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以誠相待

「啊！啊！！」劉協還沒進屋，就聽屋裡傳出女孩驚恐的尖叫，劉協趕忙加快腳步走了進去。就見趙雲一臉錯愕失措，在他的對面，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縮在牆角，小小的身子不住顫抖。

「子龍，你先出去。」劉協上前一拉趙雲勸道。

「公子，那是我妹子。」趙雲一臉難過的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這孩子可能是被先前的事情嚇到了，你先出去，我來看看。」劉協一面安慰一面示意典韋過來將趙雲拉出去。等趙雲出去，劉協緩緩蹲下，與縮在角落的女孩保持視線平齊，面對一臉警惕的女孩，劉協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輕聲安慰道：「沒事了，小妹妹，壞人已經被我趕走了，你不要害怕。」

劉協邊說邊慢慢湊到女孩的近前，動作很輕，也盡量在女孩的視線之中，只是當劉協準備伸手拉女孩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女孩的動作比劉協還快，一把抓住劉協伸過來的手，張嘴就咬，劉協疼得直咧嘴，真想喊疼啊！只是喊疼的叫喊最後還是被劉協忍住，就當被咬的那隻手不是自己的，劉協任憑女孩咬著自己的右手，左手伸過來一邊輕撫女孩的後背一邊輕聲說道：「沒事了，沒事了。」

或許是劉協的安撫讓女孩相信眼前這人對自己是沒有惡意的，緩緩的鬆開了嘴，愣愣的盯著劉協的臉看了半晌，忽然張嘴放聲大哭起來，這下原本就哭得跟個小花貓的那張臉就更不能看了。

劉協一邊輕拍女孩的後背一邊繼續安慰，「沒事了，沒事了，哭出來就好，哭出來就好。」

趙雲雖被典韋給拉到了外面，可那顆心卻一直記掛著屋裡的小妹，聽到小妹放聲痛哭，當即就有些忍不住的想要衝出去看個究竟，好在典韋知道輕重，下力氣將趙雲攔住，兩個人只是站在門口朝里張望。看到劉協終於將趙雲的妹子安撫住，趙雲不由鬆了口氣，剛想要進屋，卻又被典韋給攔住了。

「等會，看看情況再說。」典韋不等趙雲詢問就開口說道。趙雲聞言想了想，轉身去找到夏侯蘭詢問怎麼回事。要知道趙家兄妹三個，小妹跟自己最親，怎麼現在卻彷彿最怕自己，這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夏侯蘭被問到，猶豫了半天，這才吐露了實情。原來山賊進村以後不光想要搶糧食，還想要搶女人，趙小妹雖然年紀小，可也叫那幫畜生給瞧上了，趙雲的兄長這才暴起，只是寡不敵眾，最後還是叫那幫山賊給害了，而趙小妹因為有兄長相救，這才躲過了一劫，只是自此人也變得有些瘋瘋癲癲。

「……那伙山賊的老巢在哪？」趙雲聲音冰冷的問夏侯蘭道。

「子龍，你別亂來，那伙山賊人多勢眾……」夏侯蘭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因為從小長大的關係，了解趙雲性情的夏侯蘭知道面對暴怒中的趙雲，此時說什麼都沒用。

「子龍，你想要報仇我幫你，但現在你要先來幫我一把。」話音剛落，就見劉協抱著趙小妹走出門對趙雲說道。

趙雲一見自己的妹子，連忙走過來問道：「公子，我妹子怎麼樣？」

「哭累了，睡著了，先讓她好好睡一覺，報仇的事情稍後再議。」

「……公子，這是雲的私事……」

「子龍，你這話就說得有些見外了，你我既然現在是同伴，那你的事就是我們大家的事。典大哥，為民除害這種事你願意插一腳嗎？」劉協笑著打斷趙雲的話，扭頭問一旁的典韋道。

「當然願意。」典韋大聲答道。

只是這一聲大喊，卻驚醒了被劉協從屋裡抱出來的趙小妹，看到趙雲跟典韋，趙小妹的小嘴一咧，當即就又要哭，劉協趕忙安慰道：「不哭，不哭，他們都是好人，都是保護妹子不被壞人欺負的好人。」

