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邪惡的牧師先生

疲憊的民兵們難以抵抗生力軍的攻擊。

法術帶來的高溫和火焰尚未消退，地獄犬們就如同闖入羊群的惡狼一般撲了上去，在短短的五秒內讓同樣數目的人類倒在地上。被地獄犬撕咬的人驚慌失措的掙扎著，被火焰灼傷的人尖叫著四散而逃，有的人甚至被嚇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沒有任何遲疑，在咬斷了身下人類的頸椎之後，四號地獄犬狠狠的撕下了一大塊肉，就著溫熱的鮮血和唾液吞了下去，而後撲向了下一個目標。

地獄犬們看似混亂的攻擊方式其實有著獨特的秩序。它們在有選擇的攻擊特定目標，故意放走一些看起來威脅性不大的人類，而且暫時把破壞敵人行動能力放在了滿足食慾的前面——雖然這對總是飢餓著的地獄犬而言很難做到。

如果所有的人都死了，那先前所做的偽裝就毫無意義了，那可不是杜因的目的。必須要有人活著，而且親眼看到了行兇者是個牧師，這樣才能真正的把這些罪惡嫁禍到人類的宗教組織頭上。這會是個好計劃，他們將根本無法解釋這一切，也不會找到任何線索……

……杜因的牧師袍是小精怪們按照他的描述複製的，比照他曾經見過的那個牧師。它的前身是幾件襯衫和外套。那些聰明的小怪物把從屍體上找到的布料和線收集起來，在魔法的幫助下把它們洗凈，縫成衣物，就和真正的牧師袍一樣。連具有宗教意義的花紋都被盡量模仿至絲毫不差，雖然把線弄成金色是非常麻煩的事情。

「為……為什麼？」

年輕的漁夫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突然態度大變的牧師，甚至沒有想到要衝上去和那些正在殺戮的大狗戰鬥。

「這是為了更大的善良。以小惡換取大善，高尚的選擇。」

杜因的表情很真誠——事實上，他需要刻意控制才能展現出相對不真誠的表情，無論內心是怎麼想的——漫長的壽命足以讓任何一個智慧生物積累出非常豐富的經驗，哪怕它們中的大部分都不能直接被用於戰鬥或法術研究。「你們的犧牲不會白費。」他做出了一個祈禱的手勢，實際上是在告訴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的少女，可以進餐。「神會保佑你的。」

少女大步走到了食物身邊，那些骯髒盤子里的黑麵包和鹹魚塊可滿足不了她，故意被摻入了海水的飲料更是讓人怒火中燒。

她早就餓了……

到了收穫成果的時間了！

死靈生物讓不少村民死於非命，而地獄犬和火焰彈的攻擊也進一步減少了倖存者。-====-大量的靈魂逗留在屍體附近，儘管平均質量很低，但龐大的數量足以引起質變。村民的靈魂，死靈生物體內殘存的靈魂，還有一些動物的靈魂。

杜因很高興能把這些靈魂填入到熔爐當中，在現在的情況下，「燃料」是最重要的戰略物資，其次是需要燃料來召喚的惡魔生物。不知因何而來又不知因何後撤的死靈大軍並沒有讓他困擾太久，至少它們沒有選擇強行攻擊到最後，否則惡魔領主多半會因為法力耗盡而被迫撤退。術士從來都不是以持續作戰能力而著稱的。

或許死靈生物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成為威脅，必須儘快召喚出那些可控的高級戰鬥單位來應對數量佔優的敵人。杜因這麼想著，伸出手臂，指環從一具屍體的額頭上劃過，取走了他提供的那一份燃料。

路旁的一處小屋內傳來了孩子的哭泣聲。

木製的房門早已被死靈無情的釘鎚砸開，兩個試圖保衛家園的村民在短暫的抵抗后被擊倒在地，隨後被突破的是小主人的房間。射中骸骨戰士的法術終結了它的第二次生命，還把它和自己的盔甲一起燒成灰燼。這就是過去的二十分鐘內發生的一切。

杜因推開殘破的屋門，走進房間裡面，隨手收集了兩個痛苦的靈魂。因為死前的恐懼，這些村民的靈魂大都成色不錯，這也是杜因沒有預料到的一點。

誰知道死靈生物會把這裡當成下一個攻擊目標？

在房屋小主人的房間內，被法術燒成灰燼的骸骨戰士倒在地板上，它的釘鎚和盾牌還掉在一旁。盲眼的女孩蜷縮在床鋪上，緊緊抱住枕頭，無助的低聲抽泣著。外面殺戮和慘叫的聲音讓她恐懼的不敢離開房間。不自覺間湧出的眼淚把被子都染濕了一角。為了防止當時尚未燃盡的骨頭點燃床單，提前結束骸骨戰士死亡過程的漁夫把女孩的床向後挪了挪，就重新沖向了戰場，然後——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盲人的聽覺大都比普通人強。女孩清楚的聽到了屋門被推開的聲音，還有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她害怕極了。和風一起送入鼻腔的血腥味讓她多少猜到了一點剛才發生的事情。

