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一個好漢三個幫
富貴不過三代!這世上沒有哪個家族能夠做到萬古長存,總有興盛衰亡交替,但也同樣沒有哪個家族不希望自己的家族可以興盛萬代且為此不懈努力著。陳群與劉協之間並不存在私人仇怨,只不過因為考慮事情的出發點不同,這才成了敵對的雙方。
陳群知道,劉協當天子一日,他所代表的世家便無一日寧日。雖然他也可以選擇明哲保身,但陳家後繼無人,一旦他選擇退縮,那將來陳家必定沒落。九品中正制,明著是為了保護所有世家的權益,但實際上陳群卻主要還是為了自家考慮,只要朝廷定下了九品中正制,那陳家的後代無論賢愚,都可高枕無憂。
劉協否定了九品中正制,那就等於是斷了陳家的未來。殺人父母,斷人財路,那都是難以化解的大仇,為了保護陳家日後可以得享榮華富貴,陳群只能鋌而走險。而與陳群有著相似擔心的世家同樣也不在少數。
大漢諸侯割據,各地世家也各有各的支持者,鍾二家由於當初選擇了劉協,如今劉協得勢,他們也隨之水漲船高,不必為三代操心。但有的世家就不能像荀彧、鍾繇那樣輕鬆了。
楊彪所代表的楊家,雖與皇室沾親帶故,但同樣他與曾經妄自稱帝的袁術同樣也沾親帶故,劉協雖不會因此而故意刁難楊家,但楊家想要躋身朝廷中樞卻是不用再想。楊彪如今與蔡邕、馬日磾等老臣一樣在家養老,但從各人的子嗣所受朝廷重用的程度來看,那明顯不是一個檔次。楊彪深知當今天子不是個好糊弄的人,所以他也沒想著要改變什麼,但他的幼子楊修卻是個不甘寂寞的人,在楊修眼裡,許多才能不如自己的人混得比自己好,最大的原因便是當今天子對楊家的偏見,他不服!
至於同樣被陳群拉攏的袁家,倒不是指袁譚、袁尚的袁家。袁家四世三公,但在嫡庶上面也曾經發生了分歧,袁紹是庶出,袁術卻是嫡出,也因此當時的袁家各有支持,分成了南北兩方勢力。現如今的袁家,袁譚、袁尚代表的是北方袁氏,而南方袁氏,也就是袁術那一支的代表另有其人,便是其子袁耀。
袁術稱帝失敗亡故以後,南陽袁氏的威勢一落千丈,袁耀也由原來的「太子」變成了喪家之犬,幾經波折過後叫人拿獲送去了官府請賞。按理來說,叛逆家眷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但袁耀的運氣好,恰好趕上劉協的正妻甄宓臨盆,再加上有荀彧、鍾繇等人向劉協求情,劉協便饒了袁耀的性命。畢竟袁耀的本事平平,充其量也就是個公子哥,對劉協構不成什麼威脅,殺不殺並沒有什麼影響,可以說袁耀的生死只在劉協一念之間,袁耀運氣好,正好趕上劉協不想殺人的時候,這才撿了一條命。
不過雖然撿到了一條命,但過去的榮華富貴是遠離袁耀了,為了生計,袁耀不得不放下架子,棄文從商,可他平日里就是個被人伺候的命,做買賣他是七竅通了六竅,唯有一竅不通,本錢賠光了不說,還欠了一屁股的債。萬幸那時楊彪出手相助,替他還清了欠債以後又替在官府中謀了一個抄寫文書的差事,這才救了袁耀的命。
對楊家,袁耀是感恩戴德,所以當楊修開口邀他共謀大事的時候,袁耀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答應了下來,雖然眼下的袁耀位卑職低,但平日里所接觸的事情卻是許多人都不能知曉的。有了袁耀的加入,只要不是十分機密的事情,陳群、楊修等人都能第一時間知曉。
除了楊修、袁耀外,陳群還拉攏了擔任守衛皇宮西門的守將朱皓以及來自河北崔家的崔鈞。朱皓的父親是朝中名將朱儁的長子,朱儁死後,他也被劉協關照任命為西門守將,除他以外,那些當初董卓亂政時幫助過劉協的朝中老臣的子嗣都得到了劉協關照,其中王允之侄王凌,盧植之子盧毓,皇甫嵩之從子皇甫酈,再加上朱皓,這四人得到的關照最多,官位也是同輩人中最高的。
只是貪心不足蛇吞象,朱皓依舊對四人之中墊底的待遇感到不滿,陳群稍微一拉攏,他就將陳群引為知己,決心跟著陳群「共謀大事」。
