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鬧上公堂
樸實的鄉里人最是容易輕信他人,再加上對傅家人殊無好感,展大牛話音剛落,傅容月又繼續煽風點火,跳出來咬牙切齒的怒罵:「我娘到底是哪裡得罪了你們?你們竟要處心積慮害了我娘的性命!」
她滿腔憤恨,到此刻才終於釋放些許,壓根兒不必偽裝,恨怒幾乎是從心底噴薄而出。
二人眾口一詞,本就在氣頭上的村民們哪裡分得出真假?
屋子裡安靜了片刻,最有聲望的展叔站了起來,他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蹙著眉頭凝聲道:「小月,你說的可是真的?」
「爹,你不知道,我和小月剛剛回來的時候,這些人個個都鬼鬼祟祟的,我現在仔細想,她們那時候看到我們,連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裡好,肯定是怕被我們發現……」展大牛自然而然的接過話。
傅夫人帶著傅容芩本已走到門口,此時都被攔了下來,生怕她們跑了一樣。
「想走?不說清楚,你們別想走出這個屋子半步!」
「有什麼好說的?展叔,依我看,應該拉她們去見官,現在就去!」
「對,蘇娘子可不能白死了!」
一聲聲的討伐中,傅夫人和傅容芩的臉都給氣白了。
傅夫人自打鬥贏了蘇綰,被忠肅侯傅行健扶正,在京都橫行多年,京都哪個王公貴族見了她,不得客客氣氣的問聲「夫人好」,何時被人這般指著鼻子罵,且還是一群她看不上的下等人,這份氣堵在心口,就有些口不擇言起來:「蘇綰那種病秧子,還用得著我害嗎?要怪就怪她自己命賤,活該死了都沒人知道。」
傅容月冷哼一聲,眯起眼睛咄咄逼人地與她對視:「我娘是不是病秧子,你遠在京城,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傅夫人一愣,真給傅容月問住了。
要回答她的問題並不難,難的是回答了之後,怕是有更大的麻煩。
她這一猶豫,立即被展大牛抓到了機會。他也不是個蠢的,想到剛剛進來時王嬸的那個熱絡勁兒,心一下子就涼了,豁然轉過身,雙眼睜得大大的,兇惡地瞪著王嬸:「王嬸,你早跟她們串通好了的,是不是!我就說,這無緣無故的,你怎麼就這麼熱心給小月介紹親戚!」
一轉身,展大牛就將剛剛展叔展嬸還沒來時發生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村裡人哪裡想到還有這麼一出,剛剛王嬸出言相邀傅夫人去家中歇息也有人聽到,頓時,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王嬸。
「王嬸,你到底是怎麼認識的這群人?」
「我……」王嬸哪裡想到會突然被揪出來,要是東窗事發,可教她這塊臉往哪裡擱?一時之間,根本找不到話來應對,只得硬著頭皮否認:「她們自己說是,我就信了,我又哪裡做錯了?」
「你倒是會推得一乾二淨,從我們夫人這裡拿銀子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傅夫人身邊的丫頭氣得不輕,也是自忖身份,竟說出一句火上澆油的話來。
「什麼?」
「還有這種事?」
丫頭話音剛落,所有人都齊刷刷的扭頭看向王嬸:「王嬸,你說清楚,什麼銀子?你拿她們銀子幹什麼?」
「王嬸,我們兩家做了鄰居以來,可有半點對不起你的地方?我娘生病以來,你三天兩頭給我娘做補湯,我嘴上不說,心裡其實很是感激你。可沒想到你……你竟然……」傅容月眼中含淚,說到後來,似乎說不下去了,埋首在展嬸懷中縱聲大哭。
她不說還好,越說,村裡人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他們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個問題:什麼補湯會將人補得進了鬼門關?
