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齊人之福
有一種人是屬於老酒般,愈沉澱愈香醇,洛少宗就是這樣的人,最起碼在秋子風的眼中是這樣。
如果僅憑第一觀感,他便如鄰家男孩般,平凡至不引人注意。但與他交往越深,便越能感受到他的不凡。他是那種即使做為敵人在面上也不會厭煩的人,很容易讓人對他睿智風趣的談吐心生好感。他也不會讓你猜透心中的想法,看似真誠的言語中,卻是步步為營,處處陷阱。
秋子風跟他談了半晚的時間,也沒辦法弄清他突然與自己親近出於何種目的。而對於自己提出的籌晚宴設工坊的事情,洛少宗口中大加讚賞,卻始終不肯表明立場,讓秋子風恨的牙痒痒。最後在心中給他的評價是:做朋友可以十分相信,做敵人則要十二分小心。
魏森自衝突后,便自顧的喝了一夜酒,再沒借故挑釁,這讓秋子風對他的觀感有了些許的轉變,暗忖此人也不是個絲毫沒有心機的人。
到離開溫柔鄉時,秋子風本想跟朱清打聲招呼,但又覺不便掃了他的雅興,待到出來要跟他那「神秘」的隨從交代一下,卻發現他早就消失不見了。秋子風不由面現苦笑,這個傢伙還真有一套,把自家少爺扔給他這個外人就撂挑子了。
「家父想與秋兄見一面。」臨分別時,洛少宗在秋子風耳邊說了這句話。這讓秋子風心中湧起一陣挫敗感,心道他還真是將懸念保留到了最後,消磨了這一晚的時間,這才是他的最終目的,偏是吊足了自己的胃口。
......
在秋子風的意識中,還以為夜生活是現代人的專利,到今夜才發現原來古人也是有夜文化的。除了那些趁著月黑風高做生意的人,街上還有零星男男女女的行人,好像不存在過去聽說的宵禁之說。
夜晚的風較白天要厲些,但秋子風並沒有感覺到寒意,反是一陣清涼,將醉意吹散了少許,讓他稍稍地清醒了些。
重生古代以來,他還是首次這麼真實的感受這古城的夜,有種如墮夢境的錯覺。想到自己前世的好朋友,自己這已經「消失」的人此時會不會也出現在他們的夢中,他希望答案是肯定的,當一個人離開人世后,不被人惦念是一件很凄涼的事,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如他般有重來的機會。
文傑靠在他的肩上嘀咕著令人難明的胡話,秋子風看著他臉色紅潤的憨態,不由覺得有些好笑,看來自己真不是做少爺的料,否則哪有主子侍候奴才的道理。
「喂!」正當他收拾心情,準備攜文傑回秋府時,突然從身後傳來了呼叫聲。他左右巡視了一周,不確定這一聲是否叫的是他。
「不用看了,就是叫你呢。」那聲音又傳了過來,這一次秋子風聽的真切,聲音溫婉柔和,是個女子。
他應聲的轉過了身子,卻是不由的愣住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真的不相信有人可以與月色契合的如此完美,雖然這人穿了一身與月色相悖離的黑衣。眼前的女子並不是那種令人一見生艷的絕美,只能說尚算的上清秀。真正吸人眼球的是她身上散發出的獨特氣質,清秀中透著些許的冷艷,冷艷中又糅合著溫婉的清柔,與這寒夜月光相得益彰,交相互映。
「你,你是叫我么?」秋子風迎上她嵌在清秀面龐上烏潤的雙眸,猶豫的問道。
「這些日子不見,怎地便生分了。我不方便到秋府見你,可你就不能自來見我么?自從知你受傷后,我日夜便擔心著。沒想到今日你來這溫柔鄉,也不知順便來見上一面,真是令人心寒。」
秋子風望著她面上說不清是幽怨還是其他的古怪神情,心跳不由的快了許多。在這樣的夜晚,一個深有內涵的美人輕聲軟語的向你傾訴著對你的關切之情,試問有幾個男人可以抵的住這樣的誘惑。
他望著女子身後的溫柔鄉,臉上升起了一陣火熱,這女的不會真是自己的相好吧?聽她話中的意思,兩人間的關係應該是非同一般。
