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鬼娶親太子上花轎

6.鬼娶親太子上花轎

?不知是不是轎夫手抖得太厲害,那花轎子不甚穩當,那女人的腦袋也跟著直晃。晃著晃著,「咚」的一下,一顆腦袋掉了下來,骨碌碌滾到了大街上。

而那坐在轎子里的無頭身體也向前栽倒——「砰」的一聲,整個人撲出了轎門。

一個轎夫沒留神,一腳踩中一條胳膊,率先大叫,送親的隊伍立刻炸開了鍋,好傢夥,一行人「刷刷刷」的便掏出了一片白花花的大刀,喊:「怎麼了?!來了嗎?!」也不知原先都藏哪兒了。街上嚷成一片,謝憐再定睛一看,那分離的頭身,竟不是個活人,而是一個木頭娃娃。

扶搖又道:「太丑了!」

恰好茶博士提著銅壺上來,謝憐想起他昨日神氣,道:「店家,我昨日便見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今天又見,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茶博士道:「做死。」

「哈哈哈……」

謝憐也不意外,道:「他們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來么?」

茶博士道:「還能是想做什麼呢?有個新娘子的爹重金懸賞找他女兒,抓那鬼新郎,這群人就整天這般烏煙瘴氣地鬧。」

這懸賞的那個爹,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爺了。謝憐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製濫造的女人頭,心知他們是想用這假人偽裝新娘子。

只聽扶搖嫌惡道:「我要是鬼新郎,送一個這樣的丑東西給我,我就滅了這個鎮。」

謝憐道:「扶搖,你這話太不像一個仙家該說的了。還有,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習慣改過來,不如你先給自己定一個小目標,一天先只翻五次之類的。」

南風道:「你給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夠用!」

這時,隊伍里突然鑽出一個的小青年,精神抖擻,看樣子是個領頭的,振臂高呼:「聽我說,聽我說!這樣下去根本沒用!這幾天咱們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來了嗎?」

眾大漢紛紛附和抱怨,那小青年道:「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衝進與君山裡,大家搜山,把那個醜八怪抓出來殺了!我帶頭,有血性好漢子都跟我來,殺了醜八怪,賞金大家分!」

一群漢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幾句,逐漸聲音加大,最後所有人都響應起來,聽起來竟也聲勢浩大。謝憐問道:「醜八怪?店家,他們說的這醜八怪怎麼回事?」

茶博士道:「據說鬼新郎是個住在與君山裡的醜八怪,就是因為太丑了,沒有女人喜歡,所以才心生怨恨,專搶別人的新娘子,不讓人成好事。」

靈文殿的捲軸上沒有記錄這個,謝憐道:「有這種說法嗎?莫不是猜測?」

茶博士道:「那誰知道,據說不少人都見過,什麼整張臉都纏著繃帶,眼神兇惡,不會說話只會呼嚕呼嚕狼狗一樣地叫。傳得神神叨叨。」

扶搖道:「臉上纏著繃帶,未必就是丑,也有可能是因為太美不想讓人看見。」

茶博士無語片刻,道:「那誰知道,反正我是沒見過。」

這時,街上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道:「你們……你們別聽他的,不要去,與君山裡很危險的……」

躲在街角說話的,正是昨晚上來南陽廟祈福的那名少女小螢。

謝憐一看到她就覺得臉有點痛,無意識抬手摸了摸。

那小青年見了她就沒好顏色,推了她一把,道:「大老爺們說話,一個小娘插什麼嘴?」

小螢被他一推,有點瑟縮,鼓起勇氣,又小聲道:「你們別聽他的。不管是假送親,還是搜山,都那麼危險,這不是在送死嗎?」

小青年道:「你說得好聽,咱們大傢伙兒是拼了姓名為民除害,你呢?自私自利,不肯假扮新娘子上轎子,為了咱們這裡老百姓這點勇氣都沒有,現在又來妨礙咱們,你安的什麼心?」

他每說一句就推那少女一把,看得店裡的人都皺起了眉。謝憐一邊低頭解腕上繃帶,一邊聽到茶博士道:「這個小彭頭,之前想哄這姑娘扮假新娘,嘴裡跟抹了蜜似的,姑娘不肯,現在又是這幅嘴臉了。」

街上,一群大漢也道:「你別站在這裡擋道了,邊兒去邊兒去!」小螢見狀,一張扁臉漲得通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轉,道:「你……你何必非要這樣說話?」

