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清魄
聽聞清魄的話,夜安歌素來溫涼的眸中不禁閃過一抹驚詫,倒是難得少了些老成持重,多了些女兒家的嬌俏。
清魄說什麼……
她不想嫁人,而是要娶他?!
對於清魄所言,夜安歌絲毫都不會懷疑。
因為她知道,他絕對不會騙她。
也就是說,那晚她喝醉了,給了他這樣的承諾,而他一直在等著她實踐諾言。
抬眸看著面前的玄衣少年,夜安歌發現,她如今竟要揚頭看他了,不知是何時,他已經變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一雙眼眸似黑曜石一般漆黑,看似平靜的眼波下滿含銳氣。
倒是那一張臉蛋長得格外的白皙,唇紅齒白的模樣顯得無害了不少。
若非是他自小便跟在她的身邊,豐鄰城中人人皆知他是她的護衛,只怕也定然會有不少的世家小姐思慕於他。
緩步走到了桌邊坐下,夜安歌清麗的眸光掃過他,漫不經心的開口,「若我依諾而行,你便甘心嫁與我為皇夫?」
話音方落,清魄便用力點頭。
可見他如此,夜安歌秀美絕俗的鵝蛋臉上卻未見絲毫欣喜之色。
再次開口,她的話鋒卻突然一轉,「昨晚,你去了哪?」
聞言,清魄的眸光倏然一凝。
只一眼,便被夜安歌徹底窺探到了所有的心思。
近乎狼狽的低下頭,清魄第一次無視了她的話。
一直以來,他在外人面前都表現冷漠至極,對所有人的話都充耳不聞,是以旁人也難以猜測到他的半點心思。
但面對夜安歌,他從來都像是透明的一般。
她甚至不用開口,只需一個眼神,就足以讓他繳械投降。
這是第一次,他忤逆了她。
而他至今都記得,當初他初到靖安王府之時她便說過,她的身邊不留無用之人,更加不會留一個不聽話的人。
他想陪在她身邊,永遠……
是以,他一直都做的很好。
只不過今日,到底還是食言了,而比這更讓他覺得慌亂的是,他很怕她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見清魄一直低垂著頭沉默,夜安歌的心裡不禁想起之前兄長和她說的那些話。
清魄的身份……
本不該這般卑微。
「你去吧!」夜安歌淡淡道了一句,隨即便起身朝著內間走去。
她忽然這樣講,清魄只道她是要趕他走了,心下一急,便想也未想的伸手扯住她往自己懷裡一帶,雙臂扣緊。
少女的嬌軀帶著醉人的馨香,讓他不自覺的將手收的更緊,生怕她就這麼走了。
「清魄……」
面對突如其來的擁抱,夜安歌倒是沒有音色冷然的喝斥他放手,而是一臉呆萌的任他抱著,難得迷糊的可愛。
「我哪兒都不去,你別趕我走。」微啞的聲音低低響起,語氣卑微的可憐,「歌兒……你可以不娶我,但不能不要我……」
她愣住,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為著他言辭中的恐懼,更為著她不舍的心。
雖然從前便隱約感覺的到他的心思,但到底他沉默慣了,素來內斂,從不將心事出口,是以她並不知,原來他竟陷得這般深。
不過,她又能比他好到哪裡去呢!
微微蹙眉,夜安歌猶豫了下,最終還是伸手推開了他,卻不像她這般仿若拒絕的動作徹底刺激了清魄,他忽然抬手點住了她的穴道,徹底將她禁錮在了懷裡。
他執拗的抱著她不肯撒手,如初見那般,不要性命的想從一眾暗衛手中搶走她。
一動都動不了,夜安歌不覺輕嘆了口氣,聲音微軟,「我沒有趕你走。」
「撒謊。」
「……沒有。」她加重了語氣。
清魄認真的對視上她的眼睛,可抱著她的手卻絲毫沒有放鬆。
「已是子時初了,我要安歇了,是以才讓你先離開。」
像是不敢相信居然是他自己太草木皆兵會錯了意,清魄愣愣的望著她半晌,然後大夢初醒般的解開了她的穴道,一併後退了兩步。
他唐突她了!
