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博弈

在星際的歷史上，還沒出現過大規模人質事件，畢竟蟲族不會和人講道理，通常被俘虜的星際人，只有被分吃一種下場。

所以他們還沒遇到過這種糟糕狀況——母星人們沒有得到希望的道歉，連好不容易安定的家園也被毀了！看著平日里居住的房子像玩具一樣傾斜倒入沼澤里，他們之間有人瘋狂的抽瘋、割腕，故意把血噴洒得到處都是。

「這就是你們要的，是吧？看著，老子不想活了！不想活了！這就死給你們看！」

恐慌和死亡，像是病毒，頑固性，傳染性，再怎麼理智的人群出現這兩種情況，就會想火苗一樣點燃所有人的情緒。

李政眼睜睜看著，陸續十多個人開始割腕，有人已經虛弱的休克，還有人哈哈大笑著，卻拿刀割自己的大腿。

自殘本應該是傷害自己。所有人都聽說過一句話，「你不愛自己，還指望誰來愛你呢？」

可明顯不適合用在這會兒。

母星人試圖自殺，場面實在太過激烈。蔣靜飛在場，根本不用吩咐，就有醫療方面的人衝進去，幫忙包紮止血。要知道，光是流血，也是會死人的。

怎麼辦！

他們是來懲罰母星人，是想找到那兩個偽裝林恬兒的黑髮女子，想找到線索追查——哪怕明知道林恬兒生機無多，那也要找到下落吧。

李政完了，他獃獃的看著不可控制的母星人，覺得自己的前途，大概終止於此刻。埋怨李靖，不，他同意來的。怨恨侍女中士，不，只是個小士兵，他聽信了她的話，要怪只能怪自己！

「你們……我做不到，我不該恨你們，但我該走了。接替我的人應該就在路上了，我走了。」

「等等！少校，你要去哪裡？」

「我，我不能呆在這裡……母星人都瘋了，我也快瘋了。不，我不能道歉，我是個軍人，我不能侮辱自己的人格。但……」他打了個顫抖，那群母星人是來真的！要是他不道歉，真的會集體自殺！

到時，他的名字就會傳播整個星際，人人都知道他逼死了所有母星人，到時候，是欣賞他為十萬冷凍人復仇了，還是憎恨他剝奪了最後解救基因病的希望？大概，都是後者吧？

天地之大，以後再無他的容身之所……

看，恐慌真的是病毒，已經傳染到李政身上。平日冷靜思維縝密的軍官，此刻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不能呼吸。

艾麗斯覺得無法和他交談了，就走到蔣靜飛身邊，自我介紹，「我是林恬兒的聯絡人。」

這句話挺有用的，蔣靜飛終於分出一絲注意力給了她，「哦，你是來問林恬兒下落的？不好意思，沒有找到她。」

「我知道。我……相信吉人天相，她不會有事的。」艾麗斯抿了下唇，才說明來意，「母星人中，有三個黑髮黑瞳，和林恬兒乍一看有點相似。我聽說她們有人偽裝了林恬兒，這麼說來，她們肯定知道線索。」

「是啊。」蔣靜飛不在意的說，「她們不是主謀，也參與了。可惜，發生這種動亂，國會不會允許再出岔子。軍方也不會允許派兵進去抓人的。」

「不用抓人。我有辦法，讓他們自己把所有參與綁架林恬兒的，送出來。」

「什麼！」蔣靜飛定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挑眉不通道，「你不過是個普通小兵，有什麼辦法？說是看。」

艾麗斯自通道，「我是林恬兒的聯絡人，我們相處得很好，那段時間，是我最快樂的時間。我教她如何適應星際時代，她也教了我如何認識母星人。」

「記得阿爾法基地出事，林恬兒第一個猜測，主凶是除她之外所有冷凍人合謀。那時我問她，為什麼。為什麼這麼猜測？一般人應該都不會這麼想吧。」

「她告訴我，因為那十萬冷凍人死亡之後，活下來的冷凍人就是最大得利者。排除了所有可能性，那最後一個不管多不可思議，就是真相！」

毫無疑問，這點言語無法打動蔣靜飛，但她還是點了下頭表示鼓勵。內心深處，卻在全方面觀察艾麗斯之後，惋惜的一嘆——可愛的女孩，外表完美，冰系異能，等階按她的年齡算不錯了，可惜眼睛的基因病無法救治，無論軍方還是YC，都沒她的立足之處。這孩子，大概會從軍個三五年，混到少尉就退伍吧？