說來也怪，此時的趙小妹彷彿不認得趙雲了，反倒將劉協當做了依靠，縮在劉協的懷裡不肯抬頭看眾人。劉協見狀對趙雲說道：「子龍，先安頓好你妹子，然後咱們再商量報仇的事情吧。」

趙雲點點頭，帶著劉協去了妹子的屋子。沒辦法，他倒是想要接手，可妹子如今就認準了劉協，自己一靠近她就一副要哭的樣子，趙雲對此也沒轍，心裡也越發的痛恨起了那伙山賊。

好不容易將趙小妹給哄睡著了，劉協這才出了屋子，見趙雲等人都守在門外，便招手讓眾人聚在了院子里，商議為趙雲報仇的事情。夏侯蘭說山賊人數眾多，有三五百人，可劉協這邊人也不少，除了劉協原先帶在身邊陷陣營士兵外，此時更多了公孫瓚送的二百騎兵，有了這些人，再加上典韋跟趙雲這兩員絕世猛將，劉協倒不覺得收拾三五百山賊有什麼問題。

不過正面交鋒劉協是不擔心，可要是那伙山賊仗著熟悉地型跟劉協打起游擊，劉協也沒太多的時間跟這伙山賊周旋。除惡務盡，既然決定要動手，那就務必要做到斬草除根，否則劉協這些人一走，這伙山賊遲早還會成為當地一害。

引蛇出洞的提議得到了眾人的贊同，只是如何引蛇出洞，眾人有些犯難。衝鋒陷陣沒問題，可如何騙人上當，那就不是眾人所長了。不管是趙雲還是典韋，都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劉協，雖然劉協的年紀小，但相處了這段時間下來，無論是趙雲還是典韋，都知道動腦子這種事他們比不過劉協，都希望劉協可以想出個穩妥的法子。

「想要山賊上套，最好就是投其所好，山賊最喜歡什麼，無非錢糧女人。如今女人這方面沒辦法準備，那就只能在錢糧這方面動腦筋……」劉協一邊咬著自己的手指一邊碎碎念著，忽然就聽典韋問道：「公子，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眾人聞言看向劉協的右手，就見右手小臂上有著一副小小的牙印，上面還有一點滲出的血漬，劉協見狀滿不在乎的說道：「沒事，一點小傷，過兩天就好了。」

「……公子，是方才我妹子……」趙雲低聲問道。

「啊，她現在的情況明顯是當時受到的驚嚇過度，所以現在對周圍的環境嚴重缺乏安全感，等過段時間就能慢慢恢復過來，你不必太擔心。」

「……公子，我妹子真的不會有事？」

「子龍要是不放心，等咱們處理完那些山賊，你就帶著你妹子一起跟我走吧，等到了長安，我再請人為她好好瞧瞧就是。」

「公子誤會，雲不是不相信公子。」趙雲聞言趕忙解釋道。

「呵呵……子龍放心，我知道你這是關心則亂，其實我也挺同情你妹子的。就這麼說定了，等此事告一段落，你就帶著妹子跟我一起回長安，到時我會請朝中太醫為你妹子再診斷一下。」

「……如此，就有勞公子費心了。」趙雲見劉協態度堅決，而且他也很擔心自己妹子會因為山賊這件事落下什麼病根，最終還是同意了劉協的提議。

見趙雲點頭，劉協心裡不由暗樂，有了一個趙小妹，自己就又多了一個留住趙雲的籌碼。呃，用籌碼來形容有些不大恰當，可誰讓劉協晚了劉備一步呢，讓趙雲先遇到了劉備。以劉備那種拉攏人的手段，說現在的趙雲沒有投靠劉備的心思，打死劉協也不信。

為了挽留住心中的猛將，劉協是準備無所不用其極的。當然同樣他也清楚逼人就範是下乘之舉，唯有用無微不至，事無巨細的關懷，才有可能將趙雲那顆已經偏向劉備的心給拉到自己這邊來。

