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劉撿漏

不是老大的時候想當老大，可等當上了老大，楊奉才體會到當老大的難處。因為是突然發難，以有心算無心，除了張白騎受傷被俘外，像楊奉平日就看不順眼的郭太、李樂、胡才等人，有一個算一個，盡數都被殺死。

可接下來的事情就出乎楊奉的預料了，按照楊奉的想法，郭太、李樂等人一死，他們那些部曲就能歸自己所有，可沒想到那些人對郭太等人是那麼死心塌地，自己派去接管人馬的親信一個都沒有活著回來不說，郭太等人的部曲還趁機逃出了營地。

白波軍對外號稱十萬，可這十萬人里，真正的青壯卻只有兩三萬，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孺，而經過楊奉這麼一內訌，白波軍的人馬就剩下一萬多，與官軍的數量相差也就是幾千之數，這個結果讓楊奉明白此時他是沒機會打敗官軍，救回自己的親眷了。

本來就不是官軍的對手，現在人馬的數量還幾乎打了個對摺，雖說眼下白波軍是他說了算了，可這樣的情況還不如當初聽張白騎的呢。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一萬多人的吃喝拉撒，此時都壓到了楊奉的身上，而更讓楊奉感到不安的，就是由於官軍遷民的行動，讓白波軍上下這段時間的心情浮躁了許多。

對此情形，楊奉沒有去找此次內訌事件的同謀韓暹商量，他知道，韓暹的打算就是帶著人馬返回河北，可他楊奉卻已經有些過夠了山大王的日子，他想要投靠朝廷。但朝廷卻未見得會接納他們這些賊人，原本他還指望通過擊敗官軍來向朝廷展現自己的強大。可事情卻偏偏不讓他如願，畢竟被朝廷招安和向朝廷投降是兩碼事，雖然都是投降，可所受到的待遇卻截然不同。

自從心腹愛將徐晃因為反對自己反水而被自己下令關起來以後，楊奉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可以說說心裡話的人，他身邊的那些親信，打仗或是拍馬屁都沒問題，但是讓他們給楊奉出謀劃策，那就差點了。

心情鬱悶的楊奉信步走出帥帳，打算四處走走散散心，順便看看軍中的士氣此時究竟低落到何種程度。可沒想到還沒等他走出多遠，就看到韓暹帶著人一臉急色的跑了過來。見到楊奉后二話不說，拉著楊奉就進了帥帳，不等楊奉開口詢問，韓暹就主動說道：「大帥，不好了，那些先前逃出營地的叛徒已經投靠了官軍，此時正帶著官軍向咱們這裡趕來。」

「什麼！」楊奉聞言大驚，白波軍能夠與官軍周旋，最大的依仗就是對此地地形的熟悉，除非白波軍主動現身，否則官軍想要找到白波軍的蹤跡很難。可現在有了那些叛徒充當官軍的嚮導，白波軍原本就不多的優勢立馬就又少了一個。

「大帥，我的人已經發現了官軍的蹤跡，時間緊迫，還請大帥速做決斷。」韓暹見楊奉還不下令，急忙催促道。

「對，對，決斷……快，集合隊伍，先離開這裡再說。」楊奉已經有些慌了神，絲毫沒有想到召集人馬與官軍決戰這一點，只是想著先遠遠的逃開。

聽到楊奉的命令，韓暹心裡暗暗鬆了口氣，他就怕楊奉下令去跟官軍死磕，那樣不僅勝負難料，而且一旦損失的人馬過多，將來自己回到河北也難以在黑山群雄中佔據一席之地，畢竟手中的人馬越多，說的話就越有力度。現在楊奉所下的命令正合韓暹的心意，當下也不遲疑，二人分頭集合各自的人馬，急匆匆離開了營地。

也就是在二人走了沒多久，官軍就殺到了，看著空蕩蕩的營盤，劉協阻止了想要帶兵追殺的呂布，只是派出精銳斥候前去打探那些白波賊的行蹤，而自己則帶著呂布等人走進了營地。

看到營地內四處散落的雜物，劉協知道楊奉這支白波賊走得很匆忙，雖然也沒看到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但對剿滅這支白波賊，劉協不由得多了幾分信心。就怕白波賊抱團，那樣對付起來會增加不少難度，可現在老天開眼，竟然讓白波賊內部出現了內訌，先是陸陸續續出山向官軍投降的白波賊增多，其次就是從那些投降的白波賊口中知道了白波賊內訌這件大事。

楊奉當家，原先的郭太、胡才、李樂盡數被殺死，這對官軍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早一日解決白波賊，就可以讓朝廷有更多的精力來應對隴西郡的李傕郭汜二人，畢竟這二人麾下的西涼軍對如今的朝廷來說就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落下。萬一在朝廷收拾白波賊的時候這二人突然發難，那劉協能做的也就是逃離長安，之前所做的努力也大都將付諸流水。

「聖上，為何方才不讓布率部追擊？」等進了帥帳，呂布終於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幾個賊寇罷了，何必溫侯親自出馬，而且窮寇莫追，追得緊了，難保楊奉這夥人狗急跳牆，作出搏命之舉。眼下咱們已經勝了大半，溫侯也不想這時候自家人馬折損過多吧？」劉協笑著對呂布解釋道。

