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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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鋒絲毫不漏，又圓滑的留了後路，語氣還帶點調皮，問話的軍官難得臉上露出笑意，「這麼說來，你願意和軍部簽約五十年了？」

「實話說，這個年限有點長，一般人是沒可能得到這麼長時間的簽約。但你很特殊，審核你的軍部要員，很是看好你未來的潛力！」

「謝謝軍部長官對我的認可。但我認為簽十年更好。」

「嗯？」剛剛還露出的那點笑容瞬間消失，「這麼說來，你不願意？」

這句話很有歧義。芸熙明明沒有拒絕，可一句「不願意」，把之前的「簽約十年」給抹去了，好像反對軍部的特別培養了。

芸熙很明白這群高高在上，習慣軍令當成行為準則的傢伙，畢竟之前……她很多下屬就是此類人，說話做事一絲不苟，不喜歡含糊，接受就是接受，拒絕就是拒絕，沒有中間路可以挑選。

喜歡用這種人，因為她省心。什麼時候下了命令，她只要到時間得到結果就完了，不用多餘的心思猜測什麼。所有人整齊如一，也就意味著兩面派沒有生存空間——個人可以有自己的性格特徵，但指望當牆頭草，這也討好，那也討好的，是絕沒有機會在「超凡者陳芸熙」身邊有立足之地。

相處多了，知道這群人的思維邏輯。他們把目標看得重，只要完成目標，至於完成過程中，任務對象想什麼，他們不在意。芸熙知道該如何說話，不至於惹人反感，同時還能保全自己的底線。

「不，我榮幸，五十年代表軍部對我有多重視。光是看我的同伴李留的簽約表，便足以說明。可我個人不覺得，五十年是個合適年限。不是因為太長，而是沒必要。畢竟，我並非什麼大科學家，存在『大器晚成』的可能性，也不存在『靠著堅毅不拔的堅持，克服種種困難』。我的異能已經覺醒，十年。只有這十年。如果十年內我還沒做出什麼成績來，那我對軍部沒什麼用了。就算簽約了，之後的四十年也不過浪費時間，還白白消耗軍部的資源。」

「說來說去，還不是覺得期限長！看過簽約表么，軍部對你的投資，可是前所未有，你覺得這種情況下，軍部會允許你三心兩意？還抱著其他想法！」

最後一句，簡直是聲色俱厲。

芸熙面不改色，繼續堅持自我，

「是，請長官理解，我是母星出生的，我的生命長度和星際一般人不同。五十年，幾乎就是我的一生一世了。介於我曾經冷凍過多年，身體還在康復期，日後能不能適應星際存在的微生物和病毒……也是一大考驗。十年是我能接受的最長年限。

我今年十四歲，二十四歲后。我想做星際旅行，聯邦的一百多個星球，我都想看看！其實可以換種看法：如果我到時候說，去其他星球做實驗，實際拿著軍部給了資源，到處旅遊，也是符合簽約表上的條件吧？」

「呵呵，還沒正式簽約呢，就想著那軍部的好處給自己謀私了？」

芸熙理直氣壯道，「實話實說而已。我很感激軍部的重視，但我參軍的目的，相信您也知曉。我是母星時代出生的，心理還有點傳統概念，想要成家、生子，從來沒打算在軍隊奉獻一生。」

「好了，你不用一直強調你母星人的身份！可你看看，我們這麼多軍方高官過來，就是為你遇襲的事情。軍方對你的重視前所未有！剛才你老是強調，怕做不出成績，那萬一你成功了么？十年到期，你走人了，軍方的損失如何彌補？」

芸熙眨眨眼，「軍方有損失么？」

「你開什麼玩笑——」

其中一個高官摘下帽子，聲音粗魯得能震破房頂，被旁邊人拉了下，示意不可。除了簽約表籠罩的「軍方特殊人才」光環外，現存一百二十餘位母星人中的一個，也是不能放肆的原因啊。

