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劉協並不知道無意中遇到的杜畿有多牛，決定將杜畿推薦給荀彧，還是杜畿曾經做過京兆功曹起了作用。看杜畿現在落魄的樣子，估計也沒有什麼背景，而這恰好就符合了劉協想要多用寒門子弟的想法。至於杜畿是不是有真才實學，反正有荀彧把關，杜畿要真是濫竽充數之輩，也不會得到荀彧的重用。在用人這方面，荀彧可是有點六親不認，劉協的面子也不好使。

與杜畿一家分手以後，劉協帶著人繼續「巡視」，杜畿則先將老母的靈柩送回家鄉安葬，簡單收拾了一番后，便帶著妻兒離開老家去了長安。等到了長安，杜畿才發現半路遇到的那位公子所給的腰牌有多有用。

杜畿家貧，他又不是一個貪官污吏，當初做京兆功曹的時候所得俸祿也就是將將夠用。可得逃到了荊州，杜畿原本指望憑藉所學得到劉表重用。卻不想劉表徒有虛表，喜好空談，再加上荊州人排外，杜畿在荊州也就只是謀了一個小官，日子過得更是緊巴巴的。

後來朝廷發布招賢令，杜畿當時就動心了，只是那時恰好趕上老母病重，杜畿也擔心回去之後朝廷會淪為李傕郭汜的傀儡，便打消了回鄉的念頭。可在朝廷消滅李傕郭汜再次發布招賢令的時候，杜畿的老母已經因為病重無錢醫治而亡故，杜畿不希望繼續在荊州耗費光陰，便借口送老母靈柩回鄉辭官離開了荊州。

只是杜畿沒想到，自己會在半路上遇到了命中的貴人。憑著手裡的木牌，杜畿順利見到了荀彧。杜畿不知道手裡那塊木牌的意義，可荀彧卻是清楚得很。這是劉協之前就跟荀彧約定過得，但凡是手持這種木牌來見荀彧的人，那都是初步得到劉協認可的人。而能夠得到這種木牌，那本身肯定有被劉協看重的地方。

求官這種事歷朝歷代都有，許多初來長安的人並不知道如今的朝廷與過去不同，在到了長安以後便紛紛跑來荀彧這裡拜訪。為了留下一個好印象，這些人來的時候那是能穿得多好就穿得多好。杜畿的穿著雖然乾淨，但在這些人眼裡那就有些寒酸了。

可當看到杜畿被荀府管家請進了荀府，這些人頓時呆了。不平衡吶，難不成荀司徒的愛好與眾不同？看中窮酸？

杜畿在別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隨著管家到了荀府的會客廳。

「先生請稍候片刻，我家主人一會就來。」

「哦，有勞管家。」杜畿趕忙答道。

荀彧如今被朝廷任命為司徒，而司徒乃是三公之一，荀彧能以三十歲的年紀就坐上這個位置，只能說明當今天子對荀彧的信任和器重。杜畿雖然自信，可他並不狂妄自大，面對荀彧，他是絲毫不敢有失禮的舉動。

……

「小人拜見司徒。」

「呵呵……伯候不必多禮。」荀彧微笑著對杜畿說道。

落座之後，荀彧見杜畿似乎有些緊張，便沒有直接進入主題，而是與杜畿聊起了家常。杜畿有問必答，荀彧也與劉協一樣，在得知杜畿曾經擔任過京兆功曹一職后，心裡對杜畿多了一分興趣。

通過這一番閑聊，荀彧雖然還沒有判定杜畿這人的能力如何，但這杜畿至少是個孝子。而忠臣必出於孝門，即便眼前這杜畿並不是能力出眾，荀彧也已經有了任用杜畿的打算。而等荀彧考校了一番杜畿的學問之後，更是有些感慨天子的運氣好。這出門閑逛都能遇上良才，不是運氣好是什麼。

