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倚刀四顧意遲遲
第二十四章倚刀四顧意遲遲
「壞了!」鄧晨心臟一抽,整個人瞬間如墜冰窟。
千算萬算,終究還是百密一疏。
大夥算到了前路的埋伏,算到了群賊的反應,算到了群賊在追殺自己的過程中會跑得彼此各部相顧,算到了蟊賊們得知大當家被誅殺后,必將分崩離析的後果。卻唯獨沒有算到,從蟊賊大當家被殺到所有蟊賊認識到這個事實,需要很長時間!
如今,新追過來的這伙賊人,根本不知道其大當家已經身死。還陶醉在抓到一群「肥羊「之後如何論功分贓的美夢當中。而劉秀、嚴光、鄧奉和朱祐「四頭小肥羊「,又恰巧在他們鼻子尖下活蹦亂跳。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鄧晨已經急的差點兒要發瘋的時候,跑在他前方一匹馬位置處的劉縯,猛地深吸一口氣,舌綻春雷,「住手!你們的頭領已經死了。再不投降,一個不饒!」
「住手!你們的大當家已經死了。再不投降,一個不饒!」
「大當家已經死了。再不投降,一個不饒!」
「再不投降,一個不饒!」
「一個不饒……」
山裡頭空間非常閉塞,劉縯這一嗓子,又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剎那間,回聲激蕩,一波波接著一波,如滾動的霹靂般,直接砸進了群賊的心底。
鬼哭狼嚎聲嘎然而止,正在撲向劉秀等人的眾蟊賊們,愕然停住腳步。相繼扭頭,看向劉縯等人身後,剎那間,一個個面如土色。
大當家傅通有戰馬代步,身邊跟的又全是十里挑一的精銳,絕不可能落在大夥後頭。而他們卻全都不知去向,那頭瘋子一樣邊喊話一邊衝過來的「肥羊」,全身上下都染滿了紅!
答案呼之欲出,大當家死了,肥羊沒有說謊!大夥如果……
「快,快抓了那四個小的做人質,否則大夥誰都活不成!」還沒等群賊們從震驚中緩過神,被他們簇擁在隊伍中央的那名頭裹紅布的漢子,忽然舉起環手刀大聲斷喝。緊跟著,雙腿再度發力,如餓狼般朝著劉秀等人沖了過去。
「抓,抓了那四個小的!做,做人質!」
「抓,抓,抓住他們,抓住他們,做,做人質!」
群賊當中,有人結結巴巴地附和。協裹著各自身邊的同夥們,跌跌撞撞跟在了紅頭巾身後。
紅頭巾姓沈名富,江湖綽號沈疤瘌。因為見多識廣且擅於投人所好,在山寨里,早就穩穩地坐上了二當家的位置,並且已經隱隱有了與大當家傅通分庭抗禮的實力。因此,在眾人都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他的話,瞬間就成了指路明燈。
帶領幾十個大人圍毆四個乳臭味乾的半大小子,二當家沈疤瘌心裡,自然是勇氣十足。作為一名老江湖,他才不相信自己投降之後,就一定會得到寬恕。與其把希望寄託於對手的善良,不如寄託於自己手中的刀。就像現在這樣,只要抓了四個小的,那兩個大的武藝再強,接下來的戰鬥中也會縛手縛腳。
說不定,自己可以反過頭來要求他們投降!再不濟,也能以四個小的做人質,逼著他們選擇握手言和。然後,憑藉著此番力挽狂瀾的功勞,山寨大當家位置,除了讓沈某來坐,還能給誰?
彷彿看到了做了自己做了大當家之後,一呼百應的風光。二當家沈疤瘌渾身發燙,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獵物面前,刀尖向下斜指,「跪下投降,饒你……」
「跪你娘!」先前彷彿被嚇呆了四名少年,忽然齊聲回應。四張空空的角弓猛地變成了四把棍子,從上下左右四個角度,同時向他抽了過來。二當家沈疤瘌被嚇了一大跳,本能地收刀格擋。耳畔只聽「啪,啪,啪,叮噹!」四聲,脖頸,肩膀,手腕,胯下,同時傳來鑽心的刺痛。手中的鋼刀,也無力地掉在了腳邊的石頭上,火花四濺。
「去死!」劉秀俯身,拾刀,揮臂橫掃。環首刀緊貼著地面向上,潑出一道冰冷的閃電。
「啊——」二當家沈疤瘌嚇得魂飛天外,完全靠著多年的廝殺所養成的活命本能,在最後關頭雙腿拔起向後跳躍,才避免變成跛子的命運。身體落地之時,後背卻正撞上麾下一名嘍啰的胸口,「噗通!」跟對方一道摔成了滾地葫蘆。
「去死,全都去死!」劉秀一刀走空,也顧不上再補第二刀。雙手握住刀柄,沖著圍攏過來的群賊左劈右剁。
此刻的他,哪裡還記得平素學過的武藝?完全是憑著感覺亂揮亂砍。而良好的身體素質和一路上被馬三娘追著打的收穫,在這一刻盡數得到了體現。剎那間,竟殺得群賊紛紛後退閃避,輕易不敢靠得太近。
「投降,否則絕不輕饒!」嚴光、朱祐和鄧奉三個,也知道此時此刻,絕對不能露怯。趁著群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機會,揮舞著弓臂,護在了劉秀的兩側和身後。
四個人少年彷彿四頭初次下山的乳虎,橫衝直撞,無論周圍衝上來多少敵人,都毫無畏懼。短時間內,居然穩穩佔據了上風。接連將五名招架不及的蟊賊打翻在地,手捂傷口大聲哀嚎。
「別留手,死活都要!抓到一個算一個!」二當家沈疤瘌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面紅耳赤。幾十個江湖好漢,卻被四個小屁孩給打得節節敗退。此情此景如果傳揚出去,弟兄們以後還怎麼在道上立足?所以哪怕是拼個兩敗俱傷,也必須先將場子找回來。其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說!
