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人心

第二百八十四章 人心

劉協並不是頭回來荊襄,只不過對於荊襄世家那副討好諂媚的嘴臉感到有些厭煩。當然劉協也知道這些荊襄世家之所以會如此的原因。人情世故,迎來送往,這些人與人之間相互交往的禮儀規矩,劉協還是懂的,也沒打算玩個性,搞個與眾不同。因為劉協明白,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被有心人解讀,誤打誤撞蒙對了還好說,一旦猜錯了,很有可能便又是一樁麻煩。

劉協並不喜歡應酬,一個個戴著面具說著言不由衷的話,那讓人感覺很累。但為了不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劉協也只能一次次的露面說著安撫人心的話。而效果,也是明顯的。

蒯家出了蒯琪這個叛逆,荊襄世家頓時人人自危,有不少人認為這是朝廷下手削弱荊襄世家的絕佳機會。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蒯琪那是恨其不死,連帶著對蒯家也怨恨上了。

為了自救,荊襄世家這段時間紛紛與蒯家劃清界限,斷絕了來往,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當劉協抵達襄陽以後,首先去的便是蒯家,與戴罪在家等候發落的蒯家家主蒯越相談甚歡。消息一傳出,那些先前與蒯家劃清界限的世家又紛紛舔著臉來拜訪蒯家,希望可以從蒯越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只是這時蒯越又哪會再理睬那些牆頭草,一律閉門不見。

吃了閉門羹的荊襄世家也不死心,蒯越見不著就去拜訪同樣得到劉協禮待的司馬徽與龐德公,這二人是襄陽書院的院正,朝中更有重臣與他們沾親帶故,龐德公的侄子龐統、龐林,司馬徽的得意門生司馬懿、徐庶、石建。劉協就是不看重龐德公、司馬徽自身的名望,但光是看手底下這幫謀臣的面子,也不會虧待了龐德公、司馬徽。更何況龐德公,司馬徽二人的才學品行都值得人尊敬。

襄陽書院是官辦書院,荊襄之地的學子想要參加朝廷的科舉,首先必須先通過襄陽書院的考試才有資格。與襄陽書院有著相同職能的書院還有成都書院,許昌書院,徐州書院等等。就如同金字塔的構造,太學位於塔尖,而下一層就是襄陽書院這類郡級書院,再下來便是縣、鄉、村。通過這種分級求學的方式,劉協可以將大部分有才之士招攬至麾下為朝廷效力。至於私學雖未被廢止,但想要參加科舉,就必須得到郡學級書院所開具的證明,其他證明一概不認。

一個自下而上負責往朝廷輸送人才的機制就此誕生。這樣做的好處是大大的,雖不能杜絕走後門的情況發生,但卻能保證參加朝廷科舉之人的質量,濫竽充數者少之又少。

有遠見的人不僅能看出了這種選才機制的優點,也可以看出劉協對於世家壟斷人才的不滿。科舉制,挖斷世家牆角的一種手段,藉助強大的軍力,逼迫世家不得不順著劉協劃下的新規矩辦事。像荀彧、鍾繇等對自家子弟有自信的世家,並不認為讓族中子弟與諸多寒門子弟公平競爭便會落入下風,而像陳群、袁耀等後備人才不足的世家就不太樂意按照劉協的規矩辦事了。

荊襄世家林立,尤其是在黃巾之亂后,為躲避戰禍,原本生活在其他地方的世家也紛紛遷入荊襄,諸葛亮的諸葛家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這些世家倒並不反對朝廷以科舉取代舉孝廉的措施,因為他們在荊襄並無根基,舉孝廉這種好事基本落不到他們的頭上,但荊襄本土的世家就不太舒服了。

原本有舉孝廉這種手段控制人才,可現在朝廷卻通過科舉剝奪了他們為朝廷「薦才」的權利。這也就意味著原本需要依附他們才能有機會為官的那些寒門子弟可以直接繞過他們通過參加書院考試的方式自我舉薦。而為了解除這些後備人才的後顧之憂,劉協也是考慮的周全。只要能通過縣考,那就可以得到官府發放的俸祿,而通過了郡考,所得到的俸祿就會加倍,等到科舉得中,那就是朝廷的後備官員,一有空缺就能外放。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劉協用實際行動讓那些有志為官的學子可以沒有後顧之憂的一心向學,可這樣一來,世家想要插手的地方就又少了一個。