事實上,比擁抱更親密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之前她奉命去豐州辦案,他們在路上遭到了截殺,九死一生,他險些命喪黃泉。
當晚她去看他時,便親了他。
但清魄知道,那時是她主動的,而這次,是他無禮,情況截然不同。
她是主、他為仆。
他們之間,只能她給,不能他要。
落寞的垂眸,清魄靜靜的站在不遠處,再次陷入沉默。
即便他什麼未說,但夜安歌卻已然看的分明。
「清魄,你看著我。」
少年依言抬頭,眸中是毫不掩飾的深情。
洛浦疑回雪,巫山似旦雲。
傾城今始見,傾國昔曾聞。
這是清魄年幼讀書時,第一首背會的詩。
面前的少女點點朱唇,眉目如畫,清麗難言,眼波流轉間,頓時百媚橫生。
如新月清暈,如花樹堆雪,似有煙霞輕籠,當真非塵世中人……
清魄自幼便在靖安王府長大,他自然知道那位手段狠戾的王爺長相是如何妖孽天成,自然也知道王妃的容貌是多麼傾國傾城。
但對他而言,他們卻都不及歌兒那般動人。
慕青冉的美更多是像水,溫柔恬淡,讓人如沐春風。
而夜安歌則是更像冰,不似她母妃的淡然之感,她是淡漠。
一切與她毫不相關的事情,均激不起她半點興趣,這性子倒是完全承襲了夜傾辰。
不過僅憑她這副容貌,便是對人再是如何冷漠無情,也無法讓人對她心生半點不悅。
更何況,她的冷漠從來都對別人,對他,她幾乎是沒有底限的縱容。
「清魄,我再問你一遍,你想好了再回答我。」頓了頓,夜安歌清靈的聲音才又接著緩緩響起,「你心儀於我?」
他毫不猶豫的點頭,面頰微紅。
「寧願付出性命?」
依舊點頭。
「甚至……願意放棄高貴的出身,繼續委身在我身邊做個護衛?」
隨著夜安歌的話音落下,清魄的身子猛地僵住。
她果然都知道了!
猛地拉住她的手,清魄急的眼睛都紅了,「我哪兒都不去。」
就算她要趕他走,他也不會乖乖聽話的。
嘗試著把手從他帶著薄繭的大掌中抽出來,卻根本是徒勞,夜安歌望著他,聲音平靜的開口,「清魄,我手疼。」
聞言,他立刻鬆了手,效果顯著。
沒有再多說什麼,夜安歌從腰間解下了一枚玉佩,上好的墨玉,中間嵌了一個「歌」字。
玉手一翻,只見原本一枚玉佩一分為二。
清魄愣愣的看著她將最中間的那個「歌」字放進了他的手中,那上面竟彷彿還帶著她掌心的餘溫。
他與她相依相伴多年,自然知道這枚玉佩對她的意義。
可也正是因為知道,他才更加感到難以置信。
「你我肩上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朝中方才安定,皇叔雖准許我休沐在府,到到底並不能真的出外遊山玩水,是以此行,你便自己前去,幾時料理好島上的事情,再回來尋我。」
「歌兒……」
「我並非是要趕你走,而是想給你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她反握住他的手,握緊了掌中的玉佩,「清魄,你本該有你自己的人生。」
他啟唇欲說什麼,卻被她抬手覆住了唇瓣。
「若你決定好了,便在我及笄那日回來,我娶你,可若是……」
後面的話,夜安歌沒有說完,因為她也同樣被他覆住了唇瓣,不同的是,他用的是嘴。
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卻燒紅了少年如玉的臉頰,他的神色有些害羞,語氣卻格外的堅定,「沒有可是,我一定回來。」
她既撿了他,便該對他負責。
無論他是什麼身份,他都只想做她一人的護衛。
他本該擁有怎樣的人生他不知道,不過他知道的是,他想要的人生,不能沒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