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星際夢」

第三十八章 「星際夢」

「法官大人,我反對證人用譏諷的態度對待已死亡的冷凍人!那是十多條鮮活的生命!太令人髮指!毫無同情心、憐憫心!尤其是證人本身就是冷凍人的一員……」

「我也反對原告律師!你可以就我的態度質疑我,但不要因為我是冷凍人的一員,就理所應當的歸類。*隨*夢*小*說.lā我是我,我只是我!我為什麼要按照你的判斷而為人處世呢?」

芸熙的態度依舊如斯,半點沒有退讓。她坐在證人席上,沒有先前預料的,被詰問的啞口無言,相反!她才是掌控全場的女王,她的每一句話,她的每一個舉動,都深深吸引著全場所有的人。

包括法官閣下。

就連之前得到許可的五十多家直播小蜜蜂,也調轉了方向,紛紛朝芸熙拍攝,試圖用各種角度拍攝她的風采。

是的,這是一種與眾不同的吸引力。星際奉行「實力至上」,你異能等階強,直接申請首都星戶籍,想進軍方進軍方,而且一進就是高階。你腦域開發度高,犯了錯連坐牢都不用,照樣自由自在。沒背景,又沒什麼實力,誰看得上啊?

也只有芸熙,此刻用「區區言語」,就讓所有人的心神,都放在她身上。明明瘦弱單薄的身軀,卻給人力量感——她的每一句話,傳達的都是信念。

誰人能說,信念不是是力量呢?

「按照你的說法,」原告律師是對抗方,感受更深,早就氣得臉色發青,發白、發黑,忍耐了再忍耐,才忍住胸口那團熊熊的火焰灼燒的痛感,至於先前的策略?好像在芸熙說起十大的時候,就全忘光了!好容易找回來,按照計劃,一點點引誘芸熙進入全套。

「冷凍人自殺,是他們自己放棄的,和其他人無關?你,身為一個冷凍人……證人不要急著反對,不管你承認不承認,你是不是冷凍倉呆了整整一千年?是,你身上就永遠貼著這個標籤!

不是我個人將你歸類,而是整個星際都這麼看待!但這是之後的事情,現在法庭內,你是作證的證人。可奇怪的是,你不是為冷凍人抱不平,不是為他們遭遇的不公而吶喊。你是為被告,這個需要為冷凍人死亡負責的人,為他作證。我想問問原因,證人願意當著全場的面,公開說一下為什麼嗎?」

這個問題,大概就是莉莉安和香濃之前說的,充滿了陷阱。身為冷凍人,當然要為冷凍人說話——不說話,保持沉默,可以,但不能為相反一方說話。因為人都是有立場的,立場不堅定,背叛了本階層的人,當然會受排擠。

芸熙大約在同意上法庭那一刻,就已經被送上「不忠誠出身(冷凍人)」的審判台了。她彎了下唇角,點點頭,

「出庭我就想好了,這個問題自然不能不說。我想大家有個誤會,誤會我是為索安說話,為他洗脫罪名。可事實上,他有罪,我洗不掉,不可能幫他免罪。他無罪,我也不是陪審團,能宣布當庭釋放。我能做什麼?真正做決定的,不是法官閣下嗎?」

言下之意,你們太看得起我了!隨便說幾句話,就能脫罪的時候,是末世母星時代,那時,她是高高在上的超凡者啊!

「至於我為什麼出庭,因為我來到首都星后,住在索安大人的未婚妻克勞迪婭的別墅里。這一點,我是前些天知道的。我的臨時監護人叫梅歇爾,剛剛她也出庭作證過了。只是恰好借住了克勞迪婭隊長的房子。」

「也因此,我到隔壁見到了索安。那時,他還不是案件的被告人,我曾問他,在第一批冷凍人集體自殺后,為什麼是年僅二十歲的他背負所有的罪名?他回答,『總要有人付出代價』。我又問,『即使必須付出代價,為什麼是你?』他說的話,令我深思。他說的是,『如果我的付出,能喚醒大眾對冷凍人的關注,那就值得』。」

