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晚霞似火血如酒
第二十三章晚霞似火血如酒
「三當家……」
「三當家被殺了!」
「給三當家報仇!」
「小子,出來受死!」
……
哭喊聲,叫罵聲,轉眼間響成了一片。眾蟊賊精銳連期待中的肥羊寒毛都沒摸到,卻先折了一員頭領,個個悲憤欲狂。揮刀舉劍,哭喊著對準車廂亂剁。
老榆木因為質地堅韌,向來被民間視為最佳切菜板用料。倉促之間,怎麼可能被蟊賊手中的刀劍輕易劈碎?一通亂剁下去,除了濺起數十點木屑之外,群賊根本沒地車廂中的「肥羊」們造成絲毫威脅。反倒是被他們視作「肥羊」的劉秀等人,尋機又從窗口處刺出了數劍,將另外一名躲避不及的蟊賊給捅了個腸穿肚爛。
「啊,啊,救,救我……「因為劍鋒上用力不足,被捅穿了肚皮和腸子的蟊賊,並未馬上死去。手捂著傷口,躺在地上來回翻滾。轉眼間,就將車窗附近的草地,染得一片通紅。
剩餘圍攻馬車的三名蟊賊,被同伴的慘狀嚇得一哆嗦,頓時頭腦就恢復了清醒。顧不上再給自己的三當家報仇,推開數步,遠離車窗,扯開嗓子,朝著另外一群正在追向劉縯的同夥請求支援,「大當家,點子扎手。三爺和七爺都冒了。小的這邊需要添柴!」
「點子扎手,點子扎手,大當家,大當家趕緊派人來添柴!」
「添柴,添柴——」
「添柴!」,乃是標準的江湖黑話。意思是獵物的抵抗太頑強,搶劫者急需同夥提供援助。已經堪堪就要咬住劉縯等人馬尾巴的蟊賊大當家付通被喊得心煩意亂。猛地回過頭,厲聲喝罵,「閉嘴,冒就冒!五個大活人破不開一輛馬車,老子平素白養了你們。都給我……」
「嗖!」「嗖!」「嗖」三支冷箭從馬頭所對方向飛來,一支正中他的脖頸,一支命中他的胳膊,另外一支直接射中了他胯下坐騎的胸口,深入半尺。
大當家傅通的喝罵聲嘎然而止,與胯下坐騎同時栽倒,濺起大團的煙塵。緊跟在他身邊的十幾名蟊賊被人血和馬血灑得滿頭滿臉,愣愣地停住腳步,茫然不知所措。
「殺!」劉縯收弓,抽劍,撥轉坐騎,幾個動作宛若行雲流水。還沒等蟊賊們從震驚中緩過心神,已經風馳電掣般策馬殺回。
「嗖!」馬三娘在撥轉坐騎的同時,又發出了第二箭,將一名披著半件皮甲的蟊賊頭目送入了地獄。緊跟著,她也冷靜地收起角弓,拔出環首刀,雙腿同時輕輕下踩馬腹處的掛腳繩兒。人和坐騎快速化作了一道閃電,緊緊護在了劉縯的左側身後。(注1)
鄧晨的身手比前面二人稍遜,稍稍落後了劉縯兩個馬尾。唯恐自己這邊耽擱的時間太長,導致劉秀等人受傷。他乾脆扯開嗓子,沖著空蕩蕩的山坡大聲高喊:「弟兄們,收網!不要放走了一個。人頭送到衙門裡,每顆兌換賞金五千。」
「啊——?」
「上當了!」
「他們是官兵!」
「官兵布下了陷阱!」
眾蟊賊被嚇得寒毛倒豎,本能地就扭頭往周圍山坡上張望。哪裡有什麼伏兵,只有連綿的樹木和無盡的雜草,隨著晚風上下起伏。
沙場之上,毫釐之失,就可定生死。更何況連續兩次愣神兒?伴著鄧晨的吶喊,劉縯的戰馬直接衝進了賊群。手中長劍寒光閃爍,或是斬向脖子,或是抹向胸口,轉瞬間,就奪走了四名蟊賊的性命。
「啊!」其餘蟊賊這才終於發現上當,揮舞起兵器試圖發起反撲。他們的表現,不可謂不勇敢,奈何遇到的是已經殺起了性子的劉縯!只見後者俯身,揮劍,將左側一名蟊賊劈翻在地。緊跟著猛地一拉韁繩,胯下戰馬高高地揚起了前蹄,正中前方一名蟊賊的鼻樑。將此人的鼻樑骨和面門一併踢得塌下半寸,仰面栽倒,不知生死。