至於崔鈞,又叫崔州平。當初隨同諸葛亮一同投奔了劉備,後來劉備與朝廷為敵,意欲奪取朝廷的巴蜀,崔鈞借口回鄉探親離開了劉備,這雖然讓他撇清了與劉備的關係,但想要得到劉協的重用那就困難了。不管他離開劉備的目的是什麼,劉協對世家子弟的警惕性都很高,尤其是崔鈞當年跟著諸葛亮一起跟司馬懿不對付,劉協既然重用了司馬懿,對崔鈞的來投自然也就不顯得熱情。
為了家族的未來,崔鈞「忍氣吞聲」的留在了朝中為官,但等朝廷收復了河北,對於河北崔家的打擊並沒有因為崔鈞而手下留情,這讓崔鈞感到極為不滿,可那時大局已定,崔鈞就是有再多的不滿也只能忍著,否則只會惹來更加嚴重的打壓。但忍是忍了,可心裡那股怨氣卻一直都沒有消散。陳群的拉攏,恰好是正中崔鈞下懷。讓崔鈞做領頭羊?崔鈞不幹!可若只是讓崔鈞負責敲敲邊鼓,那崔鈞還是很樂意的。
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劉協並不知道自己的後方正有人準備興風作浪,他此時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孫權以及劉備的身上。只要解決了這兩個人,那大漢就會重歸一統,自己可以說是完成了許多人想辦又辦不到的事情,那種成就感油然而生。
越是這種時候,越是需要戒驕戒躁,小心謹慎,劉協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不可驕傲自滿,也多虧了他還有這點清醒認識,這才不止於出了昏招。
現如今的大漢,早已不是董卓遷都長安時的弱不禁風,大部分州郡的重新歸於朝廷治下,給了劉協結束亂世的底氣。此番南下的兵馬雖只有二十餘萬,但皆是百戰精兵,與孫權、劉備手中所擁有的兵馬只強不弱。至於什麼南舟北馬,劉協打一開始就沒打算跟孫劉二人通過水戰決勝負。
放著自己的優勢不用,偏偏要往對手的陷阱里鑽,除了傻之外劉協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孫權、劉備以為重創了劉協的水軍便可以依靠長江天塹保得一時太平,可他們哪裡知道,劉協打一開始就沒準備通過水戰擊敗孫劉二人。
大漢雄兵百萬,除了此次已經南下的兵馬,剩餘的兵馬不是解散返回駐地就是奉命調往別處,孫劉兩家雖然加強了細作的工作,但想要摸清朝廷兵馬的動向卻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到。
朝廷的兵馬還未到赤壁,孫權、劉備卻已經有些等得不耐煩了,可就算是再不耐煩,他們此時也只能耐著性子等下去。為了讓劉協下令加快行軍,孫劉二人也想過一些辦法,比如派出小股部隊登陸南岸進行騷擾,讓人散播流言,只是不管什麼法子,效果始終不好,朝廷南下的兵馬依舊不緊不慢的南下,絲毫不為外界因素干擾。
「這劉協小兒到底想要幹什麼?」劉備很有些惱火的問諸葛亮道。而諸葛亮卻是沒有說話,他知道,劉備並不是真的在問自己,而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原因就出在他自己自作聰明,派人過江散播謠言卻偏偏叫劉協的人給逮了個正著。
偷雞不成蝕把米,那接下來自然就是惱羞成怒。劉備又沒膽子率軍過江去尋此時人在襄陽的劉協的麻煩,只好在這裡過過嘴癮。
身份這東西有時候還是挺管用的。在劉協沒到襄陽之前,劉備利用蒯琪被捕一事大做文章,散布謠言鼓動荊襄世家,說這是朝廷打算藉機對荊襄世家下手的前兆,惹得荊襄世家人人自危,但隨著劉協親至,當眾赦免了蒯琪的死罪,劉備先前命人散布的謠言也不攻自破,相反的反倒讓荊襄世家對劉備更覺反感。