「原告律師自開庭起,一直強調冷凍人的死亡多麼可悲,好像你很在意他們的利益。那我想問你,你願意為冷凍人背負四十年的刑罰嗎?」

「反對!反對證人反問!」

法官閣下用力的敲了敲小鎚子,「證人,注意你說話的語氣和態度。你需誠懇的回答律師的話,嚴肅些。」

「好。我想說的是,索安比任何人都在意冷凍人的真正利益。不是某個人,而是關心這個群體。在別人都群嘲冷凍人體質低劣、恢復速度極慢的時候,唯獨他深入觀察冷凍人,針對冷凍人的身體做出醫療判斷,挽救過很多冷凍人的生命。他在阿爾法做的細緻周到嗎?不,可能某些方面有欠缺。但畢竟,人無完人。這是他第二次參與到冷凍計劃,他被星際民眾期待的太高,辜負了大家的期望——我想,這才是他老是倒霉的原因所在。」

「所以,我出庭作證。一,我認為他不應該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負責。他有精神系異能,卻不能鑽進別人的內心,看別人的心理活動。同時,我不贊同他的做法。警示星際人重視冷凍者們,也有其他辦法,不是用一個案件。他犧牲了自己,也不會讓別人的觀念有所改變。」

「第二點,也是我個人的強調過的。我不覺得需要任何人,為自殺者負責。自殺的人主動放棄生命,那當然該自己負責了!就如同我之前說過的,他們浪費了別人做夢也得不到的機會。誰沒遇到不公,誰沒碰見難過的坎兒?自己都放棄了,還指望別人幫嗎?」

「第三點,我必須要著重提出。冷凍人是人,星際人也是人。為什麼沒人為在動亂中死亡的星際人抱不平呢?為什麼他們的死亡,就不需要人來負責?」

「冷凍人先是體質弱、智商低,沒有星際聯邦公民的標準,是低一等的人類,是弱者,被人鄙薄看不起。可死了之後,反而矜貴起來了?一同遇難的還有星際人,怎麼個個都關注弱者,反倒是星際人的死沒人在乎?原告律師,你看看你手頭的報告,請問阿爾法一共犧牲了多少為星際人?有人打算因此起訴索安嗎?」

「證、證人不要胡攪蠻纏!你只需要回答我的提問,而不是我來配合你,回答你!」

「我一直在回答啊!這其中的邏輯,很值得人思索。」芸熙輕聲感嘆,轉頭看向法官,「法官閣下,您知道母星時代,我們怎麼處理這種事故嗎?」

法官饒有興趣的問,「如何處理?」

「主要責任人自然是第一個查。不過底下的相關人員,該免的免,該懲處的懲處。任何事情都不是孤立存在,比如這次冷凍人的自殺,為什麼我所知道的其他人,就好像與此無關似地?難道她們沒有加一把火,沒有在事件的發展過程中,推波助瀾?」

原告律師憤怒了,「反對!反對!法官閣下,證人是來作證的,誰徵求她的意見了?母星時代都過去一千年了,一千年前的律法怎麼能適應星際時代?」

法官承認他說的有道理,不過他本人不介意傾聽,旁聽者們也不介意。小蜜蜂們就更用實際行動表達了——幾乎直接飛到芸熙對面,挑選了一個最佳角度,定住不動了!

畫面中,法官地位顯赫,佔據不到三分之一,剩下都是芸熙的身影。她柔順的黑髮,明亮的眼眸,她擲地有聲的言語,都通過信號傳遞給星際人類的個人終端。有些還特意儲存了,以後時不時翻出來品味、思考。

至於法庭上的其他人,忽略不計了。

「其實律法的核心是什麼?是一個時代的印記,是一種價值觀的取向。這個社會嚮往民主,就民主立法;嚮往金錢,就向資本傾斜。法律是政治的延伸,而政治是什麼,政治是經濟的集中體現。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剛剛原告律師說得沒錯,星際時代和母星時代是完全不同的。在喪屍病毒沒有橫行前,母星上的人類已經構建了基本階層,好像金字塔,最上方人數最少,佔據絕大多數的生產資料,也就擁有話語權,他們決定著金字塔下方的衣食住行,生活的方方方面。這種階層,穩定堅固的存在了相當長的時間。只有極個別的精英,大毅力、大幸運,才能跳出這種階層的影響。」