「身子,身子不行,不能來。」他的本意是故且不論兩人間的關係如何,總不能讓人對他生了疑心,再說與這樣的女子打交道,又不是什麼苦差事。但因為太緊張了,這個本來冠冕堂皇的理由,卻是怎麼聽怎麼彆扭。話一出口,他便驚羞出了一身的熱汗。
那女子不知是沒有察覺,還是因為什麼其他的原因,聽了這話並沒有表現出異樣,淡淡地說道:「這也算是個理由?若是如此,那你更應該來我這裡坐坐,忘了我的手段么?有的是法子讓你精神起來。」
太強了!這次輪到秋子風目瞪口呆了,就算是在思想開放的年代,也少見這麼膽大的,是個男人對這話都是心領神會了。秋子風現在是少年的身子青年的思想,更是格外的敏感。在這樣的時代碰到了這樣的女人,真是……要命了。
突然,他覺得自己手腕一緊,似是被人攥住了。從胡思亂想中醒轉過來,便聞到了一陣撲鼻的清香,看著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晶瑩皓腕,秋子風只覺一陣暈眩,整個身子都要飛起似的。
「那個,在這裡不太好吧?」他一邊陶醉的享受這美妙的感覺,一邊喃喃的說道。
那女子並不理會他的「羞澀」,伸出兩指搭在了他的手腕上,面色變的嚴肅起來,過了一會兒,才收起手,「恢復的不錯,看來這次受傷沒什麼大礙,只是氣血浮躁,脈象略有些滯澀,跟我回館里,我給你扎兩針就沒什麼問題了。」
「嘎!」本來正美著的秋子風聽到這話,不由心中一跳,急忙睜開眼睛,失聲叫了出來,「你說什麼?」
「什麼什麼的,」女子嬌嗔地跺了跺腳,縴手向前一指,沒好氣的道:「我們之間可是有約定的,難道你想賴皮么?」
秋子風茫然地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一個隨風輕擺的招牌映入了他的眼帘,借著月光,他清楚的看到了上書的三個大字,「薛,仁,堂」。
「這是什麼地方,你到底是誰?」秋子風有些糊塗了。
「哼,裝瘋賣傻,你這招數只能騙騙別人,卻又在我的面前賣弄,難道忘了我薛凝兒可是你的主治醫師呢?」那女子皺著俏鼻可愛地嗔道。
「薛凝兒,主治醫師?你就是那個薛郎中?」秋子風腦中靈光一閃,憶起自己初醒時文傑曾經提起過一次。想起剛才兩人間的對話,他才醒悟到自己從一開始便生出誤會了。想到自己的那些胡思亂想,他只覺得一張老臉像要燃燒起來似的。他不是沒丟過人,但從沒有像現在這般的感到難堪,如果現在地上就個洞,他一定毫不猶豫地鑽進去。
「那是我爹!還跟我裝傻,難道不想治好你的舊患了嗎?」薛凝兒不願聽他再羅嗦,拉著他便向前走去,口中還嘀咕著,「被你這傢伙耽誤這幾天,新研製出來的葯都還沒試過呢。」
「哼,拉著男人的手滿街走,這就是鼎鼎大名的薛郎中調教出來的好千金么?」秋子風還沒來的及反應,又是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兩人的身側傳了過來。
敢情這古人都喜歡夜遊。秋子風無奈的隨著薛凝轉過了身子,向漸漸走近的高佻身影望了過去。如果沒有聽到聲音,他一定會以為眼前的是一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但是現在則不然了。
潔白的頸部沒有突出的喉結,掩在儒服下的胸前微微凸起,秋子風著重的觀察了這兩處明顯的部位,暗暗點了點頭,果然是女扮男裝。英眉鳳目,俏鼻筆挺,朱唇薄分兩片,線條分明,顯示出它的主人獨立分明的性格,僅從扮相上看,確實可迷死人的俊俏公子哥,沒有半分的不自然。這次雖然親眼看到這女子從溫柔鄉中走出來,卻再也不敢胡亂聯想了。
此時這假少爺真小姐的人一雙俏目緊緊的盯著兩人牽扯在一起的手臂處,指著秋子風柳眉倒豎的嗔道:「你這下流胚子,還不把手放開。」
秋子風暗道冤枉,苦笑不已,這大小姐眼睛倒是不小,難道就看不出我也是身不由已么?