屋子裡安靜了片刻,好半天,展叔發話了:「各位,這件事怕是有些不同尋常,咱們還是去一趟衙門吧!」
王嬸一聽要去衙門,整個人都傻了,她終歸是做賊心虛,經不起嚇,幾乎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這幅形容落在眾人眼裡,更是涼了大家的心。當即,展叔指揮著兩個年輕些的人將王嬸從地上架起來,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奔喪的父老鄉親們早在屋外圍觀了半天,都得知蘇娘子的死因有蹊蹺,人人義憤填膺,也都跟著摻和進來,紛紛嚷著要抓傅家人去見官。
從鳳溪村到縣城衙門少說也得走上將近一個時辰,加上這大半夜的,腳程慢,走到衙門怕是天都要亮了。
大家一商量,夜黑風高,這些人狡猾,怕是會逃跑,還是決定先將這些惡人看管起來,明天一早再送官比較穩妥。於是一邊派腳力好的年輕人先去衙門報官,帶著仵作前來驗屍,方便衙門受理這個案子;一邊抓緊時間處理一下蘇娘子的身後事。
傅家人是坐著馬車來的,當即被逼著上了馬車,不準下馬車一步,更不準離開。
王嬸則是被扭到自己家裡,等待著明天一早的宣判。
處置了這些人,這些樸實的鄉親們又幫襯著開始張羅蘇綰的身後事。傅容月含著眼淚,先不動聲色的將桌上那碗沒喝完的肉湯拿到伙房裡去放好,作為明日對簿公堂的證據,才轉身出來,將蘇綰平日里捨不得穿的一身軟緞羅裙從箱子里拿出,在幾個嬸嬸的幫忙下為蘇綰洗了身子,換上了羅裙,細細收拾了一番,才讓蘇綰平整的躺在床榻上。
展叔帶著年輕人們將傅容月家的門板拆了,鋪了白布擺在正屋裡,這才幫著將蘇綰抬出來,放在門板上。
等忙完了這些,去隔壁村請來的陰陽先生也到了,便在正屋設下靈堂,開始祭奠蘇綰。
天色漸漸發白,熬了一夜的人們終於等到了衙門來的仵作。
那仵作查看了蘇綰的屍體后,眉頭蹙得緊緊的,又驗過了作為證據的肉湯,用銀針刺探了蘇綰的咽喉、胃和小腹,頓時臉色就難看非常了:「這位娘子是中毒死的,慢性毒。」
話音落下,村裡人就沸騰了,當即吵吵鬧鬧著,圍擁著傅家人和王嬸去縣城去了。
傅夫人等人在自家的馬車上熬了一夜,何時受過這樣的氣,但事已至此,只得另謀出路。
傅夫人愁緒滿懷,倒是傅容芩面無懼色,幾句話就點醒了傅夫人:「娘,咱們本來就是官,還怕去見官不成?到時候,有什麼都往那個姓王的身上推,也就是了。憑著咱們忠肅侯府的名頭,他小小一個縣太爺還敢跟我們為難?再說,爹不是說,他跟這邊打好了招呼,他們會照應我們的嗎?」
傅夫人眼睛頓時一亮:「還是芩兒聰明,娘怎麼就沒想到?」
心頭一松,反而覺得去衙門是一件好事。
「可是這樣一來,傅容月怕是不肯跟我們走了。」傅夫人想起此行的目的,剛剛漫起的笑容又垮了下去:「她不肯去京都,女兒你就得嫁給那個殘廢了!」
提起這事,傅容芩垂下的眼眸染上濃濃的陰霾,臉也黑了起來。
她自詡美貌,是京都第一美人,那些個皇子哪個不是見了她就移不開眼睛?憑著她千嬌百媚的玲瓏手腕,將來不管是哪個皇子登基,後宮之中總少不了她傅容芩一席之地,說不定,還是坐的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無上寶座。一個殘廢王爺,竟也敢肖想她,根本是做夢!
她定了定神,壓住心頭的氣憤,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搞定自己的替身,忙繼續給傅夫人出主意:「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娘,等把人弄到了京里,她一個鄉下丫頭,人生地不熟的,哪裡還由得她?」
「你的意思是……」傅夫人一愣。
傅容芩冷漠地吐出一句話來:「他們總不能時時刻刻守著她,總有她一個人的時候……」
鄉親們送傅家人去見官,傅容月自然也要跟去,但她心中早已猜到此去衙門會有什麼結局,並不抱什麼希望。
時間緊迫,當務之急是要處理好母親的囑託。
跟著大家走了幾步,她便佯裝頭暈栽倒在展嬸的懷裡。
大家只當她是悲傷過度,便都紛紛勸她在家裡歇息,替蘇綰討回公道的事情,他們會一力為她做主。
傅容月感激地謝過了大家,目送鄉親們遠去,又借口蘇綰喜歡吃桃,想去後山摘些桃子來供奉,拎著籃子,將平日里蘇綰用來種花的小鋤頭藏在籃子中,告別留下來照看她的嬸嬸們,獨自一人進了後山。
一進到自家的桃林,傅容月先是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跟著后,立即尋找蘇綰說的那棵桃樹。
那棵樹果然有些特別,並不難找,傅容月確定安全后,立即動手用小鋤頭開挖起來。
先挖一層地皮,連著草根都揭在一邊,等會兒好用來恢復土地原來的樣子。
挖了有小半柱香功夫,鋤頭似乎磕到了什麼,掏開泥土,果然看到了一個楠木盒子。
楠木盒子並不是很大,跟家裡蘇綰那隻雙層的妝奩盒差不多,帶了一把小巧的鎖,不過埋在地下時間久了,那鎖一拉就掉了。傅容月也來不及看盒子里是什麼東西,匆匆忙的將盒子取出,把土蓋回去,將開始揭起來的地皮原樣放好,確定難以覺察到動土的痕迹,才用籃子裝了楠木盒子,快步離開。
她沒選擇回家,而是往更深的山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