「伯候可願為朝廷效力？」荀彧笑著問杜畿道。

「願效犬馬之勞。」杜畿等得就是這句話，連忙答道。

荀彧聞言開玩笑道：「呵呵……我若是真拿你當犬馬來用，等聖上回來以後肯定會找我麻煩。」

「……那個，司徒，方才您……」

「哎~伯候，你我日後同朝為官，敬語就不要再用了，我痴長你幾歲，你我就以字相稱如何？」荀彧打斷杜畿的話道。

背靠大樹好乘涼，對這點杜畿那是深有體會，見荀彧肯折節下交，杜畿當然是求之不得，改口說道：「小弟見過兄長。」

荀彧點頭答應，就聽杜畿又道：「聽兄長方才所言，難不成小弟所遇那位公子是當今聖上？」

「唔？伯候事先不知？」

「……不知。」

「呵呵……那伯候現在知道了。」

「這個，聖上白龍魚服，萬一遇上危險如何是好？」杜畿擔心的問道。

「我知伯候擔心什麼，只是伯候不了解當今聖上的脾氣，至於聖上的安全，有王越先生在側，只要聖上不出關中，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畢竟伯候之前就沒想到嘛。」

「不是想不到，而是壓根就沒往那方面想。」杜畿苦笑著搖頭說道。

……

「阿嚏~阿嚏~」劉協突然打了兩個大大的噴嚏，嚇得正跟劉協抱怨這次出來不自由的甄宓連忙後退，一旁的趙雨則是關心的問道：「劉家哥哥，你這是著涼了嗎？」

「應該不是，我估計是有人正在背後說我壞話。」劉協一邊揉著鼻子一邊答道。

「劉家哥哥，你是怎麼知道有人說你壞話的？」趙雨聞言好奇的問道。

「不懂了吧？其實這打噴嚏也是有說道的。打一個噴嚏說明是有人想你，打兩個噴嚏說明是有人在罵你，而打三個噴嚏……」

「是說明有許多人在想你對不對？」甄宓用鄙視的眼神瞧著劉協問道。

「錯，大錯而特錯，打三個噴嚏說明你該找大夫瞧瞧了。」劉協一本正經的糾正道。

這個笑話放在後世只能算是普通笑話，可對從來沒聽過的趙雨和甄宓還是很有效果的，看到劉協一本正經的樣子，二女都被逗得樂不可支。

「公子，前面有人好像遇上了麻煩。」車外傳來馬漢的聲音。

劉協聞言掀開車簾把頭探出去往外一看，果然是有人遇到的麻煩。就見一人被身捆鎖綁的走在前頭，後面跟著一群人指指點點，走在前面的那人回頭似乎想要解釋，可每回一回頭就被後面跟著的壯漢伸手一推，不許他回頭看。

「馬漢，去問問怎麼回事？」劉協隨口吩咐道。

等了一會，馬漢回來說，那個被捆著的是個盜墓賊，正偷墳掘墓的時候被附近路過的村民見到，便合力將他拿下。不過那個被捆著的人卻堅稱自己不是盜墓的，偷挖墳墓只是想要看看人在死後身體會有什麼變化。

盜墓賊並不能引起劉協的興趣，但馬漢後面說的卻引起了劉協的興趣。剛想要下馬車過去看看，就被甄宓一把拉住，「一個盜墓賊有什麼好看的？」

「盜墓賊是沒你跟小雨好看，不過這個盜墓賊恐怕不是一個盜墓賊那麼簡單。」劉協笑著說道。一句話就讓甄宓紅了臉，少男少女，你說不懂吧也不盡然。劉協是懂，可正是因為懂，所以甄宓跟趙雨在劉協的眼裡也就跟自家妹子一樣，完全沒有男女那方面的事情。畢竟在後世幹這種事的都是變態，抓著就斃都不帶問的。

