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獃的好時間
終於人去樓空。
家宴回了香港,耿欣去了重慶,快樂哥飛到廣州,曾經熱鬧非凡的走陳塘四人團作鳥獸散。房間里空蕩蕩的只剩下我一個人。快樂哥的睡袋,睡墊,登山杖留下了,說是讓我存在客棧,來年春天他再過來。耿欣留下了一隻大編織袋在床上,那是他托我給他寄回北京的衣物。家宴留下一副畫板和一套筆,一套顏料,讓我閑來時可以畫上幾張符什麼的。
睹物思人哪,從熱鬧中突然歸於寂靜,心裡難免有些空落落的,當晚睡不著,便在筆記本上寫著旅途上的感受,一直折騰到凌晨。次日醒來,中午已過,直接到了下午茶的時間。來西藏的日子久了,一直在不停地走,或者不停地找地方走,下午茶這個磋,早已被淡忘。今天又難得有機會重溫一下下午茶的感覺。
提著家宴和快樂哥留下的小零食,坐在客棧大廳的沙發上,泡一杯濃濃的咖啡,點上一支煙,那感覺,久違了。
客棧的代理老闆娘小詩見我閑著沒事,便替我打開了電視。客棧大廳的牆壁上,掛著一台很奇怪的電視,兩個月前我第一次入住時看過幾眼。之後電視便打不開了。中間好像還打開過一二次,但好景不長。我從珠峰歸來后,直到這次陳塘歸來,期間多人努力過多次,這無比堅強的電視就再也沒人能打開過,今天倒是好彩,小詩一順手就把電視打開了。
聽著音樂頻道播的經典老歌,看著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心裡有些感觸起來。
坐在鋪著藏式條紋布的沙發上,對著鋪著藏式條紋布的大茶几,那中間擺著一個玻璃花瓶,花瓶里插著一束叫滿天星和勿忘我的乾花。對面的沙發的後面,有一個貨物架,架上擺著一個小魚缸,魚缸里只有一條小魚。那是一條生命力極強的小魚,傳說是很久以前客棧的老闆從拉薩河逮來的,平時幾乎很少有人餵養,這段時間魚缸里結了厚厚的一層冰,小魚依然在水底悠哉游哉。
老歌的旋律牽動著我,讓我的思想不知飄去了哪裡。看著那乾枯的滿天星和勿忘我,也覺得無比的可愛起來。
這個下午,咖啡喝完,又泡了一杯。一支煙抽完,又點上一支。看著頭頂掛著的五彩經幡,努力想看清上面印著的經文。眼淚都快看出來了,還是一個字也沒有看清。其實看清了也白搭,那上面印的是藏文,我一個也不認識。經幡的上面,是透明的屋頂,屋頂上有落葉在滾動,落葉後面,是拉薩誘人的陽光。那陽光的後面呢?我無法想象,就乾脆什麼也不想。在經典老歌的經典旋律中,我看著拉薩誘人的陽光,開始發獃。
發獃不是游神,讓思想像一匹管不住的野馬,到處亂竄。發獃是讓思想靜止,讓時間和空間凝固,讓一切停留在某一個時刻。
這個下午,一杯咖啡的香甜在舌底,一支煙的輕繞在指間,大廳,旋律,甚至陽光都屬於另一個世界。我閉上眼睛,我聽不到我的心跳,看不到空氣流動的嘈雜。這個時刻,愛恨情仇牽腸掛肚與我無關,凡塵俗事離我遠去。我的時間一片虛空,沒有了世界,也沒有了我。
靜靜的,就這樣。
光陰從客棧流過,知道小詩外出的招呼,才把我從發獃中喚醒。
這個下午,讓我體會到,原來發獃也可以這樣妙不可言或不可言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