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性

「兩個人類，已經死亡，靈魂價值不高……也就比地獄犬強一點。-====-」

杜因蹲在泥沼邊，望著那些平靜又暗藏危險的泥漿，面無表情的取消了自己釋放的探測魔法。兩個身強力壯的男性人類自然不會自己滑進泥沼中，由魔法力量形成的物理推力從後面幫助他們完成了這個過程，而始作俑者剛剛則躲在二百米外的地方操控。

急於發泄的女僕似乎玩的太過火了一點，好不容易等來的兩個智慧生物全部都死了，靈魂也在第一時間成為了熔爐指環的燃料。遺憾的是，他們的靈魂太弱了，僅有的這點燃料甚至連啟動指環都做不到。

這是杜因的疏忽——他並沒有說要留下活口以便更快的了解這個世界，雖然這有益於計劃。不過，很顯然的，他肯定不會承認這一點，尤其是在自己的女僕面前……

他不得不又一次改變計劃了，哦，為什麼要說「又」？

從屍體上搜尋和獲取信息是他的下一個計劃，慢慢在森林中搜尋野生動物並捕殺收集靈魂的速度太慢了，儘快找到大量生物的聚集點才更符合惡魔領主的計劃。人類的聚集點，動物的聚集點，隨便什麼東西的聚集點，只要能讓他在短時間內收集大量的靈魂就好。

杜因並不是一個死靈法師，他不能讓屍體自己站起來走路和開口講話，而那兩具屍體現在正躺在幾米深的爛泥下面。要在它們的身上搜索信息，就必須要把屍體從泥漿下面弄上來。自從來到這個野位面之後，杜因已經消耗了不少力量（主要是在尋找財寶時消耗的），但是，權衡一下是釋放法術還是自己跳下去撈屍體，杜因明智的選擇了前者。

正半蹲在岸邊瑟瑟發抖的魅魔已經在泥漿里泡了很長時間了，儘管很難被淹死，但大多數惡魔生物還是不怎麼喜歡泡在水裡的感覺，她也不例外。

杜因並不怎麼反感水，他只是反感那些污濁的爛泥。

「伽娜，如果下次我沒有特殊要求，盡量讓獵物活著。活著的獵物比死去的獵物有用，而且，如果我們需要，活著的獵物可以很容易變成死去的，反向操作可不容易。」杜因抱怨著釋放了一個名為「惡魔之手」的法術，事實上，隨著使用者的種族差異，這個法術完全可以被稱為「精靈之手」或者「魚人之手」。除了名字之外，它們之間的區別很小。

種種版本的原理非常近似，簡單來說，就是用不同的語言和不同的方法召喚不同的力量成為使用者手臂的延伸，這個延伸的視覺效果和形狀並不固定，可以隨著需求而轉變。

「服從您的命令是我最喜歡的事情，主人。」

魅魔抖了抖翅膀上的水珠，她的指甲縫裡還殘留著一些血跡和泥漿。如果不是有些惱怒於沒有俘虜倖存，杜因肯定會扔過去一個清潔術，而不是決定一個小時以後再這麼做。

一段並不算長的緩衝時間已經讓魅魔逐漸適應了這個位面的環境。和她的家鄉不同，這裡的空氣顯得濕漉漉的，而且很難聞到血腥味和肉被燒焦的味道。現在，她能夠感覺到主人的心情正在變壞，不過她並沒有猜到正確的原因。

在杜因的操縱下，觸手形態的透明之手深入泥沼內部，其感覺到的觸感都會被傳遞到杜因的手中，就像一隻額外的手一樣靈活。「在這裡……」杜因輕聲嘀咕了一句，瞬間，無形的觸手猛然發力，把兩具相鄰的，沾滿爛泥的屍體拖了上來。遊俠的深綠色斗篷已經徹底變成了黑色——泥漿的顏色。

