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暗流

第四十四章 暗流

兗州濮陽

此時的曹操已經收兵,數月攻伐,若不是糧草用盡,曹操未見得會從徐州退兵。只是這次沒有解決陶謙,曹操明顯不死心,在回到濮陽沒幾天就宣布開始準備第二次進攻。當初隨同曹操起兵的親信將領多是曹操的宗族或是交好的夏侯氏,對曹操的決心那是無條件的服從,可作為謀士的陳宮卻在這時提出了堅決的反對。

說起來陳宮與曹操相識很早,在曹操刺董失敗逃亡的途中,曾經被當時作為中牟縣令的陳宮抓住,曹操的生死可以說就在陳宮的一念之間。陳宮沒有殺曹操,反倒被曹操說動,棄官準備和曹操一起起兵反董,但在路上發生了呂伯奢一事,以至陳宮對曹操感到不滿,進而選擇離開了曹操。

曹操雖然不是個小氣的人,可當他在兗州見到曾經捨棄他的陳宮時,心裡還是有點不舒服。跟領導有矛盾,想得到重用自然也就變得很困難。不過陳宮這回沒有走,雖然不喜曹操的為人,但對曹操的能力陳宮還是認可的。事實也如陳宮所料,在曹操在兗州落戶以後,兗州迅速從混亂中安定下來,而曹操接下來的一系列舉動,也讓陳宮對曹操充滿信心。直到曹操率兵攻徐州,所過之處雞犬不留,這種作法實在是超出了陳宮的道德底線,再加上之前曹操殺了兗州名士邊讓一事,陳宮對曹操的不滿也就越發的嚴重了。

當眾勸阻曹操停止攻伐徐州,至少也該等春播結束,結果卻是被提出了中樞,趕去了東郡做守備。心灰意冷的陳宮離開了濮陽,準備和好友張邈告別以後就去東郡上任。

借酒澆愁愁更愁,陳宮本來就一肚子的不滿,在跟張邈喝了幾杯之後,好朋友之間,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便向張邈訴說了自己心中的憤慨,大罵曹操的殘暴。可叫人奇怪的是張邈既不阻止也不贊同,等到陳宮發泄夠了,這才低聲對陳宮說道:「公台,既然你也覺得曹操非你我明主,那何不另投他人?」

「……孟卓,你說什麼?」陳宮半醉一醉,沒聽清張邈方才所說,等聽張邈又說了一遍,這酒也醒了,壓低聲音對張邈說道:「孟卓休得胡言,你這話要是傳出去,性命堪憂。」

「哼哼,公台你的膽子怎麼變得如此小了?這裡是我家內宅,他曹阿瞞就是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知道今日你我的談話。實不相瞞,我與公台一樣對曹阿瞞很是不滿。邊讓兗州名士,他竟然說殺就殺了,光是這一條,我就不能原諒他。」

「孟卓,你方才說另投明主,不知這明主是誰?南陽?河北?亦或是……關中?」陳宮看著張邈問道。

「公台為何一定要寄人籬下?這兗州是我們的兗州,曹阿瞞只不過是一外人。我們為何要將大好基業拱手讓人?」張邈笑著問道。

「孟卓莫不是想要造反?曹操雖非你我明主,可手下大將頗多,僅憑你我恐力有不逮。」陳宮吃驚的說道。

「公台無憂,縱是他曹阿瞞麾下猛將無數,也非是天下第一猛將的對手。」張邈見狀笑著安慰道。

「孟卓莫不是已經投靠了關中?」陳宮聞言狐疑的看著張邈問道。就見張邈搖了搖頭,「非也,只是與溫侯多有書信往來。公台,依你之見,若是能引呂溫侯如兗州,可敵的曹阿瞞?」

