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訪賢去

第五章 訪賢去

距離董卓被誅已經快兩個月了,隨著李傕郭汜在三天前帶著大部分西涼軍前往隴西,劉協以及王允等人的心算是終於放下了一半。自身力量太弱,一旦李傕發難,根本就沒有自保的能力,到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能任人擺布。

好在李傕郭汜這幫人終於被哄走了,雖然付出的代價並不小,可劉協卻認為是值得的。畢竟要是讓李傕控制了長安,如今自己手裡掌握的錢糧,還不都得歸李傕所有。現在能剩下這些,那都是賺來的!

朝中那些被任命為郡守的老臣已經在一個月前相繼上任,多虧了當初董卓在火燒洛陽的時候將朝中百官給一併帶到了長安,這也就避免了各郡守上任是個光桿司令的尷尬,不過隨著各郡守帶著屬官離開,整個朝廷一下子變得冷清了許多。

朝中無事,各州如今各自為政,也不聽朝廷的,劉協也沒準備去自討沒趣,不過他也不願就這麼閑著,反正該安排的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前往益州跟劉焉討價還價的法衍不可能這麼快就回來,擺在劉協面前的選擇也就剩下兩個,要麼隨著呂布去找白波賊麻煩,要麼自己帶上幾個人離開長安去外面遊歷一番。

從本心出發,劉協是傾向後者的,只不過眼下王允跟呂布才是長安城的實際控制者,劉協雖不是傀儡,但畢竟如今才十二歲,想要獨自出外遊歷,恐怕不會有人贊同。

「聖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聖上千金之軀,豈可輕身犯險。」王允不出劉協所料的反對劉協離京。

「司徒,不是我想要離開長安,而是有些事,必須由我親自去辦。」

「何事如此急迫?聖上貴為天子,有什麼事下旨著人去辦就是。」

「司徒,你又糊塗了,今時不同往日呀,現在的咱們,有實力讓人遵旨辦事嗎?別的不說,就說各州那些自領州牧的人,咱們讓他們來長安請罪,有人會理睬嗎?」

劉協的話很不中聽,可王允也不得不承認劉協說的是實話。如今的漢室威信掃地,也就是佔了一個大義的名分,別人愛聽才聽,要是不聽不鳥你,朝廷對那些人也沒轍。

「打鐵還需自身硬,只有我們兵強馬壯,我們說的話別人才肯聽。可想要兵強馬壯,不是光想想就成的,那需要時間的積累,其中大量人才的輔佐也是不可或缺。朝中百官,可用之人基本上年歲都已經不小,可想要重振漢室,沒有二十年的積蓄,壓根就不用去指望。司徒,說句你不愛聽的,你覺得你還能活幾個二十?而且二十年後,咱們積累的力量夠了,難道司徒還能親自上陣征討不服嗎?」

「聖上是想要去訪賢?」

「的確有這個考慮,董卓當政期間,朝中有不少人才棄官隱居,我想要去把那些人重新找回來。而且民間多奇士,與其被那些諸侯給招攬去,倒不如咱們先下手為強,那些諸侯少一個人才,對咱們將來平定他們的難度就減一分。」

「……不知聖上準備先去哪裡?」王允沉默了片刻,開口問劉協道。

「我打算先去一趟潁川郡,就算不能說服荀攸回來,要是能從潁川書院里招攬一些人回來,也算沒白跑一趟。」

「那聖上準備帶多少人前往?」

「唔……也不用帶多少人,有幾個武藝高強的人沿途保護就行。人多了反而引人矚目,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輕車簡從……還請聖上等待幾日,容臣做一些安排。」

「好,那就煩勞司徒費心了。」劉協也知道要王允當場答應不現實,能鬆口就已經讓劉協很知足了,不能得寸進尺。

送走了劉協,王允回到書房,心裡有點亂。他倒沒有不臣之心,也沒有準備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打算。倒不是他沒有野心,只是他已經這般大的年紀了,當今聖上的年歲又不大。他不可能做出弒君的事情,而誅董這件事里劉協的表現也讓王允不得不考慮若是惡了劉協,會給他的後輩兒孫帶來什麼後果。

以前王允倒是沒考慮過這些,但劉協在誅董一事後的種種表現,在讓王允感到欣慰的同時,也有了一絲絲對劉協的忌憚。如果不出意外,他肯定是會死在劉協的前頭,十二歲的年紀,卻不像同齡人那樣好糊弄,得罪了劉協,萬一這小皇帝記仇怎麼辦?

