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第二百八十七章

朱翊鈞躲閃了一下,就說是也是才醒。

「三郎的樣子看起來不像。」王容與沒那麼容易被糊弄,她披衣起身,把帷帳拉開,下床去把遠處的燈拿過來,把就近的燈盞點亮。

「陛下?娘娘?」守夜的宮人聽到聲響,隔著門輕聲詢問。

「無事。」王容與說。「過會送些熱茶進來,不用茶葉,泡百合棗仁茶。」

「是。」

王容與又回到床榻上坐好,看著朱翊鈞,「三郎還要瞞我。」

「許御醫說三郎因擔憂生的心悸,三郎是在擔憂什麼?」王容與關切的問,「這份擔憂甚至影響到三郎的睡眠。」

「三郎不跟我說,就是想讓我也陪著三郎睡不著覺。」

朱翊鈞嘆氣。

「不是不想睡。」朱翊鈞說,「只是睡著了就會做噩夢,夢見你滿身是血躺在床上,然後就醒了,就再也睡不著。」

「這樣很久了嗎?」王容與撫摸著朱翊鈞的肩膀。

「從太子出生那天起,就是這樣。」朱翊鈞說。

「這麼久,三郎都沒睡過一個好覺?」王容與著急了,「我真是愚鈍,三郎不說,我竟然也沒有察覺。」

「不礙事的。」朱翊鈞說,「白天在養心殿,也可以小憩一下。」

「是我錯了,當初不該把三郎叫進產房的,這樣三郎就不會如此害怕了。」王容與說。

朱翊鈞苦笑,「這和那個並沒有關係,我也沒有親眼見到許杜仲劃開你的肚子,也許就是沒有看見,所以在心裡不停的設想當時會是個什麼情況,想的多了,就是做夢都是這個。」

王容與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輕輕依偎著他,「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在這嗎?三郎為何還要害怕。」

「我知道你好好的在這。」朱翊鈞道,「但是夢裡不受控制。」

王容與伸手摟住朱翊鈞,緊緊的抱住他,「我會好好的活著的,三郎不要擔心我會扔下三郎先走。」

朱翊鈞回抱著她。

這種心理上的陰影不是幾句話就能消除的,王容與知道自己膽大妄為的行為在朱翊鈞的心裡落下了傷痕,之後當真是每日都陪著他。

而不是當初說要陪他,卻是有忙不完的事,正經相處的時間卻沒多少。

王容與常想,也是老夫老妻了,總膩在一起總有嫌煩的時候,不如克制著情緒,把恩愛延長一點。

但卻沒想過,少年時情濃,但是並沒有完全打開心扉,中間互相鬧彆扭,也折騰了幾年,等到兩人互明心意,已經是幾個孩子的父母,相處已經是老夫老妻,完全兩情相悅的戀愛相處竟然是沒有。

王容與也是陪著朱翊鈞在養心殿時才突然想到這個事,正磨著墨呢突然就笑了出來,朱翊鈞問她笑什麼。

「我原本擔心陛下只對著我一個人,時間長了總會覺得煩,所以克制著相處,不要那麼膩,能維持久一點新鮮感。」

「但是我突然想到,像這樣的相處,我們根本也沒有過幾次,所以根本就不要擔心會厭拉,因為要相處了很久很久才要擔心煩厭這個問題啊。」

「不知道你每天在瞎想些什麼。」朱翊鈞說,「比起我擔心你會離開我,顯然你擔心我會厭棄你這一想法更根深蒂固,需要改正。」

王容與沖他笑。

「昨日榮昌的信上說,瀛台的御田裡的莊稼長勢喜人,她和昭宜三公主一定要下地,把順嬪嚇著了,攔又攔不住,坐在田埂上抹眼淚。」

「這有什麼好哭的,大驚小怪。」朱翊鈞說,「朕不也下田嗎?」

「不過,日頭毒的時候公主們還不是要下地,就是早晨,黃昏的時候去玩一玩,榮昌伺弄花草不也就是這麼回事嘛。」

「這個自不用你說,女孩子看重自己的臉可是天性。」王容與笑說。

王容與看著朱翊鈞提到瀛台御田就變亮的眼睛,知道他也心癢了,便笑說,「不如陛下也去瀛台待幾日?」

「你不能去,瀛台對我沒有任何意義。」朱翊鈞說。

「那我陪陛下去。」王容與說。

「你安靜待著吧,今年哪裡都不去了。等到傷口再瓷實一點,明年我們早一點去西山行宮去。」朱翊鈞說。

「那不如在宮裡也開一片御田。」王容與說,「正好大皇子三皇子在宮裡,日後他們都要去封地為王的,知道民生多艱不是壞事。」

朱翊鈞認真思考了一陣,「你說的也有道理。」

「張成,去辦吧。」朱翊鈞偏頭說,張成點頭應下。

王容與和朱翊鈞同起同卧,早上一起起床,用膳,然後一起去養心殿,朱翊鈞在前天會見朝臣的時候,王容與就在暖閣里看書,等到朱翊鈞來暖閣批摺子,王容與就給他磨墨,分揀摺子,陪著聊天。

