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大事故
老雪頭兒手裡拿著個明晃晃的東西,正是我遺失的那把警匕,狠狠地落下去,直接刺進了驢的脖子……
一下。
又一下。
毛驢很快就不動了,老頭兒卻還是不停手,似乎想把它戳成篩子。
童柳驚恐地看著,抓緊了我的手,可能害怕已陷入瘋狂的老頭兒,下一刀,會刺向我們。
隨後,老頭兒滿臉是血的朝我們齜牙,那張臉早已變得扭曲,在慘白的月光下,更顯恐怖,童柳顫著聲說,「雪、雪大爺……」
老頭兒死死地看了我們半天,一轉身,竟拖著毛驢走了,嘴裡還嘟嘟囔囔的說個不停,我沒聽清,後來問童柳,她說也沒聽真切,好像是「尥了,又尥了。」
老雪頭兒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我們只能步行往回走,童柳這會兒不止腳上有傷,身體也很虛弱,終於肯讓我背著,我就這麼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回挪蹭。
在路上,我們談到了一個讓兩個人都頭皮發麻的話題——
她問,「你說,那個村子,真的是集體搬家?會不會早已被雪大爺全都給……」
我吐口氣,知道她想說什麼,老雪頭兒剛才爆發出來的狂躁,確實讓我心底發涼……
……
幸好已離湖邊不太遠,我們在天邊放亮的那一刻,總算趕回了駐地。
童柳讓我放她下來,盡量放慢腳步,裝得行動自如,可快到近前的時候,她突然站住了,隨後也不管腳上的劇痛,大步往前狂奔,我也呆住了——
又有一小圈兒警戒線被拉了起來,而這次圈住的,不再是湖邊,而是我們駐紮的帳篷……
十幾個警隊的同事在周圍警戒,而我看到,正有人抬著擔架,從不遠處走過來,上面蓋著白布,殷紅的血已經染紅了大半……
大劉和隊長也在,看見了我,惡狠狠地瞪過來,但沒多說什麼。杜龍彪忙把我拉到一邊,「好傢夥,出大事兒了!」
用你說,我又不瞎!
「趙工死了。」杜龍彪說,「今早在茅房發現的……」他指指童楊,那小子臉色發白,一直在帳篷后大吐,「童楊去拉屎,發現的時候,趙工都硬了。」
「死亡原因呢?」我問,「兇殺還是——」
「太『凶』了,整個腦袋都被割走了——」杜龍彪直咧嘴,「童楊剛開始還以為誰的衣服褲子掉地上了。」
童楊吐得更厲害。
我沉著臉不說話,杜龍彪捅捅我,「你推測推測,是仇殺,還是圖財害命?」
「你們怎麼回事兒?!」我差點兒吼出來,「不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盯住人么?!」
杜龍彪抓抓頭,「是啊,我後半宿確實打足了精神……但一時口渴,就著急忙慌地把老羅剩下的那半杯水喝了——忘了,裡頭被你下過『料』。完了就開始跑茅房,膀胱都要磨出繭子了。臨到三、四點鐘,藥效才過,但也折騰差不多了,就沒熬住,著了……」他瞪我,「說來說去,還是怪你!」
這時,蹲在一旁的齊業民開始猛打自己的臉,「不,都怪我!怪我!」
一問才知道,原來他也一直盯到四點多,但整整一宿沒睡,還是有些扛不住了,迷迷糊糊地在椅子上打了個盹兒,最後還是被童楊的驚叫聲嚇醒的。
齊業民都帶了哭腔,堆在那裡抽泣。
我嘆了一聲,這下全完了,玩忽職守,又出了人命,小齊肯定得扒皮,我想想說,「等會兒大劉和隊長問起來,你們就說,昨晚是我後半夜當班,我私自脫崗,小齊怕出事,才主動補位的。」
「沒用了。」杜龍彪說,「他們早就看過了排班表……」
汽車的轟鳴聲戛然而止,老羅從越野上興匆匆地跳下來,手裡還大包小裹拎著不少東西,好像有吃有喝,他只顧低頭跑了,也沒看見是什麼情形,邊跑還邊大聲喊,「嘿,小夥子們,看看,咱給你們帶回什麼了?」
離近了才發現不對,一時傻傻地愣在那裡,大劉上去就是一腳,把老羅踹了個仰八叉,手裡的吃喝撒了一地,杜龍彪看不過去,「有錯歸有錯,該怎麼處分怎麼處分,你姓劉的憑什麼打人?」忙被我拉住。
老羅爬起來,神情木然,「這、這是咋地了?」
「你說咋地了?」大劉咆哮道,「私自脫崗,人命案子,我看你這鍋怎麼背?!」
齊業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劉教,隊長,昨晚其實是我……」
話沒說完,就被老羅打斷了,他人憨厚,但不傻,已經看明白了眼下的狀況,低頭說,「兩位領導,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對不起?你跟受害人家屬去說吧,和局長去說吧!」大劉還要動手,又被隊長拉住,「劉教,還是先往上報吧。」