權臣不好做,那就把忠臣做到底。至少這樣自己百年之後,小皇帝感念自己這些年的忠心耿耿,也會善待自己的後人。

「來人,速去請溫侯前來。」王允放下手裡的書簡,吩咐門外候命的下人道。

不多時,呂布來了,身上帶著些酒氣,王允見狀眉頭不由微微一皺,不過隨即舒緩下來,溫聲問呂佈道:「奉先,近來可忙?」

「回岳父大人,小婿最近正閑的難受,也不知何日才能發兵去尋白波賊的晦氣。」呂布聞言答道。

「呵呵……奉先莫急,也就是這幾日的事情了,待到糧草準備齊備,就是奉先沙場揚威之時。只是奉先,此次征討白波賊可要切記一條,只誅首惡,從者免死。如今關中大片的土地無人耕種,正是缺人的時候。」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定會把這事放在心上。」呂布也不是只知道一味廝殺的莽夫,人口與錢糧、兵源的關係,他還是知曉的。

「嗯,你記住就好。還有一點,此次出兵,奉先可從俘虜中挑選一部分精壯從軍,但人數不要過多,以咱們如今的財力,供養不起過多的人馬。」

「……不知可以挑選多少?」事關自己的切身利益,呂布連忙謹慎的問道。

「五千,不過事後你要分出兩千,老夫要用來平息朝中的議論。」

呂布聽后心裡盤算了一下,發現這個條件在自己的接受範圍之內,便點頭答應道:「小婿明白,岳父大人還有別的吩咐嗎?」

「嗯,還有一事要麻煩奉先費心,回頭你去挑選一些武藝出眾之人,不必太多,二十人足矣,老夫有用。」

「二十個武藝出眾的人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是不知岳父大人有何用?需要小婿出力嗎?」呂布好奇的問道。

「那倒不必,奉先你只需專心備戰即可。」

「既如此,不知岳父大人何時要人?」

「越快越好。」

「那小婿這就告退,最遲晚間就讓人來岳父大人這裡聽用。」

「好,有勞奉先了。」王允點頭說道。

……

呂布說到做到,天剛一擦黑,高順就帶著二十人來到了王允的府上。由於並不知道王允要人做什麼,呂布便讓高順從陷陣營里挑了二十人出來。高順寡言少語,把人交給王允之後便離開了,而王允則命人好生安置這二十人,也沒告訴他們自己要讓他們幹什麼。

次日,劉協起了個大早,隨著楊彪等朝中重臣去各郡暫代郡守一職,原本每日要開的早朝現在也就暫時停了,實在是沒多少「國家大事」需要拿到早朝上說。平日里處理政務王允也是在自己的官署里就處理了。現在的劉協就是個閑人,自由得很。

「聖上的腿怎麼了?」王允看到進門的劉協走路有點外八字,連忙關心的問道。

「沒事,騎馬騎得,多騎幾回就好了。司徒,我那事考慮的怎麼樣了?」劉協隨口應付了一句,然後眼巴巴的望著王允。自己想要光明正大的離開長安,沒有王允點頭還真不成。

見劉協用滿含期待的眼光望著自己,王允不由樂了,笑著說道:「聖上想要重振漢室,老臣自是感到欣慰。只是這路途兇險,還望聖上三思。」

「司徒,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如今我漢室勢微,正是我輩奮起之時,個人的安危無足輕重。當然司徒也請放心,沒把握的事情我也是不會去做的。這一路上我定會小心謹慎,安全回來。」

「……既然聖上去意甚堅,那老臣也只能遵從。不過聖上需答應老臣三個條件,否則老臣就是拚死也不能置聖上的安危於不顧。」

劉協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猜到這個王老頭肯定有條件,所以此時並不意外,聞言點頭問道:「司徒請說。」

「第一,聖上不可暴露身份。」

「沒問題,到時我對外就說是司徒的遠房侄子,出門遊歷。」

「嗯,第二,聖上需答應老臣,一路之上不可意氣用事,當以自身安危為重。」

「行,我是去訪賢,不是去除暴安良,發現不平事我躲著走就是。」

「第三,聖上需給老臣一個準確時間,此次離開多久回來?」

「呃……這個,去潁川郡完了以後,我還打算去一趟河北。」劉協聞言撓了撓頭,對王允說道。

「唔?」王允一聽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哎呀~司徒,你別皺眉呀,我去河北是有原因的。」

「還請聖上明言。」

「唔……民以食為天,司徒,如今已經過了播種的季節,要等到糧食收穫,起碼要等到明年九、十月份。而在這一年裡,百姓需要朝廷養活。呂將軍馬上就要去征討白波賊,得勝歸來之時肯定會帶來大批的百姓,而前往益州、荊州的法衍是否能夠成功現在還是個未知數,我們需要多做一手準備。那樣即便法衍那邊失敗,我們也不至於到時會揭不開鍋。」

「聖上是打算去買糧?」王允的神色這才緩和了下來,出言問道。

「嗯,這次從郿鄔繳獲了大批的錢糧,雖然被西涼軍拿走了一部分糧草,但那些金銀珠寶卻沒有動用多少。除去朝廷必要的開支以及被各郡守領走的,還剩下不少。我打算用這些換成糧食。」

「聖上,老臣需要提醒你一聲,那些金銀珠寶里,可有不少是董卓從漢陵中搜刮來的。」王允的神色這時變得有些古怪。

「司徒,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那些金銀珠寶放在那裡也只是一堆廢物,只有用了那才算有價值。我覺得,拿那些金銀珠寶去換我們急需的糧食很合適,相信列祖列宗也不會因為這事而責怪我。」

