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 不甘平凡（全書終）

時光飛逝又三年，洛詠生在一個容納量只有百人的小話劇場後台找到呂健，送上了一個不那麼重要的新聞。

【夢工廠業務首次出現負增長】。

與之形成鮮明對應的是頭條新聞——

【我國已經實現全面小康。】

這三年呂健根本毫不關心夢工廠，那對他來說只是一個「無限錢包」罷了，像是哆啦a夢的禮物，此時看到業務負增長，他竟然很開心。

劇場後台，呂健身著一身古裝，吹須瞪眼的樣子有些滑稽：「G點，終於榨不出汁了？」

「我不知道，也許吧。」洛詠生其實也放下智能娛樂的前沿開發很久了，此時正在韋德的生物公司擔當主管，他上上下下盯了一圈呂健，「我見過古裝……但沒見過這麼有質感的。」

「對吧！」呂健興奮地介紹道，「我自己做的，我親自去的蠶場，莫惜君織的布，我們一起研究了三個多月，有好多失敗品，但這件真的比古裝還要古裝。」

「你可以試試擴大話劇演出規模。」洛詠生笑道，「我剛剛聽說，這裡一票難求。」

呂健擺手大笑：「別提這個，最受不了你們這類慣性商業思維。」

「我說真的呢，現在這套比較吃香。」洛詠生控制不住自己，揉搓著呂健古裝上的布料，「G點很可能走到頭了，這在現在年輕人身上體現的極其誇張。六年了，我們拚命壓榨G點，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新東西了，新一代年輕人對於G點需求，幾乎可以瞬間無限量的滿足，外加我們全面實現小康，絕大多數人的生活環境都非常好，相當於我們年輕那會兒的精英，本能需求已經很低了，更多的是精神追求。」

「那部分人呢？」呂健眼中有一絲愧疚，一閃而過。

「被降維的么？這件事真的是不可逆的，無論他們生活經驗如何成長，卻始終無法領略藝術之美，唯有G點之癢，不過他們是夢工廠收入的主要來源，可得伺候好了，不然生化那邊資金鏈要斷。」

「這話聽起來很不舒服。」

「我已經說的很舒服了，韋德才過分呢，他管他們叫『電池』，用一生所產生的效益推動偉大的事業。」

「年輕人呢？夢工廠對他們的影響如何？」

「夢工廠的產品讓他們膩味，就跟我們那會兒看不上『二人轉』一樣。他們不愁吃穿，有時間去審美，也有時間去思考了。你看，來這裡看你話劇的根本不是老傢伙，都是十幾歲二十齣頭的孩子啊。」

「他們真的挺厲害的，給出的建議我都想不到。」呂健不得不點頭，「但這畢竟是小眾，我可沒心情擴大演出規模。」

「出去看看吧呂健，看看這個世界，別的不說，那個柳倘，從來不碰G點，現在的票房號召力不比呂征差，呂征反而在走下坡路了，開始拎出抗日劇鞭屍，畢竟，他的受眾老了么。現在的主流觀眾渴望出現一些了不得的東西，渴望被征服，他們對G點嗤之以鼻，任何直達本能的媚俗都會被罵，厭惡程度堪比我們那會兒的抄襲。在這個市場，藝術的生存力正越來越強。」

「好好好，等演完這齣戲，我去轉轉。」呂健笑著走向舞台入口，「你看么？這是試驗話劇，我們隨機挑選觀眾，按照他們給的關鍵詞演下去，每一場都是全新的。」

「我還要回所里，最近的一個研究，有點糾結。」

「又有什麼黑科技？」

「你知道，我們一直在研究人類壽命與衰老的密碼，其中有一個早就經過臨床驗證的成果——人的壽命與與心情直接相關；而人的心情，與他和其他人的關係直接相關。簡單來說，就是跟朋友，家人越親密，良性互動越頻繁，壽命越長。」

「這我早在剛認識韋德的時候就說過。」

「所以我們試著開發一款……保健品，叫『好朋友』，吃了以後刺激一些腺體，給人帶來『他鄉遇故知』的那種興奮感與親密感，這個東西的確能讓人在短時間內感覺不錯，但他媽的……經過生物臨場試驗，這種葯非但不能續命，還會加劇衰老，極易引發老年痴獃。我現在很糾結，感覺科學不能解釋的事情越來越多，搞不好靈魂真的存在，韋德可能打根兒上就錯了……你在聽么呂健？」