「……媽媽……爸爸……」女孩帶著哭腔，小聲自語著，眼淚不斷從瞳孔中流下。她非常渴望能得到一個溫暖的擁抱。「……你們在哪……」

由於視力上的缺陷，她不知道剛才那個被殺死的「怪物」是什麼，什麼樣子，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很危險。但骸骨戰士燃燒時產生的，近在咫尺的高熱會讓女孩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對任何靠近的東西保持恐懼心理。這個飽受驚嚇的女孩只有七歲大。

杜因走進了房間，慣例般的首先收集了骸骨戰士僅剩的一點靈魂碎片。只能說總比沒有好的質量。他走到盲眼女孩的床前，仔細看著這個極度恐懼的孩子。走近自己身邊又突然停下的腳步聲讓女孩幾乎想要尖叫起來。是的，她是一個盲人，她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只需要一個小小的法術，甚至是簡單的物理攻擊，都能讓她死去，成為熔爐內熊熊燃燒的燃料。

惡魔領主反常的沒有在第一時間實現利益最大化。

「可憐的孩子。」他嘆了口氣。他已經不打算把這個女孩的靈魂拿走了。「你的父母已經回歸了曙光之神的懷抱，因為罪惡的死靈，很遺憾讓你聽到了這個消息。」杜因仍舊在扮演著牧師這一角色。「願他們的靈魂能夠安息。」

成為熔爐燃料的靈魂真的能夠安息嗎？——試試看了解燃料的工作原理吧——燃燒，爆發，釋放力量，然後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曙光之神保佑你。」

「不……不……」

盲眼女孩抽泣著，把頭更深的埋入到被子中，更加用力的抱住了枕頭。在短短的幾十分鐘內，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讓這個女孩無法承受。

杜因拿起桌子上被風吹滅的燭台，指尖冒出一絲微弱的火苗，把蠟燭點燃。雖然這對於盲人而言幾乎沒有多少意義。「再見。」他把燭台重新放回桌子上，轉身離開了房間。

兩小時后。

終於消滅死靈散兵的聖殿騎士沿著死靈們沿途留下的腐臭味找到了漁村。他們顧不上繼續追擊死靈法師，而是被眼前的景象而震驚。

人類的屍體和死靈生物的屍體無序的堆在街道上，鮮血沿著石頭的縫隙向地勢較低的碼頭流去，染紅了停在岸邊的漁船。很多屍體都有被撕咬過的痕迹，腹腔被破開，內臟流了出來。這可怕的殺戮讓聖殿騎士們意識到了敵人的殘暴——雖然有一部人其實並非死於死靈手中。這是第六個遭到死靈生物攻擊的村子。

「異端！殘忍，邪惡的異端！」騎士首領罵道：「願他的靈魂被永久釘在燃燒的十字架上！」彷彿感受到了主人的憤怒，女騎士胯下的戰馬打了個響鼻，呼吸也急促了一些。

「我們得去看看還有沒有人活著。」

另外一個騎士調轉韁繩，準備去漁村中搜尋倖存者，但騎士首領以非常強硬的口氣阻止了他。「沒必要了，你難道曾經在死靈襲擊過的地方找到一個活人嗎？」憤怒讓她失去了騎士的美德。「出發！我們去殺死那個噁心的異端！任何拖延都會導致更多的人受害！」

「但……」

「你沒聽到我的命令嗎？立刻出發！」騎士首領催促著自己的戰馬，繼續向前奔跑。這些天來看到的許多暴行已經讓她把死靈法師視為了邪惡的代名詞。大部分慣於聽從命令的騎士都跟在她的後面繼續向前，除了這個把騎士美德視為一切的人之外。

事實上，她說的沒錯，死靈法師正是靠不斷讓小股死靈分散攻擊的方式拖延騎士們的速度。死靈法師的部隊中沒有騎兵，它們的移動速度很慢。就算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喝水，但它們仍舊是依靠兩條腿走路的。如果聖殿騎士放棄追殺那些小股的散兵，死靈法師就必須付出更多的代價來阻止他們。那正是騎士們樂於看到的東西，一場真正的戰鬥。

前進隊伍中的最後一個騎士停了下來。「你不走了嗎？」他對仍舊固執的站在原地的騎士問道。

「不，我要去那裡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我相信有人活著。」聖殿騎士驅趕著自己的馬，向村莊中跑去。他沒有挽留自己的戰友，而他們也確實沒有強行要求他一起上路。

年輕的騎士嘆了口氣，望著那個人的背影，向前方的隊伍追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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