芸熙只用眼角的餘光回應，半點沒有退縮，「恕我直言，軍方哪裡會有損失？簽約表上，不是寫得明明白白，會提供我所需求的一切？那麼，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你還裝傻么？十年期滿，你再退伍，那不是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軍方對你哪有什麼約束？」

「如果，如果閣下是擔心我成功了，就翻臉不認人，不和軍方合作了，那大可不必。一來，我的背景在座都知道，母星人和我不是一條心，我和族人，無論是華族、夏族，關係也不密切，沒有什麼人值得我忘恩負義吧？哦，廚院算是比較親近的，但那裡是什麼地方，我會過去進修，但不會合作，畢竟我的小小異能，他們還看不上。」

「再者，軍部的資源……星際聯邦還能有其他勢力比軍部的資源更多？簽約表上寫得一清二楚，我可以要求任何所需的，簽約了，我能拿到。不簽約了，還是能拿到。」

「那有什麼區別？為什麼一定要簽五十年？」說道這裡，芸熙嘆口氣，道，「軍部的設想，我大概能猜到一些，是希望我能種出有特殊功效的蔬菜瓜果米糧，幫助提供異能者修為；就算做不到，擴大蔬菜瓜果米糧的生產也是好的，對星際戰鬥的普通軍士身體也有提高。」

「而我的目標，類似。但我想的不僅是士兵，異能者，我更想面向整個星際人類。我希望有一天，我種植的蔬菜瓜果，能賣到全星際——當然，想得太遠了，目前連第一步都沒誇出來呢。」

一番話說完，一個有思想、有堅持、有個性的母星女孩林恬兒形象，在二十多位首都星軍部高官的眼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確實如她所說，五十年太長，也限定死了。才覺醒沒幾天的異能，會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還不確定。十年，就十年吧，畢竟十年後，該付出的代價還是要付出。

會議結束之後，一名穿著白色軍裝的女子，笑著走來，主動和芸熙握手，「我，卡利西澤塔，審核你的簽約官。我第一次給人五十年期限，還是無限制資源提供，居然被拒絕了，說實話，我很不高興。」

芸熙趕緊握住她的手，「抱歉。」

「不不，不用對我說抱歉。你是平民女孩，五十年對你是太長了。我沒有考慮你的實際需求，應該說抱歉的我才對。」

卡利西說話的態度很隨意，只是眼角一絲精光，讓芸熙瞬間警惕起來。

剛剛說「我很不高興」，她還不在意，因為沒感覺任何敵意。可之後說「應該說抱歉的是我」，她立刻察覺到對方的一些微妙心思。

大概本來是不討厭她的，十年還是五十年是可以商量的。但聽了她從容說服所有在場的軍官之後，就不同了。

好像丟臉了？

芸熙知道，如果要挽回卡利西澤塔的印象分，就要立刻表明受寵若驚，感恩戴德的一面，以便討好這個在軍部擁有話語權，同時心胸不怎麼寬大的卡利西。

可，她是誰？..

她可以忍辱負重，可以唾面自乾，但讓她為了不樹敵就放低姿態討好誰，做不到。

所以，她只是笑了笑，按部就班的說，「您嚴重了。審核入伍新兵的資質，是您的工作。您只需要考慮把什麼人放在什麼位置上，不需要考慮別人的實際需求。」

「你說得對。」卡利西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原來我不需要呀。所以你剛剛那麼振振有辭，說得再多有什麼意義呢！維持原樣，簽約表還是五十年。要麼，你簽，要麼，就別簽。十年的簽約表呢，我是不會發的，等正常流程吧！大概半年，正式的審核就會通過，等哪個有資質簽約官發給你吧。不過這半年內，你可就是普通新兵，要經過最最嚴格的新兵訓練，沒有優待哦！」

卡利西笑眯眯的和芸熙招手說再見。

這個穿白色軍裝的金髮女軍官，用切實的行動，什麼叫「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的真理。