呂健已然登台，看來他根本沒心情聽洛詠生嘮叨。

洛詠生想走，但看到表演陣容又退了回來。

天王常青樹夏歌，永遠年輕的歌喉莫惜君，在全球範圍有「貓后」之稱的舞后甄珍，還有一個模範奶爸喬喬，據說夏歌是他的榜樣。

他們的嗓子，表情，無一不在牽扯著台下觀眾的神經，不時甚至下台進行互動式表演，開頭過後就全部變成了臨場發揮，觀眾們決定劇情的走向。

他們的眼中沒有疲憊，純粹是在自嗨，觀眾們卻自嗨的更厲害。

這讓洛詠生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時候，爸爸帶自己去湘港看的一場搖滾演唱會，黃金時代，三星同台，幼小的他被震撼，被征服，嗨到沒朋友。

當時，感覺他們是太陽，後來才發現是流星。

不覺間，洛詠生熱淚盈眶。

一場戲演完，呂健獨身戴上時髦的黑框眼鏡，遮掩住自己的王者之氣，搭乘公共交通工具四散溜達。

地鐵上，呂健面前座位上的兩個穿著校服的小女生正在交換歌單，那些音樂呂健都沒聽過，反正一定不是夢工廠的作品。

呂健看著她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想了很久才忍不住問道：「現在的學生，上學不用背書包的么？」

兩個小女生驚訝抬頭，隨即又笑了起來。

「叔叔，學校早就不用書包了，不把作業帶回家。」

呂健驚道：「沒有作業？那考試怎麼辦？」

一個女孩兒神氣地說道：「我們學校已經取消考試了，只有論文。」

「論文？你們是中學生吧？」呂健又問道，「那將來找工作什麼辦？」

「找工作？」女孩兒撓著頭道，「去做技能培訓啊，通過就可以上崗了，學校可不管這個，學校是把我們培養成人的，不是培養去工作的。」

「這樣的崗位不會太好吧，你們甘於平凡么？」

「當然不。」女孩兒仰著頭不解道，「工位崗位和是否平凡，有關係么？」

「沒關係么？」

另一個女孩有點害羞地說道：「叔叔，我們這代人思想不太一樣，按照我爸的話說，他們那代人總渴望在物質上不平凡，我們這代人只渴望在精神上不平凡。」

呂健感覺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中了。

「是么……」他笑道，「你們可真幸福。」

呂健下了地鐵，首先來到了「長愉音樂學院」，他本以為這裡應該全是年輕人，卻發現什麼人都有，像個音樂福利院，呂健只遠遠與莫長愉點頭打了個招呼，便不聲不響的離去。

接下來是「喬生大爺公關諮詢」，這地方更小了，呂健進去喝了杯茶，老黃抱怨現在生意難做，管得嚴他懶得聽，感覺已經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文娛事業委員會，呂健被保安攔住，他也不知道該找誰，只好直接找穆纖雪，結果這位大主席親自下來把呂健接了上去，從她的描述中呂健才知道，肖恩華早在兩年前就卸任了，穆纖雪藏起了自己的目標，她不聲不響地推進「把權力交出去」這件事，兩年來，她把更多的決定權交給了數據，人的主管權力變得很小。她堅信只有這東西才是公正的，她父親一定沒有想到這才是切實可行的公正之路。

在「前進基因科學研究院」，呂健又見到了Jenny，她有點肥過頭了，與整潔的韋德有些格格不入，但韋德依然拒絕和呂健共享。

韋德見到呂健的第一句話脫口而出：「看的出來，你不需要我了。」

的確，呂健感覺現在的自己什麼都不太需要，已經完全佛系了。

但韋德的眼中依然閃現著追趕未來的不懈：「我後悔了呂健，不該當經理人，應該直接去學基礎物理，那才是一切，我浪費了很多時間，現在正在惡補物理學。」

「恕我直言，沒有甄傑，你可能還在擦鞋。」

「是的。」韋德柔著貓笑道，「你知道么，他也入股了，很多老富豪都入股了，我勸你也加持股份，續命是現在富豪的唯一追求，鬼知道股價會怎麼漲。」

「反正有續命丹你肯定會分我一顆的對吧？」

「所以說你還是需要我？」

「日……」

……

當晚，戴上眼鏡準備沉睡的呂健，眼前突然跳出了一個許久未見的熟悉場景。

【如果你是娛樂公司經理，藝人在你眼中是——】

【親密夥伴——達成！】

【你對創作的態度是——】

【開心就好——達成！】

【如果你愛上了旗下藝人——】

【這不可能，達成！】

【獲得最終獎勵——】

【長命百歲！】

「卧艹……」呂健嚇得起身摘掉眼鏡，「套路這麼深的？」

「嗯？」躺在他身旁的女人揉了揉眼睛，「不是給你暖床了么，又怎麼了？」

「沒事，沒事。」呂健揉了揉她的頭髮，「你可得多活幾年，我壽命應該會特別長，別死我前面。」

說到此，他乾脆把眼鏡遞給了她：「以後睡覺戴著這個吧。」

「蛤？」

（全書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