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發芽

「姐，我也沒想到……」

「別叫我說，說了多少遍，叫長官！」卡利西怒不可竭，手指點點，差點戳到卡爾希的額頭了，「你做的什麼事情？眼睛瞎了？那麼大的冰雹砸得滿地都是，你不問一聲，不想一下，也不和我報告一句！急著把當事人帶走作甚？」

「我……我不是怕關注的人多了，人人看熱鬧，問起來，讓朝家名譽掃地，麻煩纏身么！」

「朝家的麻煩，和你有什麼關係？你還真指望朝明看上你，省省吧！」卡利西惱火無比，「他家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頂破天賠償點錢就完了，要你忙不迭的幫人擦屁股！卡爾希，你是不是這種事情做習慣了，管什麼狗屁倒灶的，你都攬上身管一管？」

「我，我是真的沒想到。」卡爾希眼淚汪汪的，手指不停的攪衣角，「現在有什麼辦法可以彌補？我願意，做什麼都我願意？」

「你願意？你願意有個屁用！保密協議都簽署了，人家拿著協議對我說，事關半個小時之前發生的事情，她終生保持緘默，一字不提！提了就要上軍事法庭，承擔背叛聯邦的責任！哈哈，卡爾希，你想得挺周全的嘛，當初考『醫療士等級考試』的時候，條例十條寫了不到一半。現在幫人家解決麻煩，條條框框的一點漏洞都沒有。你說，你的心思都用在什麼地方上了！」

卡爾希被罵得太慘了，哭喪著臉，「能不能想辦法作廢？」

「哈，作廢？這就是你的好注意？上面有你的簽章，有軍部的核名，誰來宣布作廢？以什麼名義宣布？」

「只要想找，總能找到辦法的!姐，你的軍銜比我高……」

卡利西揉了揉額頭，「別異想天開的！那份保密協議，條約絲毫不漏，根本沒有空子鑽！我比你等級高上，可我也做不到。軍部各方面不相統屬，因為軍銜高就可以推翻別的指揮官命令？你當軍部的條例是兒戲？」

「實在沒辦法，就只有偷出來，我還沒備案！」

「你當人家是傻瓜？你沒備案，林恬兒早就上傳給聯邦法院了！我剛看保密協議的時候，法院就有信函過來確認！而且，天網也有記錄。你不記得簽署協議時，林恬兒有沒有視頻拍照？」

卡爾希回想了下，頓時毛骨悚然，「她是故意的！」

「她當然是故意的！」卡利西恨恨的說，「她不想合作，不想說明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可你呢，你倒好，發生了罕見的天氣異象，不急著弄清原因，倒幫著別人解決麻煩，生怕遲一點就晚了！不是你給了她保密協議，她還能主動提出來？」

「我真的沒有想到……我是真的……沒想那麼多……」就連不多的良心和道德，卡爾希都給壓下去了，心理只想著和自身相關的利益，哪裡還有對天氣異象的好奇心？

沒想到她越是幫朝家的忙，反而把自己給坑進去了。

卡利西還罷了，是姐姐，痛罵一頓，焦頭爛額的想後續怎麼處理。可蔣靜飛就不同了。

她千里迢迢的來第六行星，不是光對異象發生地勘察的。不調查核心人物怎麼行？什麼？

核心人物簽署了軍方第一等級的保密條例，一生一世都不能對外吐露隻言片語？開什麼玩笑？

再聽說，一切都是小醫療官卡爾希鬧出來的，她想幫一個熟人隱藏罪過，就威逼利誘核心人物簽署保密協議。這種吃裡扒外，至聯邦利益於不顧的廢物，要她幹什麼？

「卡利西，我敬你幾分，沒想到你也是那種是非不分，一味包庇的人。你想就干瞪著保密協議，束手束腳，我可不能！我已經越權向軍方控訴，斥責卡爾希的以權謀私！我作廢不了保密協議，我先廢了她！」

「不能！靜飛，等一等，還有其他辦法的！」

「哈，還有什麼辦法？就算有，你能等，我一天也不能多等了！實驗室一天幾十萬上下，分分鐘都影響星際人類的衣食住行。我拋下所有試驗過來，不是白等的！三個小時，做多三個小時，走正規流程，從YC遞交官方文件到軍部，只有這麼多時間。要麼你解決保密協議，要麼我解決了你妹妹。」