「仔細的想,星際難道不是金字塔式的嗎?一小撮人掌握著聯邦的權利,其他人分佈各星球,資源遠遠不足,只能遙遙看著首都六星。看起來很母星時代差不多。可有一點不同。那就是異能者!」

「任何人,只要覺醒了異能,就不再是普通的聯邦公民。他的階層自動提升,所接觸的人也完全不同。不是特殊情況,異能者只和異能者打交道,脾氣再好的異能者,也不會把普通人看成和自己一類人。他們是高高在上的,而異能等階越高,地位也會越高。高到八階、九階,就可以直接進入國會,和國會議員,甚至總統平起平坐。」

「這在母星時代,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芸熙笑了下,搖搖頭,「我蘇醒后,聽到很多關於基因病的事情。於是就想,是什麼導致基因病蔓延得這麼厲害?是星際科技還不夠發達,還是星際人體質變強的同時,導致某些缺陷?」

「其實都不是。根源在於,每一個處在底層的星際人,都有一個『星際夢』!那就是我沒有覺醒異能,但我一定要讓我的後代覺醒異能!所以他們用盡一切手段,獲取覺醒異能的幾率!即使這幾率會導致基因病的流行,那也顧不得了。」

「假使使用基因置換技術,後代中有一個出現異能者,那付出的一切,不都回本了?一家子的興盛就在眼前。可次次都失敗……那不要緊了。本來就在社會的底層,也不可能更低了!基因置換技術,生生將生育子女變成了一場賭博。從此沒有親情,也不要愛情,而且絕大多數都是這樣的。我真不敢想象星際人的內心,到底是什麼樣的世界?換在母星時代,這種社會早就動蕩不堪了。」

「家庭安穩,是維護社會安穩的基石啊!華夏有一句古語『唯利是圖』。放在星際時代,就是『唯異能是圖』。為了增加異能者的人數,星際人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直到現在,還是沒有吸取教訓。處在底層的星際人,還是會為了後代出現異能者而不斷『努力』。而處於高層、中層的星際人怎樣呢?他們也有危機感!生怕後代子孫中異能者不多、不強,失去話語權,手段更是急切。」

「整個星際的法律,我所知不多,但我相信,肯定也是圍繞異能者的。這就是某種價值取向,導致的法律基準偏移。在這種法律環境下,和我所知所出的時代完全不同了。法官閣下,我願意遵守星際聯邦的律法,但請恕我保持內心的道德和法則。」

長篇大論的結果是,所有小蜜蜂都圍繞著芸熙。這次,連法官的臉都忽略了,而法官一點也沒生氣,寫了一張紙條,傳遞給書記官,讓人加速給民政管理戶籍的部門,趕緊把14號林恬兒的公民身份辦下來!

難得有另一種思路解決現在棘手的社會問題,對照千年前的政法情況,對星際聯邦也是一種促進啊!不管這「進步」多微弱,放在星際大環境下,就是數萬人的福祉!

芸熙從證人席走下來之後,全場人一動不動,用目光送她離開,原告律師手不停的顫動,眼瞼跳個不停——策略是整個團體按計劃施行的,可怎麼沒人說過,芸熙的演講表達能力,這麼強的!

她只用一張嘴,胡說八道了一通,所有人都被帶到溝里了。已經沒人在乎索安是不是有罪,冷凍人的死是不是凄慘可憐了。大家想的,都是她引導的沉甸甸的社會問題——遏制基因病的蔓延,不是從醫學方面開展的,甚至冷凍人的基因也不一定有多大作用。解決了一部分基因病患,之後還會有源源不斷的新基因病患啊!

關鍵在於,人們的觀念要轉化!

如何轉化,從什麼地方開始轉化,他們還想聽芸熙繼續說下去……感覺聽個三天三夜,也不會疲倦呢?

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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