「……既然聖上決意如此,那老臣也就被勸阻了。只是河北如今被袁紹所佔,聖上此去……」王允面露擔憂的說道。

「司徒放心,我會注意隱瞞身份的。對外我保證不泄露,就算被袁紹當面問起,我也會說是司徒的遠房侄子。」

……

三天後,呂布留下張遼鎮守長安,率領一萬并州軍出兵征討白波賊,與此同時,劉協也帶著王允安排給他的二十個人離開了長安,出武關,直奔潁川郡。

白天趕路,晚上劉協也沒閑著。他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著落在眼前這二十個人身上,收買人心是必須的,不過也不能太過明顯。直接給錢劉協擔心會讓這二十人見財起意,所以便在吃食上動起了腦筋。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以郝昭為首的二十名陷陣營兵卒在劉協有目的的示好下,很快就被劉協收買。他們原本以為這趟差事是個苦差,卻沒想到這一路上他們伺候的這位王家公子是這麼好說話,平易近人,絲毫沒有官宦子弟的傲氣不說,還自掏腰包請他們一同吃喝。

這酒肉,可不是他們這些小兵平日里可以享用到的,也只有立功或者大捷之時,郝昭這些人才有機會嘗嘗酒肉的味道,哪像現在,有酒有肉,還管飽。也正因為如此,郝昭等人對劉協的安全更是一百一的用心。

「公子,天色將晚,咱們是不是找地方宿營?」郝昭湊到劉協身邊請示道。

「嗯,你們拿主意吧。我不如你們,頭回出門,對出門在外需要注意的事情不甚了解。」劉協抬頭看了看天色,對郝昭點頭說道。

見劉協點頭,郝昭當即下令隊伍止步,同時派出兩人在附近尋找今晚適合過夜的去處。這荒郊野外,投店借宿那是沒希望了,所以尋找一個相對安全的宿營地,那是當務之急。而這種事情對郝昭這些在戰場摸爬滾打過不止一個來回的人來說,不叫事。

沒讓劉協等待多久,負責尋找宿營地的人就回來了。此時已到盛夏,倒也不必擔心禦寒問題,只要找個不容易被野獸襲擊的所在就可以。趁著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郝昭帶著人在附近撿拾了一些乾柴用以晚上點燃防止野獸靠近,還順手采了一些艾草用以驅趕蚊蟲。夏天的蚊蟲厲害呀,像劉協這種細皮嫩肉的公子哥,那是母蚊子的最愛。

為了趕路方便,劉協沒坐馬車,而是選擇了跟郝昭等人一樣騎馬,只是他騎術不精,嚴重影響了隊伍的行進速度。不過郝昭等人卻並未因此就瞧不起劉協。在郝昭等人的印象里,公子哥大多都是受不得苦,也受不得累的,可就在出發的第一天晚上,隊伍在野外宿營,看到劉協一聲不吭的用小刀挑破大腿內側因為騎馬磨出來的水泡,第二天照樣騎馬隨隊伍一同出發時,郝昭等人改變了以往對公子哥的看法。

眾人圍著篝火吃著隨身攜帶的乾糧,等到吃飽喝足以後眾人也沒有馬上休息,而是眼巴巴的望著劉協。劉協見狀三兩口吃完手上的乾糧,拍拍手笑著問道:「昨天咱們講到哪了?」

想要拉攏人心,施恩是必須的,但平時的交流也很重要。劉協年紀小,但讀的書多,他沒辦法跟郝昭這些粗人討論殺人的手段或者女人,可他會講故事啊。在那個娛樂生活幾乎等於零的時代,一個精彩的故事,足以抓住人心。

從出發雙方還很陌生到混熟,劉協的故事會已經講了三回了,講的是封神榜,而劉協的口才還不錯,故事講得生動,引人入勝,讓郝昭等人很是著迷。

「上回咱們說到蘇妲己入宮迷惑君心,這回咱們就說說姜子牙奉師命下山尋找明君。話說這姜子牙……」

……

劉協正說到姜子牙當眾識破琵琶精的原形,將其擒獲的時候,忽然就聽在附近守夜的人一聲大喝:「什麼人?!」

話音剛落,原本坐在火堆旁的郝昭等人立刻第一時間站起來將劉協圍在了中間,反應不慢,劉協很欣慰。隔著人群,劉協看到了被發現的不速之客。

人不可貌相,只是這位不速之客的面相乍一看實在是無法跟好人掛上鉤。雖然這人連聲說自己不是壞人,只是在這荒郊野外,不能不讓人多加幾分小心。

「你叫什麼名字?」劉協忽然出聲問道。總不能因為人家長得一臉壞人樣就把人殺了吧?還是問清楚了再做計較。

「回公子的話,小人姓胡,名車兒。」

「胡車兒……你是做什麼的?準備去哪?」

「小人是本地人士,家鄉遭了災,家裡就只剩下我一人,準備去南陽投軍,路過此處,沒想到會驚擾到公子。」

「投軍?這麼說你對自己的武藝挺有信心。」

「公子過獎,小人也就是有把子力氣,投軍也是為混口飯吃。」胡車兒謙虛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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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漢獻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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