蔣靜飛的邏輯很簡單。保密協議沒有漏洞，可人會有啊！只要搞事情，把卡爾希搞廢了，一個根本沒必要資格的人，怎麼代替軍方和人簽署保密協議？這協議不就繞過去了，不影響她做實驗了？

可這又是卡利西不能允許的。一旦蔣靜飛的算盤達成，她妹妹卡爾希背上這種污點，這輩子就毀了！哪裡還有什麼前途可言？

三個小時，只有三個小時！距離蔣靜飛在落地，只有三個小時！

在這三個小時之內，她必須給妹妹卡爾希的人生保駕護航，同時，也要完成任務！製造異象的核心——林恬兒，必須開口說明白！她不能一輩子藏著這個秘密！

軍部需要知道突然進階的秘密，YC需要研究引發異象的原因！如果這個任務不能完成，別說妹妹卡爾希，就是她也要被牽連進來！

這怎麼行呢？

大約能登上高位的女子，都有一般人沒有的魄力和狠心。蔣靜飛完全不在乎搞廢卡爾希的人生，不在意後者以後怎樣。卡利西也不在乎別人的。

她利用職權，把林恬兒的宿舍……周圍人清空了，下令讓他們搬走。然後找來了鼻青臉腫的朝峰。

朝峰不客氣的往沙發上一坐，「怎麼，找老子有事？」

卡利西忍了忍，「我妹妹為了你們朝家做了一件蠢事。我承認這件事的確很蠢，找不到其他理由開脫。但怎麼說來，都是為了你們朝家。」

「嘿嘿，別故意誇大其詞了。搞得像我欠了她一樣。哦，我讓她幫忙了？還是我大哥開口叫她幫忙了？自己亟不可待的弄出保密協議，結果弄得像我們朝家欠了多大人情一樣！就她這樣的，還想肖想我大哥，省省吧。我已經傳信給我大哥了，就這種沒長腦子的女人，說什麼也不能要！」

卡利西氣得七竅生煙，換做平時，能把朝峰打成豬頭。不過眼下不是生氣的時候，她一忍再忍，「沒和你說人情，現在說的是那位引發異象的異能者！你欺凌她的時候，導致她進階！你不會否認吧。」

「哦，算是吧。咋地，老子做了就是做了，不會推卸責任。」

「可你看，那位異能者願意與你和解嗎？你不怕她成長之後報復你？」

「嘿嘿，美人的報復，老子接著。」朝峰毫不在意的說。

「那如果我告訴你，之前和她又過節的梅歇爾，也是一位背景深厚的異能者軍官，結果被害得屍骨無存呢？」

「梅歇爾，女子獨立隊的梅歇爾？」

「沒錯。」卡利西上下打量了一下朝峰，「鷹眼術上了戰場才有用，平時你也不就是靠著筋骨抗揍。梅歇爾，可是火系異能啊，馬上晉陞高階了，還不是說死就死了！」

朝峰冷哼一聲，「你可別嚇唬我，林恬兒只是個冷凍人，真殺害了聯邦軍官，還可能好端端的參軍授銜嗎？」

「人家的手段可高超著！不然，今天的異象誰引發的？總不會是你吧？就因為她是冷凍人，來自一千年前，我只記得母星時代才有引發異象的記錄，星際沒有！想想看，她今年只有十五歲，再過十年，會成長到什麼地步？你願意與深不可測的異能者為敵？我要是你，要麼徹底將人收服，要麼徹底消滅！」

卡利西的眼眸一眯，眼角露出一縷殺意。

如果說卡爾希是壓下良心道德，做事無所顧忌的話，那她姐姐卡利西就是壓根沒有所謂良心道德，做事沒有底線，只有目標。

半個小時之後，林恬兒休息的房間格外沉悶。她身上披著一件外套，看著外面的越來越昏沉的天空，一絲不詳縈繞心頭。

小黃鴨唉聲嘆氣，「宿主，你打算怎麼掩飾你的異能啊！天象，怪怪，那麼大的冰雹，那麼多的閃電雷鳴，你一怒之下就全出現了。我總算明白一句話，『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天子一怒，浮屍百萬』。超凡者一怒，風雲色變！」

