快去閑趣閣,看看繁錦!」
「繁錦不好了啊!」
那一聲不好,猶如爆竹一般在他腦海中炸開。
只聽砰的一聲,景杞手中的酒杯應聲落地。
清澈的酒水在他的喜服上慢慢醞釀開,觸目到地上,已是一地狼藉。
咳咳,我的死期不遠了啊。
不過我說的,我這個是正劇。
咳咳,是正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