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合作

葉片撕開的脈絡，細膩得可以看見小小的顆粒，完全符合認知物理法則與化學公式，每個器官的功能都正常運作。

有風聲、有味道、有反饋、有觸覺，有形體，地形可以被改變，身體也會感覺到疲勞與飢餓，整個世界都被大霧所包圍，深度呼吸，甚至能夠感覺到霧中的水分與塵埃，這是沉睡級以下的項目絕對無法做到的事情，可它偏偏就這樣發生了。

穿著一身T恤的羅肖忽然出現在這廢棄的別墅大院前，像是一夢驚醒，發現自身處於荒郊野外，更要命的是，還沒來得及探索「下線」的辦法，一群詭異的人影就出現在草木深處。

有危險！一霎那，一股本能的應激反應爆發了出來，他全身的雞皮疙瘩驚起，想也不想就縮入了草叢。

那是潛藏在意識深處的力量，自我、本我與超我交匯的信息閃光反饋，一種發自靈魂的確信與認定。

那群人的服裝，這裡居然是日本嗎？羅肖壓低了身形，那些女人慘白的面霜與鮮艷的腮紅，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眼看他們就要成功跨入這間別墅，一旁的草叢卻猛地竄出更多的人，只是一個閃面，羅肖便看清那是20名全副武裝的本國特工，從裝備到手段，若有若無的熟悉感與震撼感，宛如一群武林高手絕技盡出，將門前的幾人瞬間撕成一地散沙。

只是，很模糊的，羅肖看見了一個人的眼睛，只是對視的那麼一眼，左眉中心的一點痣，就將所有記憶盡數喚醒。

那是我爹？羅肖呆在原地，睜大眼睛仔細查看這裡的一切，但除了那個人，其他人的臉上都彷彿被霧氣模糊，不管怎麼揉擦也無法看透。

羅肖始料未及的是，在他還未想好跟蹤路線的時候，一個人的回身一槍，頭部的碰撞與失衡，讓一切陷入黑暗。

……

孤獨還是絕望？羅肖不記得自己在黑暗中呆立了多久，他知道自己還能思考，也許就沒有腦死亡，好像在一直沉睡，只是兜里不斷震動的電話讓他打破了這種平衡，令他猝然醒了過來，感覺渾身酸痛，宛如奮力奔跑了一夜卻什麼都沒有追到。

是夢嗎？不，這詭異的畫面絕對不是夢。

屋裡的地板全是榻榻米，扭頭就能看見水墨畫與障子門，他還是在深層意識里沒有清醒過來。

接通電話，號碼顯示甚至是被亂碼覆蓋的，但伴隨著一陣有些耳熟的噪音，羅肖漸漸猜測到可能發生了什麼事。

「真令人搞不懂啊，我還需要進步才行，剛剛的幾分鐘里，你起先是陷入沉睡登錄模式，隨後卻在精神網路里消失了，我找不到你的坐標也無法鎖定你的意識定位，告訴我，你去哪了？」

羅肖耳朵很靈，他相信自己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不會犯下聽錯看錯之類的低級錯誤：「你是誰？為什麼我會進入深層意識里，這是誰的意識世界？我記得你這個聲音，之前騷擾過我，你到底想幹嘛？」

對方似乎對此早有準備，像是在和某些人通話一樣的說道：「和我想得差不多，你到底還是從血液之中繼承了一些特點，不過說實話，像你這麼紊亂的腦波反應我是第一次看見，因此推測你是個異類是我失算，我願賭服輸，所以你只是個被捲入大麻煩的普通人，這鍋我沒得跑，為了避免被問責和寫檢討，我會盡量協助你的——如果你還有機會活著醒過來。畢竟你的裝置是被我動了兩下手腳，否則你怎麼會突然掉進噩夢深處呢……」

這人，腦子有病嗎？！明明是他陷害我，現在居然說其實是想幫我？羅肖本來很想掛掉電話，但想到這裡是意識世界，他卻有辦法和自己完成通話，說不定他是目的不太單純，卻是有點本事的人。

不能放棄他，就算這人是個瘋子，現在也只能利用他一下，更別說自己現在連下線的功能怎麼激活都不知道，萬一被困在這裡甚至大腦死亡，想到這裡羅肖說：「好，我聽你說，要是你自己都破綻百出故意騙我上鉤，也別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信息了，要麼你就自己進來。」

「哼，我倒是想進來收拾那幫兔崽子，本來這坐標也不是給你準備的，不過也是經過你的沉睡我才發現，那個世界已經被封鎖起來了，只有普通人才能經過安檢，難怪一位支援都送進不去，找軍方估計要繞大彎子，這下可真頭疼，怎麼辦怎麼辦，這件事本來不是我負責的，臨時代班怎麼就遇上這種事……」

「我在聽！」羅肖用強高音與潛台詞打斷了對方的碎碎念。

對方停了一下，關了什麼東西繼續打字說道：「抱歉，是我高估你的智商了，那麼現在開始我把你當成誤入深層意識的普通病患對待，首先你給我描述周圍的環境，如果你什麼關鍵要素都提取不出來，我也只能告訴你一個模糊的概念，你身處於日本海域的富海市，一個民間娛樂團體創造出來的人造意識城市海島，在現實的衛星地圖上你是絕對找不到它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必須問你的原因。」

羅肖皺眉，眼下情況不太對勁，只能減少罵人的髒話來提高效率：「我在一間屋內醒來，屋子裡有榻榻米和障子門，看窗外的高度應該不是一樓，不過整個屋子感覺很陰森，不管是汽車還是行人都沒有聽見，可能是在一處居民小區，說實話我覺得屋裡冷得有點不對勁，黑燈瞎火的，搞的像拍恐怖片似的……」

對方操作鍵盤，繼續說道：「嗯，那你比我預料中還強上一丁點，搜索你的位置要花點時間，不過有一句話你沒說錯，出現在那座被詛咒的意識城市裡，你進入了恐怖片沒什麼兩樣，是主角配角還是炮灰，完全取決於你的智商，我頂多只能在腦波穩定的安全階段和你交流幫你分析，一旦發生混亂，你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斷……」

「好，找到你了！」羅肖的手機震動起來，自動打開的地圖定位顯示，這座城市居然真的是矩形的海上之城，幾條巨大的跨海橋樑作為城市島與陸地的延伸，城市島嶼上甚至出現了不科學的森林與河流，如果看不到城市的海洋邊界，恐怕這和普通的內陸城市沒有什麼區別。

仔細尋找自身的位置，羅肖發現自身差不多處於富海市中心的一處老舊居民區。

「查到了，運氣不錯，你在先遣搜捕小隊的屋子裡，那是噩夢中為數不多安全屋之一，我們所知道的先遣小隊，第一批次一共進入了20人，隨後就無法派出增援，導致他們被困在噩夢裡30多天了，不過我們和他們並不是同一組織的，你要是想活著離開，最好想辦法完成任務破解噩夢，任務內容是……」

嘶嘶的電流噪音打斷了通話，羅肖扭頭去看，障子門彷彿變得有些半透明，一名腦袋如成人，身軀如嬰兒的雪白身影從地上爬過，驚得他渾身頭皮發麻，而他胸口的某種事物，卻在此時散發出一股柔和的溫暖進行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