脫下別人的衣服是很麻煩的。有人說，如果「別人」是個女人，這個過程就顯得非常簡單。然而，如果所謂的「脫」真的是「脫」而不是「撕」的話，那隻會更麻煩。還好，這兩個遊俠的衣服很輕便，也沒有那麼多的細繩和紐扣。無形的觸手很快就脫下了他們的衣服，然後把毫無價值的屍體重新推進泥沼，任由它們在寄生蟲和食腐生物到來之前腐爛。

清潔術讓兩套衣服很快變的整潔如新，灰塵和泥漿被神秘的力量剝落，消散於空氣中。

魅魔拿起一套衣服，在胸前的口袋裡翻了翻，找到了一封被包在紙包里的信。經過防水處理的紙包很好的保護了信件，就算主人已經在溺死在了泥沼中，它依然完好無損。不過，由於在泥漿中浸泡了好一會，紙包上的字跡和花紋已經難以辨認。

「……尊敬的索普牧師，有很緊急的情況需要你注意。三天前，有報告稱你負責的區域附近出現了亡靈的蹤跡，故去的死者從墳墓中站起，新死者攻擊掘墓人，舊死者從泥土中翻起，撕咬老鼠和毒蛇，活吃血肉。這很可能只是一個開始。請在最近的日子裡注意一切和亡靈有關的信息，包括人員失蹤和墳墓被大規模挖掘的跡象，以及可以被證實的亡靈目擊報告。教廷已經派出聖殿騎士前往你的轄區，但是，在他們到達之前，不要放鬆警惕，亡靈法師很可能就隱藏在房間角落的暗影之間。——你的老朋友，卡門叮之子，卡門托。」

魅魔展開潔白的信紙，完完整整的敘述完了整封信件的內容，即沒有遺漏，也沒有歪曲，一個詞一個字都沒有。「一封無聊的信件，講述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看來這裡的牧師不太喜歡亡靈。」她把信紙放回紙包裡面，對杜因問道：「主人，需要親自看看嗎？」

杜因搖了搖頭，他清楚魅魔不會撒謊——至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面撒謊。在這種情況下，撒謊毫無意義，而惡魔是很討厭去做毫無意義的事情的。

哦，對了，收信人一個牧師。杜因突然想到了這一點。在大多數語言中，牧師通常都代表著神的僕人。

既然能夠在無數具有相同信仰的人之間脫穎而出，成為神更加親近的僕人，那就說明他們肯定有自己的獨到之處。這意味著他們的靈魂應該會比普通人的靈魂更強一點。襲擊這種人比襲擊這兩個送信的遊俠更加困難，但成果也肯定會更加豐厚。無論如何，至少那些人應該更經常的逗留於人口密集的地方，那就代表著更多可以提供靈魂的東西……

「找找看有沒有收信人的地址或是地圖。」杜因揮了揮手，隨手把本來計劃在一個小時后才使用的清潔術釋放在魅魔身上作為獎勵，雖然他還沒想好為什麼要給魅魔獎勵。「下一個目標是這封信的收信人。」

黎明，太陽照在教堂鐘樓的屋頂上，黃銅製成的大鐘敲響了七下。

杜因和自己的女僕在第一聲鐘聲響起的時候到達了地圖上標註著的目的地，運氣很好，遊俠的衣服中不僅有地圖和對收信人外貌的詳細描述，還有一些硬幣和兩份身份證明。

由於不認為這裡的智慧生物有赤身**的習慣，衣服被位面通道弄丟的杜因穿上了遊俠的外套，魅魔也在變化模樣之後穿上了另一套。魅魔可以很大幅度的變換外貌至大多數種族的模樣，雖然內在依然是惡魔生物，一些細節也和正常的該種族生物不同，但那些人通常不會注意到這一點——尤其是在偽裝起來的樣子非常符合該種族審美的情況下。