趙雲並不知道劉協心裡是怎麼想的，只是覺得劉協是個有著熱心腸的好人，與自己所遇到過的那些世家子弟有所不同。

想要引蛇出洞，那就必須要捨得下本，正所謂捨不得媳婦抓不住色狼，典韋在得了劉協的將令后，獨自一人悄悄離開了趙家村，而劉協為了照顧趙小妹，則繼續留在趙家村，反正有趙雲這個萬人敵在，劉協的安全也有保障。

……

襲擊趙家村的山賊盤踞在距離趙家村差不多二十裡外的一座山中，趙家村一役，山賊也吃了一點虧，糧食沒搶到多少，人手卻因為趙家村的反抗死傷了四五十，山賊的頭目也受了不輕的傷，可為了山寨的前途，山賊頭目並沒有安心在山寨養傷，而是繼續將目光盯著山下，期待會有肥羊經過。

功夫不負有心人！或許是上天聽到了山賊頭目的禱告，這一日，真有一支隊伍自山下經過，據山下負責踩點的嘍啰回報，這支隊伍應該是販賣糧草的商隊，二十輛馬車滿載著糧食，向著中山郡的方向行進。

諸侯不願意打商隊的主意，那是因為諸侯需要商隊為自己運來急需的物資，而山賊則沒有這個顧慮，逮著一個是一個，真要是迎來了官軍，往山溝里一鑽數月，等官軍走了，他們還是山大王。

在問清楚負責押運這些糧車的護衛不足五十人以後，山賊頭目決定干他這一票，二十輛馬車的糧草，搶上山省著點吃能吃半年，值得冒這次險。

為了避免走漏了消息，引來官軍的征剿，山賊頭目除了留下百十個嘍啰守寨外，其餘人都被山賊頭目帶下了人。眼看著糧隊進入了伏擊圈，山賊頭目一聲大喝，帶著手下就殺了出來。

山賊們的目標很明確，先搶糧車，再殺人滅口。只是當他們衝到糧車近前的時候，那些蓋在糧車上防止糧食受潮的布被人掀開了。糧車上沒有山賊期待的糧食，只有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官軍，迎接山賊們的是一波波的箭矢。

沖在最前面的山賊紛紛中箭而倒，後面的山賊見勢不妙，而顧不得去管生死不知的同伴，扭頭就往回跑，可官軍有備而來，又怎麼可能輕易將這些好不容易被引下山的山賊重新跑回山上去。

兩撥人你追我趕，山賊頭目別看有傷在身，但在逃命的時候一點都不輸給身體健全的人，他跑在了隊伍的最前頭，眼瞅著山寨已經近在眼前，山賊頭目不由得大喊呼喊守寨的嘍啰快快打開寨門放自己進去。

寨門緩緩打開，山賊頭目看到立在寨門前的一人，心頓時就涼了半截，就見那人銀盔銀甲，胯下一匹白龍馬，此時正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自己。山賊頭目自打從事這個行業以來，實在是太熟悉這種眼神了。雖然不清楚眼前這人跟自己以前是否有過照面，但山賊頭目很清楚，此時此刻，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讓山賊頭目衝上去拚命？山賊頭目不敢。但逃跑山賊頭目還是沒有意見的，眼見那位白袍小將催馬過來，山賊頭目當即就往山道旁的密林里鑽，山下有官軍，山寨此時又凶多吉少，也唯有鑽進密林方有一線生機。

眼瞅著再往前跑個三五步就能鑽進密林，只要進了密林，山賊頭目有信心甩脫身後的追兵。只是就是這麼三五步的距離，想要跨過去卻是那樣的難，一支箭矢準確無比的射中了山賊頭目的後腦，箭頭自前額透出……