「孟卓,呂布如今貴為溫侯,他會捨棄朝廷做你麾下?」陳宮有些不信的問道。

「做我麾下自是不可能,可若是讓他做一路諸侯呢?公台,呂布不過一莽夫,難道以你的本事,還不能讓其言聽計從?」張邈依舊笑著說道。

這下陳宮聽明白了,對張邈的異想天開,陳宮感到有些好笑。現如今的呂布與朝廷關係融洽,雖然眼下呂布還未被朝廷封為大將軍,可大將軍這個位置也一直空著。呂布又沒有走投無路,怎麼可能放棄大好的前程跑到兗州來。而且在陳宮眼裡,呂布反覆無常,先叛丁原,后叛董卓,在這種真小人手下做事,陳宮有些不願意。

「公台莫不是不信,你且看看這個。」張邈見陳宮對自己的提議似乎不怎麼感興趣,便起身去內宅取出了一摞書信。陳宮接過一看,是呂布給張邈的回信。信中的內容則是呂布向張邈抱怨關中無戰事,自己這個武將都閑的快要長肥肉了。

張邈是名士,能夠跟張邈做筆友,呂布覺得挺有面子。而張邈對呂布也是曲意奉承,一來二去,兩人就成了神交很久的好友。有什麼心裡話呂布有時也會在信中對張邈吐露一二。

「公台,如何?看過了這些信,你對勸服呂布是否多了一點信心?」張邈看著陳宮笑道。

「……僅靠你我二人的支持,想讓呂布入主兗州恐怕還不夠。」陳宮放下信對張邈說道。

「公台放心,在兗州與你我一樣對曹阿瞞感到不滿的人是大有人在,許汜、王楷已經答應,只要你點頭,他們也願為驅逐曹阿瞞出一份力。」

「……好。」

等到陳宮離開以後,張邈之弟張超才走了進來,扶著張邈回內室休息。看到弟弟欲言又止,張邈不解的問道:「超弟,你我兄弟,有什麼不好說?」

「……兄長,小弟實在是不明白兄長為何要反曹公?」張超輕聲問張邈道。

張邈聽后並未發怒,而是長嘆一聲,問張超道:「超弟,你可知如今天下哪路諸侯實力最強?」

「……當屬河北袁紹。」張超想了想后答道。

「那你可知為兄當年在討董之時曾經得罪過袁紹?」

「啊?此事倒是不曾聽兄長提起,那兄長是為何事得罪的袁紹?」張超吃了一驚,連忙問道。

「不過是幾句口角之爭,只是沒想到袁紹一直記恨在心,在曹操入主兗州之後,袁紹曾使人傳話讓曹操將我首級送去河北。只是曹操當時與我關係不錯,所以拒絕了袁紹的要求。」

「兄長,既然是曹公保住了你的性命,你又為何要反他?」張超不解的問道。

「我害怕呀。原本我也是很感激曹操的庇護之恩,可在看到曹操對待邊讓還有邊讓家小的作法時,我不禁要想,萬一有一日曹操頂不住袁紹的壓力,要取我性命,那我們張家是不是也會和邊讓家一樣要面臨滅門之禍。」

張超聽到這話不由打了個冷顫,邊讓被曹操殺了祭旗之後,其家小三百餘口也被曹操下令盡數誅殺。罪不及家小,曹操斬草除根的作法不僅讓張邈感到了害怕,更是引起了兗州諸多世家的不滿。只不過因為曹操強勢,世家又都老奸巨猾,誰也不願當那個出頭鳥。而曹操當時也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沒有覺察到自己的治下暗流涌動,等到收兵以後,發現徐州不堪一擊,曹操也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攻伐徐州一事上,別的事情他也就忘了去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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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溫侯府

呂布正與自己的愛女呂藍嬉鬧。呂布沒有兒子,正妻嚴氏只生一女,所以呂布對掌上明珠很是溺愛。之前先是率部與李傕郭汜交戰,後來又去馮翊郡防備匈奴進犯,這是趕上了過年才回來與家人團聚。