諸葛亮對此也是無可奈何,更有些鬱悶。蒯琪是他的姐夫,當初正是由於他的蠱惑,才讓蒯琪決定與朝廷為敵。可在蒯琪被抓以後,諸葛亮毫無作為,若不是龐林暗中照拂,蒯琪說不準就因為害怕畏罪自殺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諸葛亮如今可說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個了。諸葛家有五個孩子,諸葛亮排行老四,他上面還有兄長諸葛瑾以及兩個姐姐,下面還有一個弟弟諸葛均。當年他隨叔父諸葛玄搬家定居荊襄,作為外來戶,能夠得到荊襄世家的接納,最大的原因便是聯姻。他的兩個姐姐分別嫁給了當時荊襄世家裡的名門蒯家以及龐家。大姐嫁給了蒯琪,二姐嫁給了龐山民。
這回蒯琪被捕下獄,諸葛亮的大姐束手無策,不僅要擔心丈夫的安危,更要承受來自蒯家內部的埋怨,而對於罪魁禍首的諸葛亮,諸葛亮的大姐自是也沒有了好臉色。
諸葛亮得罪了大姐,二姐也由於擔心會被諸葛亮連累而沒了來往,諸葛亮剩下的兄長跟弟弟也因為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里的原則一個在江東,一個在長安,與諸葛亮沒了聯繫,這時候的諸葛亮,就算是想要說幾句心裡話都找不到對象。三十好幾的人了,如今還是光棍一條,他本該擁有的妻子現如今在長安也早已嫁人,跟他再沒任何關係。
諸葛亮心裡苦,但這份苦他誰也不想告訴,更不願因此得到別人的同情。對於如今的諸葛亮來說,打敗朝廷才是頭等大事,其他的不過是浮雲,不必放在心上。因為目標明確,諸葛亮對接下來即將爆發的大戰也是用足了心思,為了防止出現漏洞,諸葛亮更是不止一次的與呂蒙展開兵演,以呂蒙代表朝廷一方,諸葛亮則代表孫劉一方,在地圖上展開一場場大戰。還別說,這樣做的確要比單憑頭腦來假設要強,通過一次次的兵演,諸葛亮、呂蒙發現了不少己方存在的問題,並一一進行了修正。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亦有一得,這世上本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事情,追求完美,做到盡善盡美才是做事的態度。自以為已經不會有問題了,但往往越是這樣認為,出的簍子越大。
孫權的叔父孫靜,是個家族利益至上者,也正是由於他的支持,孫權在初登江東之主的位置時才能順利渡過開頭時的那段艱難。雖然孫靜也不滿孫權謀害兄長孫策上位的手段,但嚴格來說,孫權的做法卻又符合孫靜對一代人主的要求。
孫靜的兄長孫堅,在孫靜眼中並不是一個合格的主公,試問若是一個合格的主公,會輕敵冒進的一頭鑽進敵方的陷阱,以至於死在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卒手上嗎?而孫策的性格頗似其父,也是自持勇力習慣輕裝簡從,為此孫靜不止一次勸過孫策,只是孫策的態度卻讓孫靜失望,總是左耳進右耳出,沒把孫靜的勸告當回事。
孫策會遭了暗算,在孫靜看來是遲早的事情,唯一讓孫靜感到意外的就是下手的不是旁人,而是孫策的親兄弟孫權。但也正因為如此,孫靜看好孫權,認為孫權是能讓孫家再進一步的人選。
孫權得了呂蒙的提醒以後立刻便想到了孫靜。首先孫靜在江東德高望重,隨著江東幾員老將的相繼亡故,孫靜已經成了碩果僅存的一位。而孫靜為人謹慎,屬於進取不足,自保有餘,留他坐鎮吳郡,不算是大材小用。而且更要緊的是,孫靜是孫家的長輩,就算是孫策見了,也不敢做出失禮的舉動,而一旦孫策有了顧忌,那自己回援的時間也就有了。
雖然對呂蒙的推測沒有懷疑,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江東就這麼多兵馬,既要應對朝廷大軍又要防備著海上來襲,那樣兵力就有些捉襟見肘,那一面都顧不上。唯有先顧一面,另一面另想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