趙雲催馬上前，下馬割了死不瞑目的山賊頭目的首級，隨即又再次上馬，看了一眼已經紛紛向官軍投降的山賊，忍不住發出一聲長嘯。

……

劉協的計策說起來很簡單，就是讓典韋先回去集合尚未趕來的二百騎兵，在附近收集了一些馬車，讓那些騎兵這回棄馬改做步兵，手持利刃身背弓弩的藏在了那些馬車內。在山賊被引下山後，由趙雲帶著陷陣營士兵攻破了山寨，為了確保不讓下山去劫糧的山賊提前知道老巢遇襲這件事，劉協還讓夏侯蘭聯絡了附近村莊里的獵戶，讓這些人守住了能夠下山的各處要道。讓這些獵戶去正面對抗山賊有些難為人，但讓這些獵戶在山上布置陷阱防止山賊走脫，深受山賊禍害的獵人們還是很樂意幫忙的。

事情不出劉協的所料，山賊上當了，危害附近百十里的這伙山賊被清剿乾淨，尤其是守寨的山賊，更是叫趙雲給殺了個精光。劉協對此倒是並不覺得反感，本來就是嘛，既然做了山賊，那哪有光吃肉不挨打的，既然吃了這碗飯，就要有丟掉小命的覺悟。

這伙山賊也是窮光蛋，清點了一下戰果，劉協實在是對那點三瓜兩棗的繳獲沒興趣，索性就大方了一回，將此戰收繳的戰利盡數分給了那些來幫忙的獵戶，這種做法讓趙雲、典韋二人不由對劉協又高看了一眼，這倒是劉協事先沒有想到的。

大仇得報，趙雲原本滿心的戾氣得到了發泄，除了小妹還有些懼怕他令他沮喪外，大部分時間趙雲的心情還是不錯的。連帶著對劉協的態度也有了改變，閑聊的時候也有了個笑模樣，偶爾還會提及到劉備。

趙雲只是閑聊，可劉協卻心生警惕，對歷史上那個擅長收買人心的大耳賊，劉協那是一直沒有放鬆過警惕，甚至覺得他比起曹操更加的難對付。金鱗豈是池中之物，一遇風雲變化龍。現在的劉備要遇到他命中的風雲還有些年，可劉協也不敢完全相信自己所知的歷史。須知歷史這東西就像個小姑娘，那是任憑人的喜好塗脂抹粉的。研究歷史，只可能無限接近真相，但卻永遠無法得知真正的歷史真相為何。

歷史的大致走向對劉協有一定幫助，但因此就篤信歷史，劉協知道這不可取。趙雲提到了劉備，而且從言語中已經透露出了信服的意思。這就說明劉備下手果然深得穩准狠的要訣，這才跟趙雲結識多久？就把趙雲給「勾搭」的「牽腸掛肚」。

「劉備？子龍，聽人說他自稱漢室宗親，有這回事嗎？」劉協一臉好奇的問道。

「公子，劉使君忠厚長者，斷然不會是那種冒認皇親的鼠輩。」趙雲聞言有些不悅的對劉協說道。

劉協見狀解釋道：「子龍誤會了，我可沒說他冒認皇親。只是這張王李趙遍地劉，劉漢數百年，這劉姓皇親已經不知道有多少。那劉備要真是漢室宗親，總要知道他跟當今聖上是什麼關係吧？」

「唔……我記得劉使君好像說過，他是中山靖王之後，孝景帝玄孫。」趙雲一想也有道理，想了想后說道。

劉協聞言扳著自己的手指頭算道：「孝景帝玄孫，唔，景帝上面是文帝跟高祖，下面是中山靖王，陸城亭侯……」算到最後，劉協總結道：「也就是說，劉備是高祖的二十一世孫。」說完劉協不等趙雲說話，又扳著手指頭開始算起了劉協的輩分，「劉協的世祖是光武帝，是高祖的九世孫……」

「啊，原來劉協是高祖的十七世孫。也就是說，從輩分上算，劉協是劉備的高祖輩，劉備是劉協的玄孫輩。唔，等回了長安這事要跟宗正劉洪好好說道說道，先派人聯絡一下那個劉備，看看他是否願意認劉協這個長輩。」

劉協在自言自語，一旁的趙雲已經臉色有些難看了。雖然劉協的話沒什麼毛病，可趙雲越聽心裡越彆扭，當初在公孫瓚手下與劉備共事的時候，劉備可是不止一次稱呼自己為賢弟，這平白一下矮了好幾輩，這心裡難免就有些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