當然，這不能讓魅魔改變性別，也不能過於頻繁的使用，這種天賦般的變化能力或許就只有這麼一點點缺憾。

城鎮守衛幾乎沒怎麼審查就把杜因和他的女僕放進了崗哨，遊俠的身份證明上並沒有個人信息，只說明攜帶這兩份證明的人是聖殿騎士親自委託的信使，任何人不能加以阻攔——至少不允許進行明面上的阻攔。

看著兩個信使就要消失在視野里，城鎮守衛的頭目一邊派出一個善於跟蹤的守衛在後面跟著他們，一邊讓另一個人去提醒其他城鎮守衛注意這兩個外來者。那兩個遊俠的衣服明顯不合身……簡直就像從其他人身上，或者是屍體上弄來的一樣。

最後一聲鐘聲的顫音尚未結束，小鎮已經蘇醒了。

農夫走向農田，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小販打著哈欠走上街道推銷自己的產品，一些早早等在街邊的販魚者正準備賣掉今天的收穫。「新鮮的魚！各種品種應有盡有！」魚販子在街邊叫賣到：「今早剛剛撈上來的鮮魚！乾貨！鹹魚製品！應有盡有！廉價又乾淨！」

大街上路過的旅行者寥寥無幾，本地人也不會挑選黎明這個時侯來買鹹魚，下午的價格可比上午的便宜多了。魚販子大聲叫賣著，只期望能有一兩個突然想吃魚的傢伙光顧。

兩個穿著遊俠外套的外來者走近了攤子，這讓魚販子精神一振，今天的運氣不錯，這麼早就有生意上門了。

「應有盡有？」

走在前面的遊俠是個女遊俠，她的衣服不是很合身，有點短，而且是男性款式。

「應有盡有，只要是和大海有關的魚，都能在這裡買到。」魚販子當然知道自己不應該多管閑事。無論他們是誰，只要是來買魚的，都是自己的顧客，都是能給自己帶來收益的好人。如果他知道有個城鎮守衛現在就跟在這兩個「好人」後面，恐怕會改變自己的想法吧。

女遊俠摘掉了風帽，風帽下面的臉陌生而美麗，小麥色的皮膚，有如軟黃金的頭髮，大海般純凈的藍色眼珠。沒有羊角，沒有角質化的蹄子，沒有尾巴，沒有翅膀，沒有尖銳的指甲。變形之後的魅魔或許美麗的不像人類，但外表看起來幾乎和人類沒什麼兩樣。「來點新鮮的魚，要最好的。」按照主人無聲的指示，她掏出了遊俠留下的錢包，倒出錢包里所有的銀幣，說道：「用光這些。」

「樂意效勞！」

魚販子很高興，這是今天的第一筆高額交易，順利的不可思議。沒有還價，沒有費盡口舌的推銷，準備買點鮮魚的遊俠簡直大方極了。他小心的點了好幾遍銀幣，挑出了幾條鮮魚，用繩子把這些魚穿在一起。在他做這些事的時候，女遊俠彷彿不經意般問道：「你就住在這裡？」

「對，我住在這裡，我的合伙人每天早晨都會把新鮮的魚送到我這裡，我負責賣掉它們。」魚販子動作靈活的用錐子刺穿活魚的鰓，把繩子穿進去，打個結。「需要幫助嗎？我在這個鎮子長大，很熟悉這個鎮子。」

「你認識索普牧師嗎？」

「當然了！那個可敬的老人已經在這裡居住了很多年，在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就在教堂里給其他人傳播神的智慧了。很多年來，如果他不在教堂里，也不在其他人的家裡做客，那他肯定會在墓地里為死者祈禱。他很少離開鎮子。」魚販子做好了魚串，四條最新鮮最大的海魚被繩子穿在一起，只要抓起繩子就能很方便的把它們帶走。