那小青年又道:「我說的是不是對的?我讓你假扮新娘子,你是不是死都不肯?」

小螢道:「我是不敢,可是,你也不用划、劃破我裙子……」

她一提這事,那小青年瞬間被戳了痛腳一般跳將起來,指著她鼻子道:「你這個醜八怪少在這裡含血噴人!我劃破你裙子?你當我瞎了眼!誰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露給人看,自己給划的?誰知道你這醜臉裙子破了也沒人看,你可別想賴我頭上!」

南風實在聽不下去了,茶杯「喀喀」一下碎在手裡。正當他要起身時,身旁白影一飄。而那邊正一蹦三尺高的小彭頭大叫一聲,捂臉一屁股跌到地上,指縫間滴滴答答的鮮血流出。

眾人根本沒來得及看清怎麼回事,他便已坐在了地上,還以為是小螢暴起,誰知再看她,已是根本看不到了,一名白衣道人擋在了她身前。

謝憐雙手籠袖,頭也不回,笑眯眯地看著小螢,微微彎腰,與她平視,問道:「這位姑娘,不知我能不能請你進去吃杯茶?」

那邊地上的小彭頭口鼻劇痛,一張臉痛得彷彿被鋼鞭一頓暴打,可這道人分明沒帶兇器,也沒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用什麼出手的。他踉蹌著爬起,舉刀喊道:「這人使妖法!」

身後一眾大漢一聽「妖法」,紛紛舉刀相對。誰知身後,南風忽然一掌拍出,「咔擦」一聲!一根柱子應聲折斷。

見此神力,一群大漢臉色齊變,那小彭頭心下怯了,卻還在嘴硬,邊跑邊沖他們高聲喊話:「今兒個我是栽了,你們是哪條道上的好漢,留下姓名,日後我們再來會會……」

南風根本不屑回答,扶搖卻在一旁道:「好說好說,這位乃是巨……」

南風反手又是一掌,兩人便這麼不動聲色地拆了起來。謝憐本想請那小姑娘進來坐坐,給她點個果子茶水吃吃什麼的,她卻抹著淚自己先走了,只得望著她背影一聲嘆息,自己進來了。進來時茶博士道:「柱子記得賠。」

於是謝憐坐下時對南風道:「柱子記得賠。」

南風:「……」

謝憐道:「在那之前,我們先辦正事。誰借我一點法力,我得進通靈陣核實一下情報。」

南風舉起手,二人擊掌為誓,便算是立下了一個極為簡單的契約。如此,謝憐終於又能進通靈陣了。

甫一進去,他便聽靈文道:「殿下終於借到法力啦?在北方那邊行進得可順利?那兩位毛遂自薦的小武官助力如何啊?」

謝憐抬起頭,看了一眼被南風一掌劈斷的柱子,還有一臉冷漠閉目養神的扶搖,道:「兩位小武官各有千秋,都是可塑之才。」

靈文笑道:「那真是要恭喜南陽將軍和玄真將軍了,依殿下所言,這兩位小武官必然前途無量,飛升是指日可待啊。」

不一會兒,慕情的聲音冷冷地浮出來,道:「他此次出行並未與我通報,由他去了,我反正是一無所知。」

謝憐心想:「你還真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靈陣里……」

靈文道:「殿下,你們現下在何處落地?北方是裴將軍坐鎮之地,香火很旺,若殿下有需要,可以在他的明光殿暫留。」

謝憐道:「不必勞煩了。這附近沒找到明光殿,我們便在一間南陽殿落足了。問一句,靈文,關於這鬼新郎,你們還有更多情報嗎?」

靈文道:「有。方才我們殿里的評級出來了,是『凶』。」

「凶」!

對於禍亂人間的妖魔鬼怪,根據其能力,靈文殿將之劃分為「惡」、「厲」、「凶」、「絕」四等。

「惡」者殺一人,「厲」者可滅一門,「凶」者可屠一城。而最可怕的「絕」者,但凡出世,那便要禍國殃民,天下大亂了。

這窩藏與君山中的鬼新郎,居然是「凶」章,僅次於「絕」之下,那麼,看到過他的人,恐怕就不大可能全身而退了。

因此,出了通靈陣,告知其餘二人此事後,南風道:「那些什麼醜八怪繃帶男,多半是謠言。要不然他們就是看到別的東西了。」

謝憐道:「也有另一種可能。比如,在某種特定的情形下,這鬼新郎是不會,或者不能傷人的。」

扶搖頗有微詞:「靈文殿真是效率低下,這麼久才出個評級,要來何用!」

謝憐道:「好歹對敵手實力如何有所了解了。但既然是凶,這鬼新郎法力必然十分強,假人根本不可能騙得過他。若我們要引他出來,送親隊伍的人便不能施障眼法以傀儡假充,也不能帶有兵刃。最重要的是,新娘也一定要是活人。」