第三名蟊賊迅速蹲身,試圖從下面偷襲戰馬的小腹。劉縯果斷抬起右腿,身體順著馬鞍左側迅速下墜,手中三尺青鋒快若閃電。「噗」地一聲,刺入偷襲者的小腹,將此人直接開腸破肚。
「啊,啊,啊——」又一名賊人尖叫著撲上,試圖趁著劉縯重新翻上馬背,無暇他顧的機會,砍斷戰馬的後腿。還沒等他將手中的鋼刀劈落,一塊青石忽然凌空飛至,不偏不倚,正中此人的後腦勺。
「去死!」發完了石塊兒的馬三娘果斷舉刀,將距離自己最近的蟊賊一刀兩斷。另外一名蟊賊見勢不妙,轉身就逃。馬三娘從背後追過去,手起刀落,將此人的左臂連同小半邊身體卸到了地上。
「嘩啦——」血如同噴泉般湧上半空,然後又化作漫天珊瑚,四散濺落,灑得蟊賊們滿頭滿臉。
周圍的蟊賊們在失去了大當家之後,原本士氣就飛速下降。待發現自己這邊所依仗的人數優勢,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頓時,一個魂飛膽喪。慘叫著調轉身體,朝著來路亡命而逃。
「哪裡走!」劉縯帶著鄧晨和馬三娘兩人,組成一個品字形,策馬緊追。四條腿追趕兩條腿兒,根本不費任何力氣。三兩個呼吸功夫,就跟上了蟊賊們的腳步,從背後將他們挨個剁翻。
「風緊,風緊!」正在馬車旁等待自家同夥前來幫忙的三名蟊賊,反倒走了狗屎運。發現自大當家傅通之下,近二十名平素在山寨里橫著走的精銳,被獵物砍瓜切菜般一一放翻,立刻意識到踢上了鐵板。果斷放棄等待,撒腿就跑。
躲在馬車當中,忍了一肚子窩囊氣的劉秀、朱祐、嚴光、鄧奉四人,豈肯讓他們逃得如此輕鬆。毫不猶豫從內部扯下門閂,推開車門,彎弓搭箭,按照一路上劉縯、鄧晨和馬三娘的指點,瞄準逃命者身體最寬闊處,鬆開弓箭。
「嗖嗖,嗖嗖!」四支箭,有兩支放空,兩支命中的目標的後背,將兩名蟊賊當場放翻在地。最後一名蟊賊嚇得兩腿發軟,一個踉蹌撲倒在山路上,雙手抱頭,大聲哭喊,「饒命,各位好漢饒命!小的是第一次,第一次做這行。小的上有……」
「閉嘴!」一路上,同樣的討饒之言,劉秀等人已經聽得耳朵起了繭子。怒叱一聲,壓低角弓,快步追向求饒者,準備將其生擒活捉。
「呼!」劉縯有意鍛煉自家弟弟的膽色,也不阻止。喘息著拉住戰馬,抬起衣袖擦拭額頭上的血珠。
背後的山峰上,斜陽西墜,晚霞被燒得宛若野火。萬道流蘇從天空中垂落下來,照亮他高高的身體和寬闊的肩膀,令他整個人宛若天神般威風凜凜。
「接下來的路,估計就安生了!」鄧晨喘息著策馬跟上前,一邊擦汗一邊搖頭。
先前的戰鬥,雖然短暫。卻極為消耗人的體力和精神,令他直到現在,心臟還在不停地狂跳。鼻尖,額頭和嘴唇等處,也隱隱發木。
「小心!」就在此時,馬三娘忽然猛地一抖韁繩,從他二人身邊急沖而過。環首刀高高舉過頭頂,嘴裡的叫聲又尖又急,「劉秀,小心對面!賊人來了同夥!」
「啊!」劉縯嚇得心臟猛地一抽,趕緊再度策動坐騎。一邊飛速向劉秀等人靠攏,一邊舉頭觀察敵情。
果然,就在距離跪地求饒者不遠處的山路拐角,數十名滿頭大汗的蟊賊,簇擁著一名頭裹紅布的傢伙,蜂擁而至。
看到四名面對面剛剛剎住腳步的少年,群賊頓時喜出望外。嘴裡發出一陣鬼哭狼嚎,迫不及待地舉起兵器,朝著少年們等人猛撲過去!
注1:掛腳繩兒。據考古學家的研究,東漢的末年的墓葬中,沒有任何金屬馬鐙,或者類似於馬鐙的物品。所以可以推斷馬鐙在王莽執政期間尚未發明。只可能有繩索,或者其他非金屬製造的工具,提供類似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