「……聖上所言在理，那咱們接下來要做什麼？」呂布想了想，點頭認可了劉協的解釋，又問道。

「咱們之前不是俘虜了三百白波賊嗎？現在就可以利用他們來做點事了。」劉協微笑著答道。

劉協的想法很容易理解，他此行的目的是盡量多的收納白波賊，而現在除了被楊奉、韓暹帶走的一萬多白波賊青壯外，剩餘的白波賊眾基本上都落入了劉協的手中。郭太、李樂等人一人，那些普通的賊眾出於不願與家人分離的考慮，在逃出營地后就轉而向官軍投降，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這些人也沒有一股腦的全都跑去投降，而是先派人試探官軍對待降卒的態度，在看到官軍並沒有大肆殺俘的舉動之後，這些人才紛紛走出了山林。

原本這些人已經做好了被朝廷責罰的心理準備，心裡想著只要有家人在身邊，有什麼苦咬咬牙也就撐過去了。可沒想到朝廷這回不僅沒有懲罰他們，反倒要給他們重新上戶籍並且分發土地。雖然他們這些賊眾要叫的田賦是十五稅一，跟普通百姓的三十稅一沒法比，可這中間省卻了地主這個環節，也就意味著能確實落到他們這些人手中的糧食不減反增。而且朝廷也許諾了，只要安心耕種二十年，所耕種的土地就可以歸他們所有。想當初為何要跟著黃巾造反，還不就是因為過不下去了，現在有了復做良民的機會，大部分人都對朝廷心存感激。而官軍接下來的做法也讓這些白波賊感到安心，除了交出兵刃外，朝廷並未阻止這些人與家人團聚。而在官軍的護送下，擔心去了大半的百姓也與家人一起收拾行囊，前往新的地方安家落戶。

當初被劉協下令留下的三百白波賊俘虜此時已經被放了，一萬多青壯，就這麼白白放走實在可惜。而劉協給這三百俘虜的任務，就是儘可能多的將那一萬多青壯給帶回來。至於楊奉、韓暹，想走就走吧，劉協還真是不太稀罕，畢竟楊奉、韓暹在走的時候還給劉協留下了一份大禮。

「溫侯且慢，朕還有一事要與你說。」劉協見呂布要出去，連忙叫住道。

「聖上有何吩咐？」

「沒有吩咐，只是有件事要告訴你，方才有人來稟報，說是在這營地里發現了張白騎與徐晃，朕想要知道溫侯對如何處置這二人有什麼意見？」劉協說這話的時候還真是有些緊張，說完就盯著呂布沒說話。

呂布見狀不由笑了，問道：「聖上想要那徐晃？」

「嘿嘿……的確有些想要，就是不知溫侯可願割愛？」劉協倒是沒有否認，點頭看著呂布問道。

「唔……可否讓布先去試試那徐晃的武藝？」

「這個，溫侯，不是朕想要掃你的興，那徐晃如今有傷在身，即便溫侯勝了，恐怕也會被人說勝之不武。」

「這樣啊，那就算了吧。聖上既然想要那徐晃，那布自然是不會有意見。不過那張白騎，不知聖上有何打算？」

「這個張白騎在之前的內訌中受傷不輕，溫侯若是想要，那就交給你處置好了。」劉協才不想管張白騎的死活，這傢伙不僅是匪首，而且還是意志堅定的一個反賊，留著他反倒容易在日後變成禍害。百姓皆有從眾心理，而這張白騎，恰恰就是那個可以起到領頭羊作用的人。

聽明白劉協話中意思的呂布點點頭，抱拳一禮後退出了帥帳。而劉協在得到呂布的承諾以後，立刻便跑去了安置徐晃的營帳。當日楊奉決意反水，徐晃當時並不在營中，等他率領人馬返回的時候，大局已定。楊奉原本以為徐晃是自己的心腹，一定會支持自己，卻沒想到徐晃當眾責問，讓自己下不來台。在惱羞成怒之下，楊奉與徐晃大打出手，論武藝楊奉不是徐晃的對手，可再加上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韓暹，那事情的結果就不一樣了。要不是楊奉不想徐晃死，說不定就沒有劉協今日撿到徐晃這個漏了。

「公明，感覺好些了嗎？」劉協進帳就笑眯眯的問候道。

對自來熟的劉協，徐晃卻有些愛答不理，兩眼一閉，躺在榻上一言不發。劉協也不見外，走到近前坐在榻邊，自顧自的說道：「方才我已經跟溫侯商量過了，溫侯答應將你讓給我，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聽到這，徐晃忍不住睜開了雙眼，打斷劉協的話道：「你是何人？憑什麼就認定我會投你。」

「唔？你不投我？難不成還想要繼續做反賊不成？公明，做反賊是沒前途的，你別看楊奉、韓暹現在跑了，可等將來，他們必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而且你應該也不希望將來死的時候，身上還背著一個賊名聲吧。」

