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三)破碎的玉簪
忽地,夏卿雲俯下身來,雙手環至鈴蘭身前,將妝台上的那支雕紋檀木首飾盒的蓋子掀了開來。
「笨丫頭,你找來找去就是不找這裡,直叫我在一旁看得心裡著急。你瞧,不就在……」
剛打開首飾盒的時候,夏卿雲還沒太注意。但當他將那支金簪從首飾盒中取出之時,便就見著了盒中放著的那幾隻發簪之中,竟混著有那夜已被他丟在了靜初池中的那支鈴蘭雕花玉簪。
夏卿雲鼻息一屏,同時,也感覺到了懷中的鈴蘭脊背一僵。
他試圖想要壓抑心中怒憤,不去妄作揣測,更不要肆意發作。他在心中編造無數可以自圓其說的借口,可明擺在眼前的事實,讓他無法再為自己找出任何一個可以自欺的理由。
夏卿雲的僅僅一鑽,又將手中的金簪放回了那首飾盒中。隨即手上動作微微一頓,只將那玉簪拿在了手裡。
他微微輕顫著攤開了手掌,「這是什麼……」
鈴蘭從方才便一直怔怔的愣在原地,眼見著夏卿雲一舉一動。而此時,她心中清楚,夏卿雲定是氣急了,以至於從耳邊傳來的說話的聲音之中,都夾雜著他憤然不平的鼻息。
她半晌未語……不知該如何回答。
鈴蘭沒想過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原本是暫時住在永康宮,並不知道該將東西收在哪裡才妥當。平時夏卿雲是不大會動她的首飾釵環一類的,所以她想著暫時放在這裡是安全的。只要自己宮裡來了人,便托他們帶回去收好。
卻沒想到,就這麼巧,夏卿雲就在這個時候,為她準備了這麼一個『驚喜』。
「我問你,這是什麼……」夏卿雲繼續質問道。
其實這是什麼,這二人心知肚明。但夏卿雲問的,好像是只要鈴蘭說這不是那一支玉簪,他也會選擇相信一樣。
鈴蘭沉默不語。
「……這不是那一支,對嗎?」
夏卿雲似乎是又害怕鈴蘭對他說出殘酷的實情一般,甚至自欺欺人的找了一個借口。他只希望她回說『是』,或者,哪怕輕輕點點頭呢。那麼這件事,他也可以全當沒發生過,不再追問了。
他有些後悔了,方才,他應該當沒看見就是了。總好過現在要親耳聽見她承認說她捨不得這支玉簪、心裡還惦記著送她玉簪的人,所以又偷偷的回去找了。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鈴蘭的心裡也搖擺了。可她又想,如果說謊,這件事夏卿雲或許可以不再提。這樣一來,他們就不必非在他臨行前為此而鬧得不愉快。但她最終還是認為,他們如今已經是夫妻了,至少他們該是要坦誠以待的。
即便有誤解、有矛盾,也是可以化解的。
「……不是……就是那一夜,你扔了的那一支。」
鈴蘭非常肯定的將話說的十分明白。之所以如此,只是因為她想著,或許可以嘗試著將她想要留下這支玉簪的心情告訴夏卿雲,求得他的諒解。卻不可以讓謊言毀掉他們彼此之間的信任。
鈴蘭方要開口繼續解釋事情的原委,卻只覺夏卿雲扶再她肩膀的雙手顫抖的更加厲害。她抬眼從鏡子中往向夏卿雲。只見其面色陰沉,眸間暗無光華。
鈴蘭心中一緊,懷疑到方才她心裡想的那些,是不是錯了。
「……你倒不如騙我,騙我說這不是那夜我扔在靜初池的那一支。」
鈴蘭只覺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她不知為何,夏卿雲這話的口氣聽起來,倒像是反在怪責她為何不說些謊話來欺騙他。
「……我不想對你說謊。」
「你不想說謊……就忍心再一次將這簪子狠狠的戳在我心上?你怎麼能不顧及我的感受至此?」
鈴蘭微微一愣,似乎明白必須趕緊同夏卿雲解釋清楚才是,她覺得他此時已經將這件事情想得太過嚴重了。
「不是的,你聽我說。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真實的想法,我只是覺得我們之間應該坦誠相待。其實我……」
「真實的想法……」夏卿雲苦笑道:「什麼真實的想法?你對他沒忘情?你心裡還有他?所以你根本捨不得丟了這玉簪?這就是你真實的想法?你什麼時候又開始打算跟我坦誠相待了?若不是我親眼看見的,你還會跟我『坦誠相待』嗎?」
說著,夏卿雲忽然想起昨夜他回到寢殿的時候,鈴蘭的身子略是有些發涼。他當時曾聽宮人說,鈴蘭是早早就歇下了的。事到如今,他才明白了過來。鈴蘭該就是在昨夜偷偷溜出去,到靜初池去找這支簪子了。且他回來時候,她該也才回來不久。再不然,便是下了水去受了涼,身子才是冷的。
「你就為了這個!就為這個,連自己的身子都可以不顧了?你忘了你身子虛弱,夜裡寒涼竟還下水去尋這個?
為了他,你是不是連命都可以不要了?」說道這裡,夏卿雲不禁苦澀一嗤,蹙著眉頭,緊緊盯望著鏡中倒映著的鈴蘭,「是啊,你為了他,原本就是可以連命也不要的!
那我呢?我在你心裡,又算什麼?」
鈴蘭聽聞,心中有些急了,她只覺夏卿雲是對此事徹徹底底的誤會了,便忙回過頭來解釋。
「真的不是這樣的!你真的誤會了!我真的只是想將它留作紀念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樣!」
「留作紀念?紀念什麼?紀念你們二人忠貞不渝的愛情歷久彌新?」
說罷,夏卿雲氣急的狠狠將玉簪摔在了地上。
隨著清脆一響,只見那鈴蘭雕花玉簪碎成了幾節,散落在地上。
鈴蘭一聲驚呼,「夏卿雲!你這是做什麼!」
話音未落,夏卿雲便將鈴蘭一把禁錮在了懷中,一個霸道的、毫不容情的吻落了下去。
濕鹹的苦澀,摻雜其中,使得鈴蘭胸口一悶。
他流淚了……
因為她……
鈴蘭心中滿是愧悔,她不知道該如何挽回和彌補因為她而造成的這一切。可他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她又怎麼能讓他明白,她心裡是有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