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第291章 大空頭（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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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9日，基本有判斷的聯儲儲備局向上彙報，內容洋洋洒洒說了一通，總而言之一句話：除8億美元黃金支外，聯合銀行美國分行還對外轉移了將近40億美元頭寸。如果聯合銀行此時就地宣布破產，美國將有至少40億美元資金無法追回，理論上美聯儲將來對聯合銀行發放的貸款有追訴權，但這些企業分散在歐洲，上門討債可是件難事。
40億美元可不是個小數目，美國幾年前給德國道威斯計劃累計發放的貸款也不過就是27-8億的水平，40億足夠將一個歐洲工業強國的金融體系完整梳理一遍。接到彙報的財政部長梅隆在辦公室里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胡鬧，這簡直是胡鬧，讓他們把錢還回來！」
「對方說已發放了貸款，拿不回來，反正又沒有違約，誰規定不能發放貸款？」
「我就不信這些貸款都發給了歐洲其他公司，肯定是他們以障眼法自融，規避監管。」梅隆道，「把電話接通，我來和齊亞諾總裁通話。」
「他今天出席了紐約投資家高峰論壇，不在現場，負責的是聯合銀行行長弗朗西斯科……」
「找他沒用，他不過就是個職業經理人，真正的後台老板是小齊亞諾，你立即和他打招呼，就說我明天去拜訪，現在我要和總統去彙報。」
「要對外披露或者公開譴責么？」
梅隆搖搖頭：「不行，不能這麼干！實事求是地說，他現在沒有違反遊戲規則，只是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規則，所以還不能把這件事捅出去，我們要勸他把資金弄回來，他想要錢買工業設備可以，不能用這種鋌而走險的方法，這不是君子所為。」
梅隆當然知道捅出去不行，這會引爆整個銀行業危機，所以只能讓聯儲給弗朗西斯科下死命令：無論如何，那8億黃金和目前發放的貸款必須要儘快收回，同時聯合集團還要提供連帶擔保，當然期限應該長一點，只要聯合銀行承諾收回，財政部不會管太緊——總裁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梅隆和胡佛間一直有觀念差異：梅隆作為典型的財團領袖認為要多給資本一點空間，而胡佛從國家領袖角度出發，認為應該進行國家管制。但梅隆再要求自由，也是給美國財團自由，他可不打算給義大利財團同樣的自由，所以找胡佛彙報時狠狠擠兌了孔蒂尼的所作所為。
胡佛聽后也大吃一驚，好在畢竟大風大浪見得多了，沉默片刻后就冷靜下來，狐疑道：「這件事嚴格意義上不違反法律，所以暫時無法制裁，我最想弄清楚的是為什麼他要這麼做？這對他有什麼好處？他需要融資完全可以光明正大來……」
「他最近多次發表觀點，認為聯儲的利率太高窒息了工商業發展，同時又覺得股市會迎來一場深幅調整。」梅隆也冷靜下來，「他怕到時候搞不到這麼多錢，便準備先下手為強……聯合集團一共簽訂了42億的工業訂單，只支付了5億定金，還差37億！哪怕分3年支付，每年也要12億！」
「我給他打電話吧，這件事需要妥善、體面的解決，儘可能不要鬧得滿城風雨，聯儲核查小組可以回來了……大問題查明白就好，細節不要管。」
「聯儲說還沒抓到過硬的違法證據，他們……」
「白痴！總裁罵他們某些人是傻叉真是一點都不冤枉他們！」胡佛敲擊著桌子，不耐煩道，「他們想找什麼證據？找出來又如何？把齊亞諾關還是殺？有證據又怎麼樣？重要的是把錢搞回來，沒有證據，大家規勸一下，總裁也要面子，這事情就平息了，你搞魚死網破算什麼意思？逼人家把40億全捲走么？要緊的是錢，不是人！」
「他們說齊亞諾還在紐約，可以……可以……」
