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翻轉乾坤
身為冷凍人，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在各種公開場合，表示哀悼，表示悲痛——最好是悲痛得失聲哭泣，然後向大眾表明冷凍人不能再非正常死亡了，很遺憾發生過的事情，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
絕對不是出來作證。
莉莉安有點譏諷的看著芸熙，「你可真夠愚蠢的，不怕這件事影響你的未來前途命運？我查過了，法院發給的是傳票是可拒絕的，沒想到你會自投羅網。」
幾人輪番說話，半是恐嚇，半是嘲諷，滿滿的都是不信任。不過芸熙對他們所有人印象也不好，她懶得應付敷衍，直截了當的道，
「說完了？說完我該上庭了。」
「等等！」香濃跨出一步，站在芸熙面前，很是認真的看著芸熙的眼睛，「不知你那裡來的底氣，你以為自己的名氣很大嗎？不，你的直播名氣，都是虛的！不過是第一個黑髮黑瞳的冷凍女孩，讓大眾對你幾分好奇罷了。你確認不再考慮考慮？一旦出庭作證，你的所有言語，甚至視頻片段，都會成為你一輩子擺脫不掉的印跡！會陪同你一生一世！」
「香濃，和她說這些幹嘛？她是那種要名譽的人嗎？14號，我直白的告訴你吧，別以為索安大人被庫里家族除名，你就以為可以憑這個案子獲利什麼。事實上你參與進來，就是自討苦吃。案子的結局，如果索安大人無事，那皆大歡喜。如果因你的證詞出現什麼意外，你就等著吧！」
莉莉安丟下幾句話，和同伴們離去。玄心月在掉頭之前，特意深深的看了一眼芸熙，不知為何，他感覺對方和在阿爾法完全不同了，明明還是那個人，呼吸、味道、面容五官，沒有什麼變化，但一股勃勃的生機都快穿透法院的的天花板了！
怎麼看，都不像是冷凍了一千年的乾屍啊。難道說，首都星這麼養人，短短兩個月，就調養得和正常人一樣了？
苦艾嘆氣，「……真宣判加刑，怕是會關進監牢了。被押送到監獄服刑怎麼辦？沒了自由，即使索安大人想要戴罪立功也沒機會了！心月，你覺得還有辦法嗎？心月？」
愣了一下，玄心月才冷著一張臉，「請叫我的全名！另外，索安大人不會這麼輕易的被人打倒！」
「可是他的貼身侍衛官口供，已經提交給法院了啊！人證物證俱全，要是14號在法庭上被問個張口結舌，精神崩潰，胡亂承認個什麼，只會雪上加霜！她又不是艾麗斯，意志力強。」
「這個時候，只能相信索安大人了。」
幾個半大孩童齊齊嘆氣。原先在阿爾法的時候，玄心月、苦艾、莉莉安等人，對索安印象平平，有關注，不見得有多少關心。可離開阿爾法后，才知道軍事管制下的索安，把所有聯絡人都列為軍籍。
即使只是最低等的列兵。
軍籍，對不愛當兵，不想往軍方發展的，那自然是極大的傷害。不過不是所有士兵，都會一直當兵當老。聯絡人基本都是小學生，還要正常的學習，三五年後走流程，正常審批也就退伍了——退伍之後軍銜還會提升一階，履歷上多好看？所以，也沒人吵鬧。苦就苦點唄！不付出點辛苦，哪有收穫？
可對於有心往軍方發展的，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想想他們的年紀，一批十歲大小的孩子，按照三年一提的規律，不到二十歲，他們的軍銜可能比正常入伍的高出三階！這是多麼高的起點啊！
所以莉莉安、玄心月、苦艾幾個，才知道索安的好處，並深深懷念起阿爾法的生活來。
「走，香濃，咱們支持索安大人去！」
香濃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回頭看著站在休息室里紋絲不動的芸熙，暗道，希望索安大人沒有弄錯，希望一切的付出都值得……