「又胡說！你愛看就看去吧。」甄宓放開劉協，又羞又惱的嗔道。

劉協嘿嘿一笑，沒把甄宓的生氣當回事，跳下馬車帶著王朝馬漢攔住了那伙抓住盜墓賊要去送官的村民。

「這位老丈，小子這廂有禮。」劉協對村民中的年長者行禮問安道。

尊老愛幼是中華傳統美德，劉協可不覺得向一個年長者行禮是件丟人的事情。老者見了劉協的穿著，連忙側身避過劉協的行禮，還禮說道：「不敢受公子之禮，不知公子攔住我等去路所為何事？」

「小子只是路過，聽說此人堅稱不是盜墓賊，而你等又都說他是盜墓賊，所以想要知道個究竟，以免生出什麼誤會。」

「這位公子，非是我等誣賴好人，此人被抓時正在偷挖他人墳墓，可說是人贓並獲，切莫被此人花言巧語所騙。」老者聞言解釋道。

「……可否容小子和這人說幾句話？」劉協想了想，問老者道。

「公子要問，自然可以。」

劉協謝過老者，來到被擒那人面前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偷挖他人墓穴？」

「我不是盜墓的，我是一個遊方的大夫，我挖開人的墓穴只是想要看看人在死後身體會有那些變化。」

「……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在下華佗，譙縣人氏，這位公子，我真的不是盜墓賊。」

劉協聽到這人自稱華佗，心裡不由一驚，自己早就派人一直尋找華佗下落，倒不是有什麼急病需要華佗，而是為了有備無患，人吃五穀雜糧，那就沒有不生病的，能有一個手段高明的醫生在身邊，那就等於多了一條甚至幾條命。

只是與張仲景一樣，華佗也是個居無定所的，四處為人症病，想找到並不容易。劉協也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不過眼下不是招攬華佗的時候，劉協面不改色的上下打量了華佗一番，回到老者面前說道：「老丈，實不相瞞，小子恰好要去拜訪當地縣令，眼見天色將晚，不如將此賊交於我，由我將其交給縣令處置如何？」

說到這劉協沖一旁的馬漢使了個眼色，馬漢會意，回馬車取出兩貫錢，劉協接過塞給老者道：「這點錢就算是酬謝諸位見義勇為。」

村民要把盜墓賊送去見官只是出於義憤，眼下有人願意代勞，正忙著秋收的他們自然是求之不得，而且還能得兩貫辛苦錢，別的不說，一人喝完水酒還是足夠的，也不算白忙一場。

等到村民們都走了，劉協翻看了一下村民走時送過來的褡褳，說是從盜墓賊身上繳獲的。

「馬漢，快給華先生鬆綁。」劉協笑眯眯的看著華佗吩咐道。

「……多謝公子出手搭救。」華佗抱拳向劉協感謝道。

「華先生不必多禮，華先生可知，我可是找你很久了。」

「……公子家中有病人？」華佗一愣，習慣性的問道。

「現在沒有，但難保將來不會有。」

「……公子可能要失望了，華某久不歸家……」

「哎~華先生既然思念家小，何不舉家遷來關中，以先生的本事，那是肯定可以在關中立足的。」劉協打斷華佗的話道。

「……華某隻想治病救人，還請公子海涵，放華某歸去。」

「……華先生，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就憑你一人，這一輩子能治好多少病人？可若是你將你的醫術傳授給別人，那又有多少人可以治好多少的病人。」

「公子說笑了，醫者賤業也，不會有多少人願意學的。」華佗苦笑搖頭道。

「華先生莫要妄自菲薄，什麼賤業，那是偏見。先生可知神農氏？」

「華某當然知道那是古之聖賢。」

「那華先生可知神農為何要嘗百草？以身試毒？」劉協又問道。

「為弄清草木藥理，治病救人。」

「是啊，古之聖賢之所以被稱為聖賢，那是因為他們對當時的人們做出了巨大貢獻。燧人氏教會了我們用火，有巢氏教會了我們築屋，伏羲氏教會了我們漁獵，華胥氏教會了我們制衣，先生為何要妄自菲薄。不瞞先生，只要先生願意，我願出資幫助先生修建我大漢第一所專門教授醫術的學院。而且別的不說，就拿華先生盜墓一事來說，別人不理解華先生，可我卻是理解的。