女遊俠接過魚串，那些魚還在拚命的抖動著，簡直和那個在泥漿中窒息死亡的遊俠一樣有活力——誰說不是呢？被迫離開海水的魚肯定和被迫進入泥水中的人類有著近似的感受。「謝謝。」她有禮貌的道了謝，問道：「可以告訴我教堂的位置嗎？」

「從這條街向前，在第一個路口右轉，一直走就能看到。」魚販子打著手勢，指點著方向。「教堂在小鎮邊緣的山坡上，你不會錯過它的。」

「謝謝你，友善的好人。」女遊俠在自己的口袋裡掏了掏，找到了一枚兩面都是頭像的銀幣。這種硬幣通常會被主人用作幸運幣使用，並沒有超過面額的價值，還算罕見的小玩意。「請允許我把它送給你，願這枚硬幣給你帶來好運。」

魚販子接過硬幣，親吻了一下，把它放進口袋。銀幣的份量較同類銀幣更重，表面還帶有一股泥土的味道，但他顯然沒有注意到這些。「謝謝，女士，我會珍惜它的。」他咧開嘴，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看著兩個遊俠消失在街角。幾分鐘后，他突然覺得有些奇怪，那兩個遊俠應該是同伴，但另一個人在整個過程中不僅沒有說話，就連動作都很少……

……可憐的啞巴。

他為那個年輕人祈禱了兩句，繼續開始了自己的叫賣。「新鮮的魚！各種品種應有盡有！」

「愚蠢的人類。」

街角后，杜因在內心重複著這句話。魅魔給這枚銀幣——事實上那不是幸運銀幣，而是一隻被施加了變形術和麻痹術的小蛇，被變形后的它只比銀幣重一點點，而之前它有二十五厘米長——附著魔法的時候，杜因就在一旁，還惡意的增幅了那些魔法。

惡魔生物很討厭去做無意義的事情，但偶爾為之的一些壞事還是會讓他們感到很高興，這就是為什麼大多數位面的生物都不喜歡惡魔的原因——那是惡魔的天性。

當然，銀幣（或者說是蛇）上並沒有可以定時觸發的火焰彈，只有一個小小的魅惑力量。這個小法術會在啟動的時候讓任何受影響的生物產生**，通常是在魅魔引誘其他物種時使用的，不過，把這種法術施加到其他載體上還是會起到很有趣的效果。

相信嗎？一個被**控制的瘦弱的男性人類奴隸竟然能幹翻一頭膘肥體壯的*雄性*地獄犬……如果不是法術持續時間不夠漫長，或許他的戰績不僅僅是一頭。杜因不太願意去回憶當時的慘烈景象，因為那確實相當慘烈。當時，那頭雄性地獄犬瘋狂的撕咬和掙扎著，來自背後的壓力和劇痛卻讓它渾身發軟，瘋狂的人類奴隸使用了一切方法阻止身下的「伴侶」逃離，包括牙齒和更為猛烈的攻勢……

……可憐的地獄犬。

魅惑力量的原理是讓法術載體在受影響者的眼中變的非常符合其審美觀，無論事實如何。經過杜因特別增幅過的法術效果至少是原來的四倍，而且持續時間將會增加至七個小時。在魅魔送出銀幣的時候，法術已經就緒了，它會在五分鐘后啟動，就算把它裝進口袋也阻止不了法術將會發揮的卓越效果，與此同時，被變形的蛇也會恢復原狀。

那個人類要怎樣和一條無辜的蛇進行一場無關友誼的比賽呢？那條蛇會輕易就範嗎？那條有趣的小蛇沒有分泌毒素的毒腺，只有二十二顆排列緊密，細小又鋒利的尖牙，其硬度足以媲美普通的生鐵……

杜因這麼想著，向教堂前進。他很想釋放一個漂浮術來節約時間，但周圍的人類可能會因此把他當成一個魔法師，或者是其他的東西。那會引來不必要的關注。事實上，漂浮術正是他能在黎明趕到這個小鎮的原因，按照遊俠本來的計劃，他們最快也只能在下午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