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四）傷別離
她輕輕的抬起手來，輕拂上夏卿雲的面頰，為他失去眼角的淚痕。
可卻因為鈴蘭的這一動作，夏卿雲身子一震，像逃命一般撤了開，飛快的轉過身，似乎是不希望鈴蘭眼見著他現在這副窩囊樣子。
這樣的夏卿雲，讓鈴蘭心毫無預兆的抽痛了。
她輕輕湊上前去，抬手環上夏卿雲的腰間，將頭緊緊的貼在他的後背。
她能感覺得到他的心跳，也能感覺到他微微的顫抖的隱忍，她能感覺到他的一切。
她覺得自己這一次的確是錯了，錯在起初她就應該先與他講清楚，不應該擅自做主去先將那玉簪找回來。她總是一個人慣了，可現在她不再是形單影隻的一個人了，她有了他。
「你答應過我……說你會忘記過去，從此以後你的心裡便只有我，我們只有彼此……」
聞言，鈴蘭一愣。
她是這麼想過，但這話，她何時又曾與他許諾過？
她真是不記得了。
翻來覆去的，只想到唯一可能莫名其妙的答應了夏卿雲什麼的情況，也就可能會是那一晚了。
但當時她實在精疲力盡，倒是好像聽夏卿雲在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麼，可她當時並沒聽仔細，只隨口應了聲。卻萬沒想到，竟是承諾了如此要緊的誓言。
若是如此，那她私自找回玉簪的事情，對於夏卿雲而言，便要比她想象之中帶來的傷害要大得許多。
那也怪不得，他會……
鈴蘭環在夏卿雲腰間的手臂不自覺的摟得更緊了。她小心翼翼的輕聲說道：「……不是的……事情真的完完全全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你聽我解釋……其實我心裡……」
鈴蘭說話時，夏卿雲用雙手胡亂抹去了臉上那些連自己都會嘲笑的痕迹。隨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略顯沙啞的聲音哽咽道：「好了……不必解釋……我明白，我都知道……
我也有不對，我曾答應過不會逼你做任何你不願意做的事情，我自己也沒能信守承諾，不該反過來怪你的。
在我離開的這段時日里，你仔細考慮一下我……我們……
……然後，等我回來以後，你也可以……」
夏卿雲似是覺得自己腦子裡混亂極了，生怕在這不清醒的時候說出了什麼不可挽回的話來，便只長嘆了一聲，「算了……一切……都等我回來在說吧……
小丫頭，你好好照顧自己……我先走了……」說罷，只將鈴蘭的手從他的腰間挪了開，腳下步子頓了頓，但卻沒有回頭，快步往寢殿外去了。
只留下鈴蘭一人，怔怔的望著夏卿雲漸行漸遠的背影。
……
在夏卿雲離宮之後，前朝政事由議政院十名輔政老臣主理，後宮諸事則是由太王太后執掌。而又因太後下令命榮妃協理六宮，故此後在宮中，鈴蘭與畢婉晴的地位便再不是平起平坐的了。
一日，也不知怎的，太王太后似是心血來潮一般，請了承天寺的高僧來宮中誦經祈福。說是要替君上誠信告求上蒼，庇蔭夏國百姓。
於是，便以太王太後為首，後宮女眷由榮、怡二妃及以下，全部聚集在宮中祈天聖壇前焚香祝禱，跪拜祈福。
太王太后平日便是一心向佛的。雖是一大把年紀的了，但輪到這種向佛祖表赤誠的事兒上，可一點兒也不含糊。
祈福的第一日，便要跪拜聽諸位禪師誦經。眾人跪多久，她便也要跪多久，眾人磕幾個頭，她便也不能少了。
鈴蘭與畢婉晴心裡有數，太王太後年紀大了，這麼折騰下來，是要出問題的，便在一旁直勸著。
雖然之後跪的也明顯有些吃力了，可似乎因這事兒是自己牽的頭，若是因為年老體力跟不上而打了退堂鼓，有些折面子。於是這太王太后就執意要堅持，好說歹說也不肯回宮歇息。
但畢竟太王太後年事已高，身子骨哪裡經得住這般的折騰，末了還是受不住，讓畢婉晴與鈴蘭扶著回寢宮歇息去了。
只是這麼一鬧，真把宮中的太醫們給嚇壞了。
這人年紀一大了，身子便猶如風前殘燭，再經不受住什麼的。若是真有不好的了，太醫們也都不敢下猛葯來醫。而那些個藥性溫和的方子，又多是要吃個十幾副下來才能見效的。時候拖沓得長了，小病也恐要生變的。
也幸好在太醫院幾名大太醫會診之後，認為只是略有些勞累，並無其他大礙。事情有驚無險，眾人也才敢鬆了一口氣下來。
經過這麼一折騰，太王太后也算是服了老，遵了醫囑，可是得安心留在寢宮好生調養幾日了。
而畢婉晴與鈴蘭自然便要這一段日子裡，時刻在太王太後跟前侍候著。
可這老人家躺在床上卻也沒閑著，橫豎是看著鈴蘭不如畢婉晴順眼，對了機會便要挑一挑鈴蘭身上的刺兒。
……
永壽宮
寢殿內香爐之中青煙裊裊，濃郁的檀香之氣在空氣中慢慢擴散開來。
太王太后斜倚在坐榻之上閉目凝神，畢婉晴淺坐在榻邊為太王太后一下一下輕輕捶著腿。
鈴蘭方盯著宮人將補身的湯藥煎好，又親自端著送到了覲前，欠身說道：「太王太后，是時辰該服藥了。」
餘音在殿內輕輕回蕩，鈴蘭端著盛放著葯碗的托盤，俯身站著。
半晌后，太王太后才微微睜眼，「……試過了么？」
鈴蘭明白這話問的是什麼，只是這問的倒也奇怪了。平時試菜、試藥這些入口的東西，都是得當著面兒讓人試才行的。就是自己私下找宮人嘗一口試完了端上來，也是不作數的。
鈴蘭略一遲疑，「回太王太后，還沒試過。」
正說著，在太王太後身邊侍的一個小宮女取了一隻銀湯勺來，方要上前。
太王太后便開口說道：「翠兒，把銀湯匙遞給怡妃？」
鈴蘭聞言，微微一愣，心知太王太后這是打算要讓她來試藥。
可按理來說，這試藥、試吃這種事情都是由宮女、太監來做的。當然，如果太王太后指名要讓鈴蘭來做，那也是代表著太王太后對她的信任，鈴蘭心裡也不是不願意的。
但問題就在於，鈴蘭知道太醫院開的這副湯藥是補中益氣的，而補中益氣的葯偏偏就不適合血虛的人服用，可鈴蘭又恰好正是這種血虛的體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