秀才、舉人、進士,每通過一級的考試,學子都能得到相應的稱謂,而這些稱謂所帶來的不僅僅是榮耀,更會帶來實質的好處,在這種情況下,但凡是有點志氣的人都不願去攀附世家,出賣自己的尊嚴。

朝廷對科舉製做的越是完善,世家能夠鑽空子的地方就越少,除了老老實實按照劉協劃下的道讓族中子弟參加朝廷的科舉,想要做官並無他途。可這樣一來,世家對劉協的不滿之聲也就越大,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生生奪走,擱誰都不樂意,但胳膊擰不過大腿,想跟當今天子劉協作對,需要的不僅僅是實力,更需要勇氣。

若是全天下的世家能夠聯合起來一致反對劉協,迫於形勢劉協說不準還會妥協。可壞就壞在世家不是一條心,而且絕難聯合在一起。這就是劉協聰明的地方,拉攏一批,打壓一批,絕不跟所有人為敵。荀彧、鍾繇的家族都是既得利益者,他們又怎麼可能會為了其他世家的利益放棄自家的利益,要知道劉協對兩家一直很關照,而他兩家的族中子弟自己也爭氣,想要興盛三代一點問題都沒有。

也正是因為有了荀、鍾這樣的「害群之馬」,再加上像杜畿、法衍這種新興的世家也站在劉協這邊,陳群這樣的老牌世家想要促成的世家大聯盟也就沒有了實現的那一天。

少數服從多數,像陳群這種情況的世家在大漢並不多,而荊襄之地的世家,蔡家已經沒落,蒯家如今自保都難,更不敢跟劉協唱反調,至於龐家、司馬家跟朝廷又穿的是一條褲子,剩下的荊襄世家缺少一個領頭人,面對劉協除了低頭就是妥協,唯獨不敢反抗。

劉協並沒有難為這些為了家族生存而選擇向自己低頭的人。不管怎麼說,劉協推行科舉的目的不是消滅大漢的世家,而是要將選拔人才的權利從世家手中收回。目的已經達到,自然沒必要趕盡殺絕,更何況世家所擁有的先天優勢也讓世家所出的人才要高於寒門出身的人。

科舉是為了打破世家對人才的壟斷!劉協希望自己的朝堂之上既有出身自世家的人傑,也有出身自寒門的英才,而不希望出現一言堂的情況,因為一旦出現了一言堂的情況,那對自己這個皇帝是不利的。

國家利益需要一致,而個人利益若是一致對當權者來說卻未必是件好事。劉協不是聖人,他也不想將來的自己會有被百官架空的一天,所以扶持一方,打壓另一方這種玩弄平衡的手段那是必須的。

帝王心術的中心思想,無非就是平衡二字,皇帝就像是個擅吹黑哨的裁判,既不能讓擂台一團和氣,也不能讓擂台血肉橫飛,這其中度的把握,就是考驗皇帝的手段。到目前為止,劉協的朝堂還算平穩,隨著收復的地方越多,來自各地有著不同利益訴求的人也紛紛充斥朝堂,而劉協要做的,就是保證朝堂的權力分配不會失衡,充入新鮮血液就是一種手段。當然朝堂的權利變化如同水勢有漲有落,不會一成不變,劉協能做的,就是緊抓兵權,不許任何人染指。

有道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沒有軍隊的參與,那朝堂上的爭鬥只能算是窩裡斗,不管怎麼斗,都是屬於可控制的範圍之內。劉協雖在軍中並沒有任何任職,但他自封三軍總司令,別人想要伸手向他討要兵權,那就是找死。

在劉協的心裡,兵權就是一道紅線,誰想要誰就是圖謀不軌,不管是誰。除非劉協願意給,否則誰要誰倒霉。到目前為止,大漢官軍除正規軍外,各郡郡兵也皆屬於劉協的「私兵」,地方官府有請求協助之權卻無指派之權,至於地方官府負責維持治安的官差,雖聽命於地方官府,但那些人也多是自軍中退伍分派,這些人自進軍伍的那一日起便一直接受忠君教育,地方官員要是敢有反心,甚至都不需要當地駐軍出動,官差就能把他們給拿下。