大劉恨得直咬牙,「現在重點是案子!」又指了指我們,氣洶洶道,「把這幾個饢貨(廢物)給我盯住了,從現在開始,密集排班、密集輪崗,一天24小時,全員值守待命!」
大劉雖然這麼說,但卻不讓我們參與案子的調查,又給我們畫地為牢,誰出了警戒線,直接送回局裡接受處分。
我們幾個回到帳篷,半天沒人說話,氣氛很沉悶,杜龍彪氣性大,一拍床頭站起來,「不行,我得找局長說道說道,當官兒的就可以打人?他這就不是違反紀律么?」
我說彪子,行了,你就別添亂了,咱們得想想辦法。
杜龍彪點頭,「嗯,咱們當務之急是想個轍,把老羅摘乾淨。反正昨晚的事,是我和李兒挑的頭兒,也真不關老羅什麼事。」
齊業民搶道,「不行,是我替的羅叔,歸根到底全錯在我,我這就和領導說明白!」
老羅垂頭嘆氣,「謝謝幾位小兄弟了,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又咋能讓你們替我背黑鍋?」
幾個人開始爭執,只有童楊不說話,在哪兒悶頭寫東西,杜龍彪好奇地湊上去,看了幾眼,頓時火冒三丈,搶過稿紙開始念,「尊敬的局領導、隊領導、科領導:夏風送暖意,松湖浪不平!首先,感謝各位領導對我一直以來的幫助和愛護,正是你們……今天,出了這場大事故,我內心久久不能平靜,在深刻哀悼受害人的同時,我也深深反思,是什麼導致了這場本可以避免的悲劇?思慮再三,我不禁五感慚愧,深刻自責……雖然,我不是第一責任人,但也背負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作為一名機關核心科室的幹部,我疏忽了對組內同志、戰友的日常引導和監督,才導致了他們思想意識上的懈怠與紀律作風的弱化……為此,我主動申請領導給我嚴厲處分……同時,我痛定思痛,決定在日後的工作中,重點做好以下幾個方面:一是要加強自身建設……」
洋洋洒洒地寫了將近三頁,明面上是一份檢討書,可實際上為了把他自己摘乾淨,給大伙兒都賣了!
杜龍彪氣得臉色發黑,把稿紙撕了個粉碎,同時大手甩出去,啪!一個響亮的嘴巴,童楊一頭栽在地上,嘴角都溢出了血。
老羅喝道,「小杜,你幹什麼?」說著把童楊扶起來,童楊怒瞪杜龍彪,拳頭攥得「咯咯」響,卻不敢動手。
我擺擺手,「行了行了,現在還有心思內鬥?當務之急,是趕緊把案子查清楚!」我一直感覺趙工的死不止蹊蹺,其中似乎還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大秘密。
童柳正好進了帳篷,先是看了眼弟弟紅腫的臉,隨後皺皺眉,對我說,「你跟我出來一下。」
我們到了警戒線邊緣一處沒人的地方站下,童柳的神情很嚴肅,眼睛紅紅的,顯然剛哭過。我知道她跟趙工平時關係不錯,安慰道,「趙工……我們也很難過。」
童柳強忍淚水,「還沒來得及通知他家屬,他人真的很好……但我不是想跟你說這個。」
「嗯?」
「謝工失蹤了!還有,我們打撈上來的東西,也丟了一個!」
「什麼東西?」
「我也不清楚,我爸不說。」
我本能的想到那隻長長的塑料袋,脫口就問是不是那個。
她點點頭,好像就是。
我決定親自去問,可進了工作室,卻讓我很震驚——外面出了那麼大的事,專家們卻不聞不問,還在按部就班的工作。
童教授在一旁指導,忙完了才轉身面向我,對童柳說,「你先出去,我和小李單獨談。」
童柳走後,還沒等我發問,童教授就搶先道,「我知道你想對我說什麼。第一,現在科考工作正進入關鍵節點,我們一個人都不能撤,也不用說為了我們的安全考慮什麼的;第二,我們丟失的東西,確實是個古屍,但請不要用迷信的眼光來看待,屍體還魂、詐屍變僵等說法,在科學上行不通,它,不可能是兇手;第三,我知道你又想推測,謝工可能因為一己私慾,想盜走古屍,卻被趙工發現,所以才殺人滅口,但我想告訴你,謝工的失蹤和趙工的去世,是不相干的兩個個案,千萬不要聯繫在一起,我相信謝工的為人,他肯定也不是兇手……」
童教授思維清晰敏捷,說的正是我想問的,我一時怔住,不知再該問些什麼,想了半天,才說,「教授,能說說那個古屍么?」
童教授略微猶豫了一下,把我帶到了一張辦公桌前,打開抽屜的鎖,拿了張照片,我接過來一看,腦中如同炸響了一個霹靂,頓時渾身發冷,怔在那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