「溫侯,門外有人自稱張邈家人求見。」

「唔?張邈的家人?來送年禮的嗎?這年都過完了才來?……帶他去客廳等候,本侯一會就來。」呂布拿張邈當朋友,對張邈的家人來訪也沒當回事,放下女兒吩咐下人道。

沒多久,呂布來到客廳,見一讀書人正在喝茶,便輕咳一聲,邁步走進了客廳。陳宮見到了正主,連忙放下茶碗行禮道:「陳宮見過溫侯。」

「陳宮?你不是張孟卓的家人嗎?」呂布聞言皺眉問道。

「那只是為了掩人耳目,還請溫侯勿怪。」

「……那你來此有何貴幹?」呂布緊皺眉頭問道。在回京過年的時候劉協就曾經單獨找呂布談過,說是三五年內朝廷不會主動對外用兵,希望呂布可以按耐住性子,稍安勿躁。呂布一開始是不樂意的,但等劉協讓人拿出記錄朝廷的財政單子,呂布也只能答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朝廷手中沒有餘錢,呂布這樣的英雄漢也就被難住了。

提前與西涼軍動手,雖然最後勝了,可朝廷的積蓄也見了底,若不是劉協率部將枹罕的宋建給滅了,這次大軍的封賞都有可能拿不出來。秋收雖然有些收穫,可也要用來支援隴西、廣魏、南安、安定四郡的重建,能夠用來打仗的錢糧,朝廷在短時間內真的拿不出來。

呂布也曾想過從民間徵發,只是劉協在這件事上卻是堅決不肯讓步,而且還明確告訴呂布,軍紀渙散的軍隊絕對不會長久,西涼軍就是最好的例子。董卓在時,西涼軍還知道有所收斂,還有那麼一點軍隊的樣子,可等董卓死後,西涼軍就每況愈下,得虧劉協將西涼軍給哄去了隴西,要不然被這伙變成流匪馬賊的西涼軍禍害的就不止隴西郡一地。

沒法領兵打仗,對呂布來說的確難受,好在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知道朝廷有困難,便耐著性子等待,順便在心裡祈禱有那個不長眼的主動來生事,那樣自己出兵就有理由了。可叫呂布失望的是,四周圍的勢力對朝廷都恭敬的很,沒誰敢從朝廷齜牙,這也就讓呂布沒了對外用兵的借口。

「陳宮特來為溫侯的將來獻計。」

「……你是想要投靠我?」呂布有些意外的看著陳宮問道。

「呃……是為溫侯的將來獻計。」陳宮強調道。

「……我過得挺好啊,聖上待我不薄,對我也很是信任。你要不是來投奔我的,難不成是希望我為你引薦?那你大可直接去招賢館,只要通過了考核,朝廷是不會埋沒你的。」

「溫侯覺得過得挺好?難不成這種閑賦在家的生活就是溫侯希望過的?」陳宮加強語氣問道。

「這有什麼不好嗎?」呂布不解的問道。

「……看來是我看錯了溫侯,本以為溫侯是天下豪勇之首,自然也有一番雄心壯志,卻不想竟是個小富即安的目光短淺之徒。告辭,告辭!」陳宮一臉失望的站了起來,邊說就邊往外走。

「你站住!把話說清楚再走!」呂布一把揪住陳宮喝道。

「溫侯何必動怒?陳宮不過是說出事實罷了。」

「……你信不信本侯一把擰下你的腦袋?」呂布冷聲問道。

「溫侯的武勇天下第一,只是這志向稍微差了點。」陳宮面無懼色的答道。

要是陳宮此時求饒,呂布反倒這有可能當場殺了陳宮,可見陳宮毫不畏懼,呂布反倒鬆開了陳宮,「那你倒是說說,本侯的志向怎麼就差了?扶保朝廷振興,這是光耀門楣的事情。你說,本侯的志向怎麼差了?說不出個道理來,你今日就別想走出這個大門。」

「溫侯請坐,且聽陳宮慢慢道來。」陳宮整理了一下衣襟,慢條斯理的問呂佈道:「敢問溫侯,如何看待現今天下大勢?」

「……諸侯並起,漢失其鹿。」呂布想了想,說了八個字。陳宮聽後有些意外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呂布,那種意外的眼神讓呂布感到很不爽。的確他方才所說只是轉述了劉協對他曾經說過的話,可你陳宮這樣看人,找揍呢吧。