「你理解？你真的理解？」別的話華佗都沒有什麼反應，唯獨劉協最後一句話，讓華佗的神色變得激動起來。

「我是真的理解，先生開棺的確只是為了研究人在死後的身體會發生怎樣的變化，而不是為了其他。人在死後，大腦與心臟停止工作，但身體的其他器官中有一部分依然在活動，比如頭髮或者指甲，這也是為何人們有時會發現人在死後頭髮或者指甲長得老長的原因。要說起人在死後的身體變化，我還真知道一些。」

「願聞其詳。」華佗兩眼放光的說道。

「唔……人死後，肌肉變得僵硬……」

不等劉協把話說完，拉著趙雨跳下車的甄宓就尖叫一聲，威脅劉協道：「住口！姓劉的，你要再敢說，今晚你就別想在馬車裡睡！」

劉協無奈的對華佗聳聳肩「華先生見諒，改天有機會我再跟你說。其實我知道的也只是有限，華先生日後也可以自己去觀察研究。」

「……你支持我的研究？」

「支持，只要華先生需要，研究材料我會想辦法為先生提供。」劉協毫不猶豫的點頭道。

「……你真的相信我的研究不是……邪術？」

「我相信，先生的研究是利在當代，功在千秋的大事，與那些旁門左道的邪術絕對不同。」

「……我願意留下，不為別的，只因為公子你懂我。」

「那真是太好了，我相信華先生日後一定不會後悔今日答應我的邀請。」劉協高興的說道。

在場的人都不能理解劉協為何看重這個像盜墓賊的大夫，可劉協卻清楚將華佗招攬過來的重要性。但是華佗那一身醫術，那就是千金不換的無價之寶。還是那句話，這世上就沒人敢保證自己一輩子不生病的，有良醫為伴，那就意味著可以活得比別人更長久。

意外遇到了華佗，讓劉協的遊興大減，當即不顧甄宓的反對，下令隊伍掉頭，返回長安。再過不到一月，鄭玄就會到長安，劉協接下來一段時間就會很忙，不趁現在有空將華佗的事情處理好，也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馬月。

既然給出了承諾，那就要在條件允許的時候儘快落實。劉協已經打算好了，先私人資助華佗在長安開一家醫館，同時找一些貧苦人家的孩子去當學徒，至於建立醫學院的事情，還是等朝廷財政更好一些時再考慮。

華佗並不反對劉協的安排，常年在各地行醫，華佗對人情冷暖四個字是深有體會。劉協所作所為是否發自真心，華佗心裡有數。

在安置了華佗，命人前往譙縣接華佗家人來長安團聚后，劉協便被荀彧找到了，商量對於杜畿的安排。這幾日荀彧對杜畿的能力有了大致的了解，只是杜畿是由劉協介紹過來，荀彧擔心劉協對杜畿別有重用，所以一直就沒有給杜畿具體官職，只是讓杜畿每日來官署協助自己處理政務。

「河東郡不是沒了郡守嗎？讓他去試試如何？」劉協聞言笑道。

「河東郡？唔，以伯候的才能，倒是也合適。只是河東世家不少，就憑伯候一人。」

「誰說就讓他一個人去？河東的郡兵因為董承的關係如今已經所剩無幾，讓典韋辛苦一趟，率一千步卒前去協助伯候重建郡兵，等河東郡兵可堪一用的再回來。」

「……聖上倒是捨得。」

「沒有舍不捨得的，都是我的人，都是替我辦事，我當然要支持。對了，調夏侯蘭去河東負責郡兵重建一事，他跟著趙雲學了快一年，差不多也該能獨自領兵了。」劉協笑了笑，又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