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二)往事
「我想著,以你的性格,知道夏卿雲身陷險境,多半是會想方設法跟著過來。」岳延修說道。
鈴蘭眉頭一蹙,「你早就知道我會隨殷韶一道過來?」
岳延修點了點頭,「當然。而且若是夏卿雲萬一真的發生了什麼不測,我從這裡直接將你帶回岳國也是最好不過的了。」
『發生不測』這四個字,落在鈴蘭心頭,就像是沉重到的一擊。
但從岳延修口中說出來,卻是輕描淡寫的。
「……你們不是知交嗎?那為何……卻能說得毫不在乎一般。」鈴蘭疑道。
岳延修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方才的說法的確過於直白了些。但同時他也認為,面對鈴蘭,他也沒有拐彎抹角的必要。而且這件事,原本就有兩面,結果時好時壞,尚無法預料。
只有讓她做好最壞的打算,那麼她才足夠的心理準備,承受即將興起的風浪。
「想較而言,你的安危,才是我應當該顧慮的。看在情面之上,能力之所及,我必定當盡心而為。但他身為一國之君,也應當有些自己的手腕不是嗎?若我不出手幫忙,他便化險為夷,日後又如何能憑自己本事穩坐他那江山?如此一來,想你往後跟著他,恐怕也過不上什麼安穩的日子。那麼,我就也沒有必要將你繼續託付與他了。
想當初,你們二人的婚約其實不過也就是夏卿雲少時的一句遊戲只言。總之,我是沒當過真的,而你母妃當時應該沒太當真。」
鈴蘭微微一愣,「……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只要你一旦認祖歸宗,那麼你的婚事若不得岳國點頭,便可不作數。」
「不作數?不可能,我與夏卿雲已經夫妻了,誰能隨意就說不作數的?」
「我說不作數,就可以不作數。」
鈴蘭眸間神色一暗,「你說的這些,不過只是威脅我罷了。你的目的不就是想讓我乖乖聽你的話,隨你回岳國去嗎?」
「沒錯,但我說的也是事實。
當然,如果夏卿雲能解開眼前的困局,那麼一切都不會有所改變。可若衛國與夏國一旦開戰,岳國絕對會立即抽身其中,絕不會參與爭端。」
「你的意思是……你並沒有打算要幫助夏國、幫助夏卿雲?」
岳延修輕輕一嘆,「身在其位,便萬般不由己。
這也是當初我為何會捨去皇位,情願四海雲遊的原因。
皇室獨享尊榮,手握重權,但有得必有失。只要在那個位子上,你所做的每一個決定便不能摻雜任何私情。權衡利弊之下,唯有以家國天下為重。有些事情,即便不得已,也不得不為之。
就像當年,我雖保了你命,卻不能為你正身,更不能將留你在宮中。也是一樣的。」
岳延修並不打算過多談及鈴蘭身世之事,話至此處,言語只略一頓。
「總而言之,如今我的身份是岳國的太上皇,是代表岳國、代你的二皇兄列席議會的。
就丘正攸而言,他必定是會一無反顧的與摯友站成一線。但此刻的我,卻是岳延修。岳國的太上皇,是不可能會站在夏國一方的。
岳國之所以繁榮昌盛,並不因四處征戰,而是唯『中庸』二字訣。多年以來,在各國之間,岳國一直保持中立、獨善其身。
也正是因此,百姓才可安居樂業,永享太平盛世。
而你,終歸是岳國的公主,理當心向家國。我希望,事到緊要關口,你不要意氣用事……」
還不待岳延修把話說完,鈴蘭便低低的垂下頭來,欠身說道:「但此時此刻,我並不是岳國公主,而仍是夏國嬪妃。我來至此地,一心只為竭力營救君上。
若此時此刻,我所面對的不是曾經我所認識的那個丘大哥,而是岳國的太上皇。那麼我安也請過了、禮也行過了。
我想……已經沒什麼話,好再說的了。」
說罷,鈴蘭果決的終止的二人當前的對話,轉身徑直往議會館的方向去了。
隨後,殷韶從遠處樹後走上了前來,恭敬的俯身向岳延修行了禮。
「你的事情辦完了?」岳延修問道。
「是。」
「站在那兒聽了多久了?」岳延修又問。
「回主上,只是最後那幾句。」
殷韶言語稍一遲疑,隨即接著又道:「主上,為何您不將連妃生產之時發生的那些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公主。公主若是知道,當時主上為她所做的一切……她必定會心軟,說不定會聽主上的話的。
可主上卻偏偏一而再的拿狠話壓她,也怪不得公主聽不下去,氣得走人了。」
岳延修微微側目,「你到底聽了多少?」
殷韶只一撇嘴,再不多言了。
岳延修視線一瞥殷韶,輕輕搖了搖頭。
「我之所以不願舊事重提,也是為著大家好。而我母后也已仙逝,此事畢竟有損她鳳儀,越有人知曉越好。
而且,當初連妃與太師毓璟之因是同鄉,所以走得極近。雖然我可以十分肯定,這二人絕不會行越矩之事。但當時宮中畢竟風言四起,也難保二人是有私情的。只不過發乎情止乎禮義罷了。
只是當時母后宗族頻生失言、失行、失德之舉,敗壞門風不算,還屢生事端。
而連妃與其宗族,在前朝後宮,卻都愈發風生水起了。
隨著連妃有孕之事昭告天下,其在後宮之中的地位也與日俱增。曾幾何時,易后之聲四起。
母后本性並不壞,當時不過是迫於宗族長輩的壓力,為力求保住后位,儘快恢復宗族名望,急功近利了些,才行事有所偏頗。
你也親眼見證了,衛國孟氏一族的衰敗,看到王后的下場了吧?」
殷韶點了點頭。
「過去,我也不能原諒母后。雖然非她本意,但為保后位,卻也因她而間接害得即將臨盆的連妃慘死。但恐怕母后當時若無所作為,那麼她和整個宗族的結局,便就會成了孟王后和孟氏一族的那般下場。
當中孰是孰非,恐怕也難分斷。但無論她過去犯了什麼錯,她畢竟是我母后……
而對於連妃,我唯一能彌補償還的方式,也就是盡我所能,讓鈴蘭此生過的幸福安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