「他是外交特使，有外交豁免權，哪個腦袋發昏去抓他？就算是抓，你們抓得住他么？靠警察？別開玩笑了，就紐約那些警察連黑幫都管不住，還能與總裁警衛對抗？人家可是在阿爾及利亞硬扛法國外籍軍團的！靠軍隊？沒有國會授權怎麼用軍隊？你要和義大利打仗么？別總裁最後沒啥事，我們兩個因為濫用職權被處理！」胡佛恨鐵不成鋼地罵道，「聯儲那幫銀行家，平時一個個眼高於頂，自以為精通經濟和金融，在政治上，在政治上……」
他重複了兩次，找不出合適詞語來形容，最後憋了半天總算擠出一個詞語：「Naive！」
梅隆雖和胡佛有觀念分歧，但這件事認同對方：齊亞諾總裁要以哄為主，大家好好商量，千萬不能翻臉，翻臉就有一連串麻煩等著政府——政治的、經濟的、金融的、外交的都是問題。他現在又恨上了聯儲，好端端去查人家賬幹什麼，現在有了問題捅也不是，不捅也不是，還不如當時就裝聾作啞裝不知道呢！那樣說不定麻煩還小一點。
這邊在緊鑼密鼓地應對，那邊孔蒂尼正在出席投資峰會，在他發言之前是經濟學家費雪——他提出了費雪方程式，他鼓吹仍然繼續看好股市，雖然指數已有一點高了。該發言和前面7-8位大鱷的說法差不多，所以贏得反響也就一般，大家只是禮節性地鼓鼓掌。
孔蒂尼最後一個發言，主辦方用意很明確，要把孔蒂尼拿出來壓軸，因為總裁一貫有勁爆言論，大家都等著聽他的新觀點，特別是前不久170多位投資家聯合發表聲明說孔蒂尼看錯了，再加道瓊斯勇破450點的勢頭，使眾人很想聽他有何話說。
台下坐著的人物中就有利弗摩爾，看著周圍摩拳擦掌的大人物，他忍不住嘆了口氣：總裁不但嘴上唱空，手裡已有20多億的空頭倉位了。可這些話他敢透露出去么？敢抖出去保管明天就被芝加哥打字機打得千瘡百孔。
孔蒂尼掃視了周圍一眼，先笑了起來，然後說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非常感謝剛才諸位先生對股市看好的言論，本人很榮幸地成為你們的對手盤，我已清空了我的全部股票倉位……」
台下口哨聲、噓聲大起，但更勁爆的話還在後頭。
「不但如此，我已逐步在建立了與我個人地位和財富相匹配的空倉！」孔蒂尼道，「我是一個很真誠的人，嘴上唱空，手裡就做空，而且態度明確——這也是新聞界很喜歡我的原因，我向來不說模稜兩可、事後怎麼理解都可以的話，我把我的判斷放在這裡……」
眾人屏住呼吸，靜聽總裁的判斷。
「……一場大危機和大幅下跌已在等待著我們了，他們不在很遠處，可能下個月，也可能聖誕節前夕……」孔蒂尼不緊不慢道，「今年以來，農產品指數保持了低水平整固，工人薪水也沒有如同去年一樣增長，胡佛總統發展經濟的努力受到了美聯儲的強力阻攔——用高利率扼殺了經濟的活力，沒有經濟活力還奢望有股市活力？這不可能！就我認識到的情況而言，工農業指數在今年6月度過了頂峰，現在主要商品都滯銷，歐洲市場也增長乏力，唯一暢銷的只有少數品種。我想問諸位，除聯合摩托和百浪多息以外，你們找得出第三款供不應求的東西么？」
台下眾人眯起眼睛想了想，好像真沒有。
「有！第三款供不應求的玩意叫股票！紐約一地有47個券商，200多家信託，超過1000家場外地下黑市，連酒館老闆都在進行場外市場押注，唯一的保證金是他的勇氣！無數人群被捲入其中，我去波士頓訪問，開車司機在打聽美國鋼鐵是不是漲了5美元？我去用餐，侍者們躲在一邊討論哪個股票更好。我去街上溜達，擦鞋小販拉住我，先生，要不要和您推薦一些股票，聯合醫藥很不錯——就是這家公司發明了百浪多息，要不要我給您介紹人認識，他那裡可以買到普通股——不過每股要多加5美元手續費，別嫌貴，買到就是賺到！這股票遲早要突破1000美元一股。」
台下哄堂大笑起來，向總裁推銷聯合醫藥股票？誰不知道總裁才是聯合醫藥最大的幕後股東。
「市場如此狂熱，以至於我這個每天接觸股票的人都在顫抖……聯合集團剩下的那些產業：聯合動力、聯合地產、聯合航運、聯合航空是不是也要包裝後上市？還有聯合電影、聯合包裝、聯合出版、聯合報社、聯合煉化、聯合鐵路、聯合電力、聯合能源是不是也可以源源不斷供應？哦，忘了，我還有聯合教育，聯合電訊、聯合建築、聯合鋼鐵、聯合船廠、聯合機械、聯合冶金……」
孔蒂尼揮揮手道，「如果你們想要，我可以把整個義大利重工業拿來上市，這是一個超過300億美元的大資產包，按照目前股市3倍市凈率的標準可以發行900億美元新股票，我只問一句，你們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