芸熙看著她的背影，暗暗對小黃鴨道，「是她么？」

「視頻中有她的存在，但不是她啊。沒看出來么，她只是想折磨你。」

「也是，她說完了再見，嘴角上揚，走路都輕快了幾分。只是稍微佔了上風，就高興了，不會是想殺我的兇手。」

原來一向公正的天網，得知芸熙身份后給了點特權，將一些保密等級比較高的視頻發給了小黃鴨。小黃鴨又刪刪減減，假說自己想辦法弄來的——免得芸熙刨根究底，要完整版的。

「鑽地彈肯定來自軍部。並且，我參軍的事情，也是首都星軍方內部泄露。我只是不懂，哈特有這麼深厚的背景人脈，干點什麼不好，去劫獄都做得到了。」

「宿主也覺得，這其中有問題？」

「很明顯嘛！」

視頻中，好幾個剛剛出現在會議室的高級軍官，拚命的爭吵什麼，拍桌子砸東西，差點打起來。聽不到說什麼，但那爭執的焦點，肯定是為了鑽地彈。

「每一顆鑽地彈都有記錄的。那他們爭吵什麼，到各駐地查一下不就完了？」

「不，宿主，沒有這麼簡單。爆炸不到一個小時，所有駐地的鑽地彈都檢查過。一個都沒少。」

芸熙明白了，「難怪視頻中所有人都爭吵得厲害。」

一個都沒少，又怎麼憑空冒出來一顆鑽地彈，還爆炸在首都星呢？這足以證明，在場那麼多高官中，有一個偷藏了鑽地彈……興許不止鑽地彈，還有其他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首都星是什麼地方，是聯邦的核心！在這裡偷藏武器，是什麼意思？想要幹什麼！

而偷藏的辦法也不簡單，是怎麼藏的？禁運？還是私下制的？哪一個都是上軍事法庭，一輩子也出不了獄的。

芸熙可以不管軍方的內部爭鬥，但如果其中一人對她心存惡意，偏幫哈特要對付她的話，她也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卡利西想看笑話，註定要失望了。

她的體質早就達到普通星際人的水準，這也意味著軍訓雖然艱難，痛苦，但她咬咬牙，想來優秀達不到，及格總可以吧？

對自己蜜汁自信的芸熙，什麼時候認輸過？

……

索安揉了揉眼睛，他已經三天三夜沒合眼了，終於鎖定了那顆鑽地彈的來處。

「哈特……」

萬萬沒想到，剛剛針對陳芸熙的審判才結束，又發生遇襲的事情。就在首都星！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和他和哈特這位老朋友，也不得不走上敵對的路。

利用哈特還不知道他的立場，索安冷靜的處理了「朋友」關係帶來的各種內幕，交叉出兩人共同的朋友，或明或暗的打聽，終於讓他探聽出一點有用的消息。

原來，哈特出了鑽地彈，還動用了一次「黑沙」。

黑沙曾經是星盜，後來通過種種渠道洗白，專門接一些聯邦世家貴族不願意做的事情，名聲狼藉。

別說陳芸熙現在身體還沒恢復，異能也很淺薄，就算還是那個超凡者，遇到黑沙層出不窮的刺殺手段，也難保安全。其他不說，黑沙用毒十分厲害，幾秒鐘就能奪走心跳，解藥都來不及。

索安越是探查，越是吃驚。這已經超出了殺妻之恨了，況且真正殺害梅歇爾的，不是陳芸熙，而是那團突然出現在監獄里的迷霧！

哈特動用這麼大精力，還有大筆錢財，只買通軍部的人，驚天動地的使用鑽地彈？還用黑沙這種讓首都星人特別反感的方式復仇？

真的得逞了，那對真正害死他妻子的人，能起什麼作用？

索安閉上眼，腦中各種關係圖，甚至星際地域，穿梭著各種星星點點，那是一條條關鍵信息，誰和誰相識能聯繫上，誰和誰有交易往來……

不對！

不是哈特！

不僅僅是哈特！

索安好不容易在複雜的多維立體關係圖中，找到一根串連起來的線。線的終端，遙遙指向了他最不想發現的一面！

難道，陳芸熙的身份還是被發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