天網。
各大論壇都有關注「冷凍人死亡案」，除了有關索安下場的賭局，也有各種關於案情本身的投票。
對於阿什利莫名剛剛升任，就遇到冷凍人自殺，60%的人認為她就是倒霉，不需要為此負責。10%的人選擇不知道，不做評價。7%的人認為案件發生在她宣誓就職后，就是最高責任人，應當負責。剩下還有20幾的人覺得，應該另有內情，相信法院審判之後會還以真相。
可真相到底是什麼，能指望律師嗎？
深海探測會發出獨家新聞，其他直播視頻放的都是律師團公開接受採訪，他們也放了，不過只放了一半，就轉為偷拍的。鏡頭晃啊晃的，各律師精英們為勝利而商談對策——
「確定？確定冷凍人14號也會作證？太好了！她就是本案最大的突破口！一定要在法庭上詰問她，逼她說出『真相』！」
「她是冷凍人，不過背景調查過，和死去的冷凍人毫無關係，但是索安卻負責她的最初治療，幫她良多。所以她上庭作證，估計也是想幫索安脫罪。」
「上了法庭，還由得她嗎？她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明證。索安或許主觀意義上不想傷害冷凍人，但他的行為就是這麼做了！還哄騙冷凍人替他出庭，他以為還能博取多少同情嘛？不可能！我一定要他身敗名裂！」
這些律師，說話的語氣都是兇巴巴的，策略也是一招套著一招，招招狠毒。「身敗名裂」四字一出，天網一片混亂，各種人都冒出來了。
「天啊，到底什麼仇什麼恨！是為冷凍人抱不平，還是為打擊報復？強烈懷疑這次審判目的為何！」
「早說過，索安得罪了一些能量大的不得了的大人物。不然，怎麼連庫里家族都退縮了？看看，這些律師一個個都凶神惡煞的，雖然看不到長相，光聽聲音也知道，活生生吃人啊！」
「哎，看來別想知道真相了。這完全是一群兇徒，衝上去不顧一切的撕咬，哪怕不能讓索安坐牢，也會讓他名譽受損。名譽受損后，再想各種毒計……總之，不弄死就不高興。我想轉給法院，有人贊同我嗎？」
「當然！只有讓法官知道，才會有公平。對了，你們知道他們說的14號冷凍人是誰嗎？」
「這麼快就忘記了？就是那個黑髮黑瞳的女孩兒，外號小天使的那個！」
「……囧，還是想不起來。現在有好幾個黑髮黑瞳的，第三批冷凍人不是也蘇醒了嗎，中間有四個黑頭髮的。加上之前的三個，有七八個啊。到底說的是誰？」
「第一個啊。雖然黑髮黑瞳，五官輪廓不深，皮膚也偏黃，相貌區別不大，不過仔細看看，還是容易辨認的。39號生得嬌弱，經常『吆西』『嗨』，說的通用語都帶著一股麵包味，特別軟。51號眼皮比較厚，鼻頭比較圓，長得雖然不錯，但不夠精緻。說話腔調也是『思達』『庫達』之類。」
「說這麼多，沒說到重點。重點是14號一開始直播，就會說通用語了！她還公開宣稱，通用語是她老師研究發明的，不是十大超凡者！為這個，還有人懟她嘲笑她呢。」
花無百日紅。芸熙曾經在直播中攢下巨大人氣，好多人喜歡她，可隨著兩個多月的遠離，以及黑髮黑瞳不再是獨有特徵，她也被星際人給遺忘了。
被人提醒，才有人想起，哦，是那個笑起來聽可愛的女孩啊。待會上庭，怕是能被逼問得下不來台。那場景，讓人不忍心啊，可憐可憐！
視頻流傳得太快，也太猛。好好一個穩贏的案子，經過這麼一傳播，立刻陷入「群嘲」的境地。律師團氣壞了，對深海探測會恨之入骨，立即向法庭抗議，要求阻止視頻傳播，並追究深海探測會的責任。
法庭對此很慎重，同意了禁止傳播。不過從法庭簽署「禁播令」，到傳遞信息給天網，再等天網內部審查，一個正規流程走完，大約需要七天。
而索安的案子，五分鐘之後就要開庭了！
