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 退休

「這就是我重點要說的……這個演算法在綜藝和音樂上，可以滿足85%以上的市場，但是在電影方面……破綻巨大，電影……太複雜了，絕非一個G點即能概括，《小時代》還能對上，《暮光之城》也可以，但稍微複雜一點，比如《搏擊俱樂部》，第三代演算法根本無從下手分析，其中相當多的細節，我們找不到對位的基因G點。」

「比如？」

「比如《搏擊俱樂部》的主角，聚攏了一個強大的社會組織，他個人成為首腦，進行各種惡作劇和破壞，但主角個人……卻因此惶恐不安，想結束這一切，這樣的設計，無法用G點解釋，一個人擁有了權力和力量，應該是不捨得放手的，但他卻生出惻隱之心。」

「比如你曾經提出的一個企劃，《十二怒漢》，一些人從頭到尾都在爭執一個毫無G點的問題……這純粹是精神思想的對撞，我們根本總結不出來什麼G點。」

「再如《兩桿大煙槍》，每個人的行為模式都充滿G點，但沒有一個人得到滿足，觀眾卻反而得到了巨大的滿足，第三代演算法無法理解。」

「最終結論是，電影作品中，只有1/3勉強滿足『G點對位演算法』，夢工廠近幾年大行其道的作品多屬此類，但其餘的部分，無法與本能進行聯繫，它們是超脫本能的。」

「只有這部分作品，才徹底甩掉了人類原始的動物性，那麼這又是什麼呢？」洛詠生凝視著呂健，「我想這隻能是藝術，靈魂，以及神聖。」

「所以……」

韋德幽然道：「電影是藝術，有靈魂，而且非常神聖。」

呂健微微抬頭，他感覺等待了很久的東西不知不覺地到來了。

「這也完美解釋了我們的業務天花板。」韋德搖頭道，「我們觸及G點的電影，再如何拚命噴發，1/3，最多只能佔領1/3市場，另外2/3百花齊放。」

「縱觀其它行業，也都存在著這樣的天花板。」洛詠生送上了新的數據，「雖然我們的音樂已經雄踞了75%的市場，但另外25%不可預測，無關G點，天馬行空。至於和動漫，是被G點霸權最嚴重的，85%的已經淪為G點的奴隸，但仍有15%在苦苦支撐，這個情況僵持很久了。」

「所有信息都告訴我們，藝術是存在的，只是因市場主流的需求太過於龐大且雷同，藝術性被壓制了。說句不太正確的話，絕大多數人仍然是本能的奴隸，只是一隻放在人類文明社會裡的猴子，這輩子都不曾擁有自由思想，也不準備仰望藝術的天空，僅僅是在古老基因的驅使下，做他們自認為有思想的事情罷了。這不怪他們，這只是事實。」

「三年來，在我們的瘋狂騷動下，他們已經逐漸變得病態，他們再也無法咽下任何不滿足G點的東西，同時渴望更深層的G點享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真的被降維了。曾有人認為審美是可以成長的，但數據給了他們響亮的耳光，這部分人，極有可能永遠沉溺於G點層次，永遠失去了欣賞藝術的耐心和能力，我們的降維打擊，也許……是不可逆的。」

「更宏觀來看，我們一手鑄造了一次文化階級分裂，人與人之間的生物性差距細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但思想之差距從未如此恐怖過，這樣的落差令人恐懼，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也許是第二次文藝復興，也許是第二次文化革命……」洛詠生露出了些許驚恐的表情，又擺了擺手將之揮去，「這就是一切了，我們的第三代演算法，將代替你的個人靈感，代替一切人的個人靈感，完成G點的滿足，我們的虛擬偶像也將在這個方向大展宏圖。但除此之外，有關藝術——」

洛詠生關上了投屏：「我們選擇放棄。」

「是的，我們放棄。」韋德轉向呂健，「你的工作結束了，門徒和AI會接班。現在開始，做你想做的事去吧，夢工廠不再依賴你的個人靈感了。」

呂健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解脫感。

他忽然想起了許久之前，甄珍曾指著上空，高喊那1%的靈魂共鳴。

此時的呂健滿眼感動，長久以來無數的G點作品讓他收穫了無數的關注與讚歎，他現在已經對其作嘔了，反而是趙大公的謾罵最令他舒適。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一部作品，有多少人喜歡，賺多少錢，還有什麼意義呢？

夢工廠的任務就是製造G點，加劇審美滑坡，現在它可以全自動運行了。

對呂健個人來說，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與討好觀眾對位的，不是征服觀眾，而是滿足自己。

他又想起了一曲《高山流水》，伯牙於鍾子期顯然更純粹一些，尋一知音足以。

呂健再起身，感覺身體變輕了：「好了，其它的事情，我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韋德起身與呂健握手：「你解脫了，恭喜你。」

「你呢？」呂健問道。

「量子計算機投入實用之前，技術上已經無法支撐更高等的AI，第三代演算法很可能是終極形態。」韋德有點不好意思，「你不介意我……收購一家生物化學公司吧？」

呂健煞有介事道：「要是研發出長生不老的技術，可千萬叫上我啊。」

「還有我。」洛詠生抬手。

「恕我直言，關於這個技術……」韋德攤臂道，「必須優先領導。」

「……」

……

開年新聞，簡單粗暴——

【一代傳奇呂健卸任夢工廠董事、創意總監職務，從此不參與公司運營。】

【韋德轉投生物研究領域，對文化產業興趣全無。】

多數人都認為，夢工廠已經成為了無可匹敵的文化巨鱷，兩個人對這件事都沒興趣了，整個夢工廠集團也將開始走下坡路。

然而夢工廠的新作仍在不斷井噴，沒有任何減少數量的跡象，它在G點領域已經形成了壟斷，源源不斷的靈感更是不知道從何而來。

人才資源壟斷與第三代演算法相輔相成，任何想從事G點類商業創作的個人，都無法擺脫夢工廠隻手遮天的境況，要麼為其效力，要麼被其擊敗或收購。

一些公司企圖從虛擬偶像角度切入，但智能娛樂的技術與套路已經領先了他們太多，最多也只能無疾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