「繼續吧，林恬兒還和你說什麼了？」

「林恬兒毫不猶豫的公開了冷凍人的作為。我曾經又一次問她，問什麼不幫冷凍人保守秘密。那時，沒有任何人知道。只要她不要，所有人都不知情。那麼，這個秘密就將永久的封存了。」

「可林恬兒告訴我，一來她的道德不容許。再者，這群冷凍人，沒有一個是她的親族！哪怕她的祖國是母星第三大國，人口是母星最多的，這群活下來的冷凍人，也沒一個是同國的。」

「國？」這個早消失在星際歷史的詞語，讓蔣靜飛納悶了一會兒。還是艾麗斯立刻用形容詞描述，

「母星只是一顆行星，有一百多個國家。就好像聯邦也是一百多顆星球。一個星球就算一個國家的話，林恬兒在這群冷凍人中，是獨一無二的，和其他人都沒關係。」

「哦，懂了。」

艾麗斯沒有給堂堂YC高階上課的驕傲，仍舊保持平靜申請，「倒是死亡的十萬冷凍人中，可能有林恬兒同一國籍的，所以她就告發了。她還和我說過，這群冷凍人之所以齊心合力，用集體自殺威脅，不是他們有多團結。」

「不，他們不可能團結一心。他們來自不同國家，不同民族，信仰生活習俗完全不一樣，天差地別！就算是來自同一地區的，也不可能相處融洽，完全沒有分歧。」

「讓他們不得不抱團的，是我們星際大環境的威脅。他們害怕了，才團聚起來，對抗我們。」

「女孩兒，你說了很多，可還是沒有說出你的辦法。」

艾麗斯笑了笑，「我的辦法很簡單，就是閉口不言，讓他們自生自滅。」

蔣靜飛眨眼，點頭，繼而攤手，「然後呢？」

「說完了。就是這樣。」

「你開玩笑吧？我們什麼都不做，就能讓母星人交出偽裝林恬兒的人？」

「對，還能讓母星人老老實實的，再也不敢動不動就威脅集體自殺。」

「哦，你知道的，如果母星人真的都死了，你也會死的，知道嗎？本來這些和你沒關係，是你自己要卷進來。」

艾麗斯坦然道，「當然，我自願。而且我相信林恬兒的判斷——她說過，冷凍人都是怕死的。他們不想死，才拋下信仰和矛盾，威脅自殺也表示他們不想死。真的想死，不是割腕，而是割斷頸動脈了，那樣死得很快，沒救治的時間。」

……

後來艾麗斯給芸熙寫信的時候，提到這一天。她都不知道，怎麼勇氣走到未來YC的大BOSS蔣靜飛面前，長篇大論，拿著自己的小命當賭注。

偏偏還賭贏了！不過，不得不說，她做了生平最對的一件事，因為之後，她成了YC的特聘顧問，專門處理YC對外的事務。憑著芸熙教導的陰謀詭計，呃不，三十六計和孫子兵法，在外交上取得顯著成果。