中午兩人在養心殿一起用了午膳,再從養心殿回坤寧宮小憩,午睡過後,會去宮后苑走走,若是興緻來了,還會叫一齣戲來聽聽。

在太陽落山時用了晚膳,然後玩幾把陸博,或者是下棋,再各自沐浴,就寢。

一天過的很充實,便是每天都是大相徑庭,也不覺得厭煩。

在王容與連續著每天總早到晚的陪伴下,朱翊鈞果然也夜晚不再做噩夢,能安心睡到天亮,許杜仲來診脈,也說癥狀有減輕。

王容與才放下心來。

王容與原還想著趁這個機會和朱翊鈞一起去宮外轉轉,但是朱翊鈞不肯讓她坐馬車,怕顛到傷口,王容與就讓無病從宮外帶些好玩新鮮的東西進宮來解悶。

「娘娘傳喚的正是時候,正有泉州的船入京,有不少好東西,就都帶進宮了。」無病說。

王容與看她腰身豐腴,「你這是又有了。」沒有那麼快吧,自她坐完月子,無病出宮也不過才一個多月。

無病有些赫然,「沒有,只是最近胃口有些好,不知不覺就吃多了。」

「你又不是貪吃之人,突然胃口變好沒有懷疑嗎?」王容與說,她讓人去叫太醫來,給無病把把脈。

「我出宮去請大夫也是一樣的。」無病說。

「在宮裡讓太醫捎帶的一把脈,也是一樣的。」王容與說。

太醫過來診脈,說是脈象還淺,等過半月再診,就脈象準確無誤了。王容與笑著恭喜無病,「你這效率是真好。」

「這要不是我占著你在宮裡,恐怕你早就兒女成群了。」王容與遺憾說。

「娘娘莫不是在羞我。」無病說,「我可不想生那麼多孩子。」

「如今一兒一女也不算多。」王容與說,「沈立文等你良久,你多為他生育幾個孩子,也算是回報他這些年的相思之苦。」

「這手上的事盡可以交給別人去做,現在也不年輕了,可不要過於辛苦,我可不希望你出什麼意外。」王容與關切說。

「我知道的。」無病說。

「你也別忙著介紹了,今天送來的東西都有冊子,我自己看吧,你坐著陪我聊會天,就好好回家安胎。」王容與說。

「我替娘娘介紹吧,反正坐著說話也不腰疼。」無病笑說。

王容與被她逗笑,無病除了說從西洋來的新鮮貨,也說在海上遇到的新鮮事,這些都是船員帶回來的,再有掌柜的說給她聽,她再來當故事一樣的說給王容與聽。

「如今海船走遠些,總能碰到金髮紅眼或者各種顏色頭髮和眼睛的番邦人,大鬍子,頭髮是卷的,喜好與我們交易,但是也會碰上不講理的,借著語言不通,一言不合就拿出武器來要吃黑。」

「他們有大炮,有火槍,這都是遠程的。」

「他們近戰的武器和我們也不一樣,我們的多用刀劍長槍,他們則是一柄短短的奇形怪狀的武器,裡面裝了火藥,發射時會產生很大的聲響,有時候還有煙,隔著很遠就能讓人中招,受傷。」

「說起來是神神鬼鬼的,也不知道有沒有那麼厲害。」無病說。

「這個時候就有手槍嗎?」王容與自言自語道,「你見過那種武器是什麼樣子的?有沒有得到一柄。」

「有是有。」無病說,因為王容與從前就說過,關於海上來的稀奇東西她都想要看看,海船上的夥計,碰上沒見過的新奇東西都會想辦法弄來,再送回京。

到時候自有豐厚的獎金。

「但是掌柜的說,這種手槍是那些異邦人特意做來交易的,非常華貴,價高,但是作用,反而不如他們手裡常用的。」無病說,「那東西我這次也帶進宮了,他們取的名字,叫什麼上帝之手,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王容與笑,讓人先把那個盒子拿過來,打開一看,比她記憶里的手槍大出來兩倍不止,槍身上鑲滿了寶石,熠熠生輝,王容與一手還沒拿起來,無病幫助她拿起手槍,把槍口對外,「先要瞄準要打的東西,然後再拉扳手。」

砰~~一聲脆響,打中對面隔間的大花瓶,刺啦碎了一地。

因為異響,宮人急忙的走進來護駕,王容與被槍的后坐力弄了一下手,茫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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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鹽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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