「殺,殺了他!」被四個比自己兒子都小的少年壓著打,眾蟊賊也惱羞成怒。完全不顧越來越近的馬蹄聲,揮舞著刀劍再度一哄而上。
「噹啷!」劉秀手中的鋼刀,與一把鐵劍相撞,濺起數不清的火星。畢竟還未成年,他在臂力上很吃虧,被震得胳膊發麻,腳步立刻開始踉蹌。另外一名蟊賊瞅准機會,挺身撲上,揮刀用力下劈。「噹啷!」,又是一聲脆響,鄧奉手中的弓臂在半空中擋住了刀刃,自身也斷成了兩截。
「去死!」好鄧奉,危急關頭兀自不肯放棄同伴。將下半截弓臂當作短劍,直戳蟊賊的眼睛。持刀的蟊賊不願變成瞎子,只好抽身後退。劉秀趁機邁步前撲,環首刀順勢來了一記白鶴晾翅!
「噗!」血光噴起兩尺多高,噴了周圍的人滿頭滿臉。先前手持鐵劍的蟊賊慘叫著踉蹌後退,兩眼瞪得滾圓,滿臉難以置信。一道又長又粗的刀傷,從他的左胸處,一直延伸到胯下。更多的鮮血噴射出來,將他體內的全部生機瞬間抽走。
「老六死了!」
「他殺了老六!」
「六爺……」
群賊們哭喊著,再度潮水般後退。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山寨六當家,被一名半大小子陣斬的事實。
被噴了一身鮮血的劉秀,所受到的衝擊絲毫不比他們小。愣了愣,手握鋼刀,精神忽然一陣恍惚,竟忘記了趁機擴大戰果。
「投降,投降就,就放過你們!」
「趕緊投降!」
「我,我們沒,沒想殺人!」
嚴光、朱祐和鄧奉三個,緊跟著停住了腳步。勸降聲音裡頭,帶著明顯的顫抖。雖然先前那場戰鬥中,他們幾個也曾經聯手殺死了四名蟊賊。可那會兒要麼是隔著車廂板,要麼是遠遠地在賊人背後放箭,根本看不到死者的面孔,自己身上也沒濺到半點血跡。而現在,有個大活人,卻在他們眼前,死得慘不忍睹。
沙場之上,這種菜鳥行為,等同於找死。頓時,賊軍二當家沈疤瘌就把握住了戰機。從身邊弟兄手裡搶過一把鋼刀,高高地舉起,直奔劉秀的頭頂,「給六當家報仇……」
「咻!」
「噹啷!」
一塊桃子大的石頭,從半空中飛了過來,正中高舉的刀身。將鋼刀砸得凌空飛了出去,不知去向。
「想死,就自己去抹脖子,好歹還能痛快一點兒!」馬三娘滿面寒霜,疾馳而至。用戰馬將劉秀四個,與群賊分開。環首刀橫掃豎劈,將跟著沈疤瘌一道衝過來撿便宜的蟊賊,無論其是否正在後退,全都放翻於地。
「賊子,拿命來!」劉縯和鄧晨兩個,一前一後,相繼趕到。像兩頭髮了瘋的猛獸般,在蟊賊隊伍里左衝右突。鋼刀落處,血光與斷肢相繼而起,慘叫聲不絕於耳。
劉秀、嚴光、鄧奉和朱祐四人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差點親手把小命交給賊人。頓時,一個個羞得無地自容。
馬三娘卻兀自覺得不解恨,瞪起一雙杏仁眼,繼續厲聲數落道:「發傻,也應該看看時候!不就是殺了個人么,有什麼好怕的?他死在你手裡,總比你死在他手裡強!仔細看著,彆扭頭。這才是世道真實模樣,要麼殺人,要麼被人殺!」
說罷,也不管劉秀等人如何反應。一撥馬頭,從側面追向已經開始掉頭逃命的賊人,手起刀落,砍下一顆顆碩大的頭顱。
「三……」劉秀無力地舉了下手,嘴巴所發出的聲音,卻弱不可聞。
馬三娘的話沒錯,與其自己死在賊人手裡,當然不如讓賊人去死。可,可那絕望的慘叫,那漫天的血光,卻是如此讓人感到壓抑。壓抑得人心臟幾乎無法跳動,嗓子幾乎無法呼吸!
努力扭過頭,用環首刀支撐著身體,他不讓自己再去注意正在進行的殺戮。猩紅色夕陽,卻又從山頂上照下來,照亮他孤獨單弱的身影,在血泊中拉得老長,老長!
注1:第二更正在寫,如果今天寫不出來,就明天三更。
注2:本書是歷史傳奇,所謂傳奇,就是虛實各佔一部分,關鍵史實不會改變,細節做演義化虛構。如同當年的三國演義。若是完全按照歷史寫,就沒有關雲長過五關斬六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