「話說之前你還很平靜的，不是很在乎的樣子。怎麼後來突然就控制不住了，難道說，你心中有什麼陰影？」

什麼陰影？末世初期，她自保不能，被養父母討好的送給有勢力的人算不算？原以為經過多少年，早遺忘了，沒想到還是留在心底，成了最隱秘的傷疤。

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她從小小的普通女生一步步走向超凡者，流了無盡的血和淚，受盡了挫折和打擊。經歷了天象之後，她才感覺，自己的內心除了渴望平靜，渴望和「陳芸熙」不同的人生外，心理還有暴躁怒火啊。

那是一種手握閃電，想要劈，劈開所有障礙物的衝刺感。大約，她實在憋得太狠了！

「宿主，沒關係。誰也沒要求過，廚師耍得一手好刀，只能用來切菜啊！你想砍人，我這裡沒有意見。只要擦乾淨!」

「誰說我要來砍人了？」芸熙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她心理素質極高，短短一天之內發生了多少事，她都能用平常心看待。而且心念電轉，就放棄追究，簽下了對自己有利的協議。

想也知道，異能者報復，什麼叫不追究？追究又如何，只要找不到證據，能怎樣呢？何況朝峰那種人，仇家不知多少。

芸熙慢悠悠的品嘗一杯紅茶，欣賞著晚霞落下的美景。她願意把發生的一切，不管好的壞的，都當成新人生的風景，一樣樣經歷觀賞。

當咔嚓咔嚓腳步聲響，她沒有動，耳朵已經聽到聲音了。莫名心想，原來星際的道德底線也下降到這種地步了，和喪屍橫行那會兒，沒什麼區別啊。

那時，是為了生存，現在呢？大概是傾軋吧。站在自己一邊的，對自己有利的，就擁護，就保護；而不是一條戰線的，就是敵人，就打擊，就消滅。不分是非對錯，沒有正義邪惡。

朝峰笑眯眯出現芸熙面前，芸熙沒有絲毫意外。這個時候，也只有他出現才最正常嘛！

「美人，想我了沒？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我才兩個小時沒見你，就感覺滿腔的思念深入骨髓了！來吧，讓我們把之前沒做完的事情繼續。」

芸熙面無表情，也不言語，就這麼抬頭看著朝峰。過了兩分鐘，朝峰的笑容維持不住了，

「你怎麼不說話？」

「你希望我說什麼？」

「什麼都行啊。反正只要是你嘴裡說出的話，我都願意聽。」

說完，朝峰故意笑呵呵的看向天空，「這會兒該不會下雨了吧？」

芸熙搖頭，「不會。」

「那我就放心了。美人你知不知道，你的雷聲嚇壞我了，我還以為天罰出現了呢。還好還好，虛驚一場。」穀雨茶拍著胸口，朝峰表現出一副流里流氣的模樣，可腳步沒挪動一下。

看來他也不是傻瓜。

芸熙就像看一個死人，「既然怕，為什麼還過來？」

「想你咯。」

說著不著調的話，朝峰故意色眯眯的眨眨眼。

可惜這種沒有威脅的表情動作，能讓芸熙動容？開玩笑呢。

芸熙無動於衷。

朝峰也不主動靠近。

最後，牆壁咔咔的出現一些莫名聲響。朝峰閃過一絲不耐，加上此刻的芸熙冰冷無情，卻掩飾不住的可愛模樣，笑著道，「你是個聰明的，知道我想要什麼，那何必虛言試探呢。反正你在這裡，就等於在別人手心裡。還是識相的好！」

慢慢的，一步步走近。

只要有異象出現，朝峰一定比兔子更快的溜走。

可這次，芸熙沒有引發天象。

她等朝峰靠近到「安全範圍」，看到他迫不及待的伸開手臂，想控制住她的時候，手指一彈。

一顆種子直接彈到朝峰哈哈大笑的嘴裡。

種子發芽需要什麼要素？泥土？水分？肥料？

不不，誰說在人體里就不能發芽的？

朝峰驚呆的看著自己的嘴不由控制的張大，裡面飛快的竄出秧苗。他的胃，他的心，他的五臟六腑，都成了培育的土壤，成了秧苗紮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