陳宮無視呂布看他不爽的眼神,繼續慢條斯理的說道:「既然溫侯知道如今天下大亂,難道就不曾有割據一方,成就一番事業之心。何必一心去做朝廷爪牙,難道溫侯覺得,朝廷的氣數未盡?而且溫侯可曾想過,即便朝廷將來真的振興,狡兔死走狗烹,溫侯就真的能得一個善終?」

呂布可以無視陳宮所說的前半句話,但最後一句話卻著實觸動了自己深藏心底的不安。但凡是做下屬的,那都怕將來落個兔死狗烹的下場。呂布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的名聲可不太好聽,現在朝廷對自己客氣,也未見得是真的想用自己,恐怕畏懼自己手中的五萬并州軍更多一些。天子雖然對待自己很和氣,可年紀畢竟尚幼,誰敢保證將來長大成人了不會對付自己。而且還有一點陳宮問的很對,現在的生活,真的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嗎?

心情煩悶的時候,呂布就喜歡在後院演武場舞戟,可今日舞了一通后,心情不僅沒有得到舒緩,反倒更加浮躁。

「啊~」呂布大叫一聲,一戟將武器架掃倒。

「夫君。」耳旁聽到妻子嚴氏的聲音,呂布回頭一看,上前皺眉說道:「你身體未愈,不好好養病來此作甚?」

「聽玲琦說,夫君在生氣,妾身擔心,所以過來看看。」

「小丫頭真是多嘴。」呂布將方天畫戟放在一邊,扶著嚴氏到一旁坐下,輕聲說道:「我沒事,就是有些煩悶,你不必擔心。」

「夫君,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們都會陪在你身邊。」嚴氏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伸手握住呂布的手柔聲說道。

「娘子,我,我,我不想再待在關中了。」

「……好,不論夫君要去哪,我們都會陪著你。」嚴氏不問理由,點頭對呂布說道。

呂布很感動,將嚴氏緊緊摟在懷中……

……

次日,陳宮再次來到溫侯府,進了溫侯的書房。別看溫侯不喜讀書,但書房卻還是有的。呂布能讓陳宮進書房,那就說明呂布確實被陳宮說動了心。

「你既然敢來,那想必是成竹在胸,本侯不喜饒舌之人,你不妨開門見山的說出來。」呂布看著陳宮沉聲說道。

陳宮沒想到呂布是這樣直接,不由愣了愣,不過隨即冷靜下來,緩聲將有意請呂布入兗州為主一事說了出來。

「你們有意奉我為主?」呂布有些意外,本以為陳宮是某人的說客,卻不想這陳宮是來勸自己自立,而且連立足之地都給自己準備好了。

「正是,適逢亂世,正是像溫侯這樣的人一展宏圖之時,我等願意依附在溫侯羽翼之下,為溫侯的霸業盡一份心力。」陳宮一臉誠懇的說道。

「本侯不想因自己離開導致朝廷受外族襲擾,你若真有才華,那就替本侯想出一個兩全其美之策來。」呂布沉默了片刻,對陳宮說道。

「這有何難?只要溫侯捨得割愛,此事簡單。」陳宮一臉自信的答道。

「……計將安出?」呂布有些意外的問道。這才多大會工夫,就想出計策了?

「溫侯可命高順率人留守馮翊,張遼繼續駐守安定即可。」

「什麼?你讓我捨棄兩員大將?」呂布頓時怒道。張遼、高順可說是呂布的左膀右臂,而這陳宮竟然出餿主意讓自己捨棄這二人。

「溫侯何必動怒?張遼、高順雖是人傑,可天下能人志士無數,只要溫侯立足兗州,有的是豪勇之輩投效溫侯,溫侯何必如此小家子氣。」陳宮不以為意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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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漢獻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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