劉協打造了一張蜘蛛網,而他就是位於網中央的那隻大蜘蛛,任何地方有一點風吹草動,他都能在第一時間感應到。早在來襄陽之前,荊襄世家的情況就有人秘密彙報給了劉協,而劉協也因此而制定了此次的襄陽之行。

馬上就要與孫劉開戰了,後方不穩怎麼行?出於這個考慮,劉協這才決定放過蒯家,要不然就蒯家私通劉備軍偷襲江陵這一件事,就能讓蒯家就此萬劫不復。誅九族這種刑罰正好適用謀逆這條大罪。

當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劉協出於穩定人心的考慮決定放蒯家一馬,卻不代表蒯家就不用大出血。不能殺人,罰款總行吧。面對朝廷的巨額罰款,蒯家上下對劉協感恩戴德。自打知道蒯琪勾結劉備謀奪江陵被當場拿了活的以後,蒯家上下可說是人人自危,而他們身為蒯家人,就算是想要跟蒯琪劃清界限都做不到。謀逆啊,那是要被誅九族的大罪,朝廷真要是問罪可不會管你有沒有參與蒯琪的計劃,只看你跟蒯琪是不是屬於九族之中。

那種無處可逃的絕望在劉協沒到襄陽表明態度之前,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蒯家人的神經。蒯越的主動退位避嫌斷絕了蒯家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最後一絲機會,蒯家人對此也是不無怨言。只是他們不知道,若是當時蒯越不識時務,那蒯家就等不到劉協來襄陽就會遭到當時擔任襄陽從事的龐林打擊。蒯越的主動讓賢,給蒯家留下了一絲生機。直到劉協來了襄陽,蒯家人才體會到蒯越的苦心。

大筆的族中積蓄以及田地歸公讓蒯家的日子過得比以前要拮据了許多,但能夠死裡逃生留得一條性命在,蒯家人就已經很知足。他們不怨劉協的下手黑,只怪造成這一切的蒯琪。沒有那個本事卻偏偏要逞能,結果就是連累所有人跟著一塊受苦。

蒯家傷筋動骨,元氣大傷,但憑藉蒯越的手段,給族中子弟謀個一官半職還是不成問題。雖不太可能在短時間內出現高官,但保證衣食無憂還是沒問題的。而且劉協也沒有完全將蒯家的田地佔為己有,按照蒯家的人頭數還是給蒯家留下了一部分耕地,若是以後以務農為業,同樣也是餓不死的。

蒯琪的日子不好過!作為罪魁禍首,雖沒受什麼皮肉之苦,但族人的怨恨仇視,疏遠嘲諷卻讓蒯琪生不如死。他想要一死了之,但他的族人卻不許他這時候一死了之。開玩笑,你畏罪自殺了,萬一朝廷要問罪蒯家,你想讓我們替你頂雷啊?門也沒有!

在劉協到襄陽之前,蒯琪一直被軟禁在家中,身邊更有專人看管,只等朝廷問罪的時候就會被推出去頂罪。但劉協卻並沒有向蒯家要人,彷彿壓根就不知道有蒯琪這號人一樣,只是好生安撫了蒯越一番,隨後留下一張巨額的罰款單便飄然而去,至於對蒯琪的處置,劉協隻字未提。

劉協雖未提如何處置蒯琪,但蒯家人卻不打算就此放過蒯琪。就算蒯琪是蒯越最看重的族中子弟,這回捅了這麼大的簍子,蒯越也保不住他。

逐出蒯家!便是族中長老們商議后的一致決定。重獲自由的蒯琪黯然離開,隨他一同離開蒯家的只有自出事後一直對他不離不棄的妻子諸葛氏。回首望著蒯家的大門,蒯琪百感交集,妻子諸葛氏默默的握緊蒯琪的手,無聲的鼓勵讓蒯琪心中稍安,但就在蒯琪準備帶著妻子離開荊襄前往他處安身的時候,一隊兵馬攔住了蒯琪的去路。

「你們想做什麼?」此時已在城外,荒郊野地,蒯琪又是個讀書人,不免有些緊張害怕,護著自己的妻子質問攔路的十幾個壯漢道。

「不必緊張,我等奉命在此等候蒯公子多時,蒯公子請隨我來,我家主人有請。」領頭的首領溫言對蒯琪道。

「……你家主人是誰?」

「當今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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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漢獻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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