而說起艾麗斯，能以特派身份進入YC這種星際強者才能生存的地方，不得詳細說下東湖區母星人暴動事件的後續了。

母星人割腕了，哭天喊地、歇斯底里之後，也會累的。看星際人緊張兮兮的過來幫他們救治，他們安心了，就找了個空地，沒有沼澤吞沒的危險，原地等待。

不僅等待水和食物，也在等待軍官李政的道歉。

一個小時過去了，又一個小時過去了。等來的是軍方派兵，把原先過來包圍東湖區的李政下屬們，全部手銬帶走。

「這是怎麼回事？還不道歉，別以為拷走就能抹掉，不道歉，我們還是要用死證明自己！」

「隨便。」

新換防的兵，只有這兩個字，然後不管母星人說什麼，都不理不睬。

「喂，時間到了！」

不理會。

「給點食物和水吧，我們都餓了。」

還不理會。

母星人仗著身份特殊，衝上來想要搶奪，被士兵趕了回去。「我們接了軍令，駐紮在這裡，沒有上級命令之前，所有人，原地等待！」

就這麼等了一夜……

母星人又餓又累，從少量沒有被沼澤埋掉的別墅里搶出點食物和水，但這些哪夠所有人分的，暗中爭奪了一番，不想被星際人看到，只能偷偷的。

天亮了，他們決定不再忍耐。

集體走到大兵們的面前，卻看到他們也在關注個人終端的投影的大屏幕。

那是軍事法庭。

李政上了軍事法庭受審，形容慘淡。

李靖正在為他辯護，「軍人可以道歉，可以對任何一個星際公民道歉，不管是小孩，是老人，一句簡單的『對不起』很容易說出口。但絕對不能是罪犯！讓軍人，對罪犯低頭，這是恥辱！這是所有軍人的恥辱！

那群母星人，每個人都犯下了罪大惡極的謀殺。我們原諒過一次，送他們到首都星，給他們最好的生活條件。外星系的人想到首都星旅遊一次，都要花費大半生的積蓄。而他們，可以自由的享受一切。」

「我們以前太天真，以為這麼善待母星人，他們會感恩，會知道收斂，改過。他們從前經歷過末世時代的殘酷，活到今天，都不容易。在場的全體，剛剛的視頻都看到了，只是幾句言語上的衝突，他們就割腕，就自殺，用這種低劣惡毒的手法，來摧毀我們一個為聯邦做過貢獻的軍官！詆毀他的人格，摧毀他的鬥志。」

「他們有什麼資格！」

「還說我們沒資格評價他們？別忘記現在是星際時代，我們聯邦是有法律的，沒有人可以凌駕於律法之上！在殘忍的謀殺了十萬冷凍人之後，他們變本加厲，就在首都星，就在半個月前，在這個安靜平和的土地上，又施行了一次犯罪。一名在職軍官，失蹤。是生是死，不得而知。我們還不知道，是母星人主動陰謀設計的，還是於什麼人合謀。」

「兩者其實沒什麼區別。我甚至不太想去辨別了，因為我只知道，只相信我看到的一個事實：那就是這些母星人，犯罪成癮，他們不安現狀！只有一丁點不如他們的意，今天割腕，明天集體自殺，時不時的來一次，犯罪的成本幾乎沒有。」

「我請法官不要判李政少校有罪。因為他沒有做錯任何事！是母星人得寸進尺，以犯罪為榮！今天如果讓李政少校低頭認錯，損傷的他個人的尊嚴。他日，就是律法的尊嚴，是聯邦的尊嚴！法官閣下，請您考慮軍人的立場，因為您今日宣判李政少校不要緊，將來不會有人願意駐守東湖區，沒有軍人願意守護那群母星人。也沒有任何一位星際公民，願意為母星人納稅，供養他們！」

大兵們議論紛紛，都站在李靖這一邊。所以看到母星人過來偷看，也不驅趕，只是露出輕蔑的眼神。

這無疑是很傷害母星人的自尊的。

他們感受到屈辱，痛楚，大聲要求談判，要食物，要水，要重建他們的家園，還要精神賠償。得到的只是一句，「等著。」

「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們都快餓死了！」

不理不睬。

「你們真以為我們不敢自殺？」

大概用死來威脅最是立竿見影，之前割腕的拆卸繃帶，還有人再割了幾刀。

這次，只是丟過來繃帶和葯，沒人過來。

星際人真的不管他們死活了！

周圍都是一片沼澤，只有幾棟別墅是完好的，食物吃光了，水也沒有了。母星人一片凄惶絕望，有人不死心的追問大兵，可得到的回復是「還在討論少校李政要不要道歉」。

因為軍事法庭開在討論。這次，是來了好多專家團，從醫學角度，從社會角度，還有從歷史角度，證明母星人存在是有必要的，不能讓母星人都死光了。

然後是司法方面的人代表，說明踐踏律法就是動搖聯邦的根基……

簡而言之，可能還要三五天才能結束。

母星人受不了了。

他們將韓族宋美妍和日族櫻花，推了出來，並表示他們沒有犯罪，來到首都星后一直尊重聯邦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