「……難不成投了你就可以洗刷曾經從賊的惡名？」徐晃有些不信的看著劉協問道。

「嘿嘿……你還別說，這世上除了我，還真沒有別人可以赦免你。」

「……你不會就是當今天子吧？」聽到赦免二字，再看看劉協的年紀，徐晃心中一動，不確定的問道。

「哎呀~看出來啦？公明你果然沒叫我失望。」劉協有些意外的答道。

聽到劉協承認，徐晃先是一驚，隨即又冷靜了下來，問劉協道：「聖上，為何看重徐晃？徐晃只是一賊人……」

「哎~英雄莫問出身，賊人中亦有豪傑。你的事我之前已經叫人打探清楚，既然你良心未泯，不願與楊奉等人同流合污，那就說明你有值得我冒險一用的價值。公明我只問你，你可願意為朝廷效力，助我重振漢室，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

聽到劉協的詢問，徐晃愣了愣，隨即掙扎著起身下地，單膝跪在劉協面前，抱拳行禮道：「徐晃愚魯，蒙主公不棄收納，日後願效犬馬之力。」

天子與諸侯相比的最大優勢，恐怕就是大義名分這一點。劉協身為天子，相比起袁紹、曹操這些諸侯，單在招攬人才這方面，就高出了數籌。畢竟名不正則言不順，劉協手掌封官授爵之權，袁紹、曹操這些人也可以，但他們封的卻沒有得到官方的認可。不像劉協，代表的是朝廷，是大漢官方，劉協的封賞，那是能夠得到天下人認可的封賞，而袁紹等諸侯的封賞，別人想認則認，不想認則不認。

相比起文人，與武人打交道更讓劉協感到輕鬆。文人總是習慣將一件事考慮的盡量全面，而武人卻大多隻要對脾氣，就願意死心塌地的追隨。徐晃願意投效劉協，並不完全是因為劉協這個人，而是劉協身後所代表的的正統在起很大的作用。不光光是徐晃如此，像趙雲、典韋、黃忠這些人，一開始願意投效劉協，還不就是因為正統這個光環。至於日後能否讓他們認可劉協這個主公，那還需要劉協自己努力。

直到目前為止，劉協做的還不錯，他並沒有直接拿錢財、官位來拉攏黃忠、趙雲這些人，而是選擇拿心來結交。通過善待黃忠、趙雲這些人身邊的人來收穫這些大將的好感。趙雲的妹妹趙雨還有典韋兄長一家的安置，無一不是如此。至於黃忠的心病，到了劉協這裡也就不叫事了。

黃忠的心病其實並不難猜，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黃忠昔日也有一子，可惜身染怪病夭折。按黃忠當時的歲數，再要一個也不是不可能，可偏偏就是從此以後再無子嗣。但到了劉協這裡，那就不是問題了，宮中的太醫那不是吃乾飯的，而且這宮中的太醫大多都是精通內科。

黃忠跟劉協見過面后，劉協就派出六名太醫為黃忠夫婦做了一次會診，此次黃忠前往漢中上任的時候，劉協更是派了兩名太醫隨行，目的就是為了解除黃忠心裡這塊不能與外人道之的心病。

也正是通過這種關心下屬的舉動，劉協收穫了黃忠的忠心。本來黃忠答應法衍的招攬只是不希望這一身的本領在荊州埋沒，但卻沒想到等到了長安以後，自己還沒立下什麼功勞，天子就先幫自己除了長久以來心裡留下的那點遺憾。

漢中有荀彧、黃忠在，劉協不需要擔心，天水郡有法衍、趙雲在，劉協同樣也不需要擔心，至於長安，原本劉協還有些擔心光靠典韋有點力量單薄，但現在收到了徐晃，這點擔心也就煙消雲散了。

典韋武藝出眾，但對練兵之事卻不甚了解，而徐晃則不同了，作為楊奉曾經的心腹，領兵之事對他來說並不陌生。有他擔任典韋的副手，劉協之前為典韋爭取來的西園八校中的一校就可以安心了。只是這樣一來就有些委屈了徐晃，按照徐晃的能力，他是可以獨領一校的，但如今卻只能擔任典韋的副手。

徐晃對此倒是滿不在乎，反倒安慰劉協道：「主公不必為此犯難，晃並不覺得委屈，畢竟晃出身不好，難以服眾。」

「公明莫要自輕，方才我也說了，英雄莫問出身，以公明的本事，獨領一軍絕對是綽綽有餘，只是眼下我這裡……」

「能得主公這聲讚譽，晃已經知足。主公放心，晃日後必安心輔佐典校尉，爭取早日為主公練出一支可戰之兵。」徐晃聞言連忙說道。

劉協與徐晃正在討論日後練兵需要注意的細節，一直守在帳外的高順這時走了進來，稟報劉協道：「聖上，溫侯派人來請。」

「唔？出事了？」劉協納悶的問道。

「末將不知。」高順搖頭答道。

對高順這個悶葫蘆，劉協也算是沒轍了，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人。見高順搖頭，劉協也知道問不出什麼，回身吩咐徐晃安心養傷后，便當先走出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