他們能怎辦，還是要面對這棘手的情況啊！尤其是法官私下見了律師團的主律師，告誡他，冷凍人14號身體脆弱，來首都星就是調養身體的。萬一逼問太過，引起各種不適的話，身為法官的他一定會停止14號作證。
主律師嘴裡含著一口血，臨陣要上戰場了，結果必須換策略？不，這麼好的突破口，怎麼能放棄？其他證人、證詞，可以宣告索安有罪，不過罪名和罪名也是有區別的。
索安這個人物太特殊，是整個星際都在關注的重要人才。這樣對整個人類的發展，都重要意義的人物，是不可能輕易的關在監獄里白白浪費時間，浪費才能。
想想上次，四十個冷凍人的死亡，他被宣判四十年，然後呢？還不是各個星球到處跑？哪有一點坐牢的影子？
只有將他定在恥辱柱上，讓所有星際人類相信他才能有，可是盡走歪門邪道，品行惡劣的小人。他做的事情對人類沒有好處，反而會損害人類的整體利益。這樣下來，索安才會被關進暗無天日的監牢，永無出頭之日！
「咔！」
隨著小鎚子一聲落下，「冷凍人非正常死亡案」，宣告正式開庭。
首先是原告方進行陳訴，宣召證人。
梅歇爾第一個上了證人席。
「證人梅歇爾，宣誓所說的一切是我親眼所見之全部，沒有一點隱瞞。」
「聽說你的丈夫和索安是好友？」
律師第一個問題，就埋著陷阱。
不過梅歇爾淡定至極，「是。但與我有什麼關係？我上庭作證，說的是我親眼所見，法官閣下，我對法庭的尊重出自內心，我堅定相信《聯邦基本法》是奠定聯邦穩定的基石。別說索安是我丈夫的好友，就算我的好友，該說什麼，我也會如實闡述。」
律師碰了一鼻子灰，不過沒有失落，「那麼就請證人將你乘坐飛船前往阿爾法開始說吧。」
「好。哪一天我是心血來潮，看到直播上14號的容顏很是心動，就買了船票。我一直有參與科學院的一些實驗，因為某個項目表現突出，科學院獎勵我，幫我生育第二胎。因為我和丈夫哈特的第一個孩子，有些缺陷……」
隨著梅歇爾的闡述，她的經歷一五一十的展現在大家面前。邏輯清晰，語調不緩不急，用詞準確不含含糊糊，讓人聽了很有好感。尤其是談及想要健康的孩子，這份心，很多人都能理解。
法官在一旁不斷點頭。
等梅歇爾把阿爾法冷凍人動亂說完，律師才道，「那麼在你看來，這一切算是個意外？」
「沒錯。一個冷凍人因為意外，死了，另一個冷凍人憤怒生氣，想要報復。這就是始末原由。」
「那你認為，身為當時最高軍事長官的索安，應該為此負責嗎？」
梅歇爾理所應當道，「我是軍人。而當時阿爾法軍事管制，無論發生什麼，作為指揮官就應該負責！」
「很好。證人是軍人，那麼請證人準確的說，按照軍法，索安應該背負什麼責任？」
「抱歉，我不是軍法處的。」梅歇爾才沒那麼容易中陷阱，「除非軍法處的人員，其他人沒有資格給責任人定罪。」
律師不依不饒，「但證人確定，索安是應該為此負責的，對吧？尤其是，第一場意外的發生時刻，他也在場。可他沒能阻止，並且事後也沒發現第二批冷凍者的一員，和意外而死的冷凍人之間，存在親屬關係！」
梅歇爾點頭。
「那麼證人認同，引起第二批人冷凍人集體自殺的原因，或者說，導火索，是之前發生的『意外』？一條莫名其妙的鯨魚砸到了阿爾法研究所的上空，砸壞了供電儀器，砸死砸傷了幾個冷凍人？」
「應該是這樣吧。按照那個自殺而死的冷凍人所說，就是這樣。」
「法官大人，我沒有問題了。」
證人梅歇爾離開證人席。
剛剛走出兩步，就聽到律師聲音震耳欲聾，「現在我手上有一份證據，證明所謂的意外，根本就是蓄謀已久的謀殺！索安的侍衛官，他最親密的下屬口供，證明索安指使他用鯨魚砸阿爾法研究所！所以什麼意外，都是謊言！索安是兇手！他製造了一場意外，謀害了冷凍人。又因為這次意外，間接引發冷凍人集體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