扶搖道:「到街上找個女子讓她來做誘餌就行了。」

南風卻否決了:「不行。」

扶搖道:「為何?不願意?給筆錢便願意了。」

謝憐道:「扶搖,就算有女子願意,這法子也是最好不要用。這鬼新郎是凶章,萬一失手,我們不會如何,但若是新娘被擄走了,一個弱女子逃跑不了,又反抗不得,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扶搖道:「那不能找女子,就只能找男人了。」

南風道:「上哪兒找個男人願意扮……」

話音未落,兩人的視線都轉移了過來。

謝憐還在兀自微笑:「???」

晚,南陽廟。

謝憐披頭散髮地從殿後轉了出來。

守在廟門的兩人一看,南風當場就大罵了一聲:「操!!!」沖了出去。

謝憐無語片刻,道:「何至於?」

叫誰人來看,也一眼能看出來,這是個眉目溫柔的英俊男兒郎。

但正因如此,一個大好英俊男兒,穿著一件女子嫁衣,這個畫面,很多人可能無法直視。比如南風,他可能就個人接受不了,所以才反應如此激烈。

謝憐看扶搖站在原地,目光複雜地上下掃視他,道:「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扶搖點點頭,道:「如果我是鬼新郎,誰要是送這種女人給我……」

謝憐道:「你就滅了這個鎮子嗎?」

扶搖冷酷地道:「不,我就殺了這個女人。」

謝憐笑道:「那隻能說,幸好我不是女人了。」

扶搖道:「我覺得,你不如現在去通靈陣問問,看看有沒有哪位神官肯教你變身的法門,更實際。」

天界的確有幾位神官由於特殊需求,通曉變身之法,但恐怕這時候再學也來不及了。那頭,南風青著臉進來,他罵完了就冷靜許多,這點真是跟他侍奉的那位將軍如出一轍。謝憐看天色已晚,道:「罷了,蓋頭蓋上都一樣。」說著便要給自己蓋了,扶搖卻舉手一擋,道:「且慢。你又不知那鬼新郎如何害人,若是他一揭蓋頭髮覺被騙,暴怒之下異變突生,豈不多生波折?」

謝憐一聽這話,也有道理,可他一步邁開,便聽到了「嗤啦」一聲。

扶搖給他找來的這件紅嫁衣,實在不怎麼合身。

原本女子身形就嬌小許多,他這麼一穿,腰身倒是無甚不合,但揚袖抬足,極受束縛,動作一大,衣服便被撕開了。正當他到處找到底是哪塊兒裂了時,廟門口傳來一個聲音:「請問……」

三人循聲望去,只見小螢手中捧著一件疊好的白衣,站在廟門口,怯怯地望著他們。

她道:「我記得昨晚是在這兒見到你的,就想來看看,會不會還遇到……衣服我洗過的,放這裡。昨天和今天,都多謝你啦。」

謝憐正要對她笑笑,忽然想起現在他是一副什麼模樣,決定還是不要多說話嚇人了。

誰知,小螢不但沒被他嚇到,反而往前走了一步,道:「你這是……要是你喜歡,我幫你?」

「……」謝憐道,「不,姑娘你不要誤會,我並沒有這種愛好。」

小螢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嫌棄,我可以幫你。你們……你們是要去抓鬼新郎吧?」

她的聲音和臉一下子揚了起來,道:「我、我會改衣服,我隨身都帶針線的,哪兒不好我可以改,我還會梳妝打扮,我來幫你!」

「……」

兩炷香后,謝憐再次低著頭從殿後出來。

這次出來,新娘的蓋頭已經蓋好,南風和扶搖似乎本想瞧上一瞧,但最終還是決定,珍惜自己的眼睛。他們尋來的轎子就在廟門口,精心挑選的轎夫也早已等候多時。月黑夜風高,太子殿下便這麼一身新嫁衣,坐上了大紅花喜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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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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