「原來是玉茹小姐,月下看美人,端的是大家閨秀的風範。」薛凝兒不著痕迹的放開了手,看著眼前女子淡淡地說道。那女子知她這是在諷刺自己晚上女伴男裝出行有失大家閨秀的儀態,雖是心中暗恨,卻也無法出言反駁,想到造成這情況的始作俑者,她轉頭怒瞪了秋子風一眼。
秋子風看著她的神態,再聽了她的話,暗道這又是一個不知跟自己扯上了什麼亂七八糟關係的人。只是雖然這次親眼看到她是從溫柔鄉中走出來的,卻再也不敢胡亂聯想了。
「小姐……哈,表小姐,小菊,好酒,好漂亮。」已經被連番失神的秋子風拋到腦後,不知什麼時候癱倒在地上的文傑忽地坐了起來,指著女子跟她身後嬌俏的身影說了幾句胡話,便又向後倒了下去。
秋子風被他的話鬧的愣了愣,接著又是一驚,姨娘的侄女不是就叫黃玉茹嗎?難道就是她。
「這下可真是糟糕了。」秋子風不由一陣沮喪,第一次逛青樓就被抓了個現形,雖說他也是為了正經事,但若傳入父親和姨娘耳中總是不太好。
黃玉茹看著躺在地上的文傑,再看看與薛凝兒如一對璧人站在一起的秋子風,又想到他們是剛剛從身後那腌臢地方走出來的,不由心中一陣酸楚,眼眶微紅的指著秋子風,「你,你做的好事。」
「這個……」秋子風看著她的樣子,本來想向她解釋一下,以免被姨娘知道這件不光彩的事。按他想來,怎麼說也是表哥表妹的,有什麼事都好商量,只是現在有薛凝兒這外人在,這些話就不好說出口了。
他偷瞧著薛凝兒的舉動,落在黃玉茹眼中則有了不同的味道,她不由一陣火起,指著薛凝兒脫口罵道:「平時便見你們眉來眼去的,原來打著治病的幌子行起了這無恥的勾當,你們當真,當真是無恥的很。」
聽她這聲罵,秋子風不由變了臉色,這話聽起來不對勁,好好的怎麼又扯到他跟薛凝兒的身上。他轉頭望了薛凝兒一眼,只見她俏臉通紅,銀牙緊咬,一付怒不可遏的樣子。這時代女子的名節是至關重要的,被人當面辱罵,自然是一件難以忍受的事。
想到這些,他不禁有些氣惱,沉聲道:「表妹不要胡說,我與薛姑娘之間清清白白,沒有絲毫見不得人的事,她不比我這男兒身,如果這番話被人聽了去,你想過會對她造成多大的傷害么?」
「表妹?哼,你是要在這賤人面前表明與我的關係么?我有什麼地方比不上這賤人,你,你把我看作什麼人了?」黃玉茹現在心中已是凄苦至極點,只是敏感於秋子風對自己的態度,哪裡有心去思量著其他的問題。
平日里因著姑姑的原因,她與秋子風自然不免接觸,雖然秋子風荒唐胡鬧了些,但對她這個挂名的表妹卻是異常的親近,由著她的脾氣,寵縱著她的任性,除了父母與姑姑之外,這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哥便是對她最好的人了。
妙齡少女,正是春心思動的年紀,漸漸的在她的心裡,對這表哥除了親情外,又多了些異樣的心思,不時的想起他,便是夢中也是縈繞著他的影子,哪怕是與人說話,也會不自禁的聊起關於他的話題,她相信這便是話本中描寫的愛情了。
姑姑雖然沒有說的分明,但卻不止一次透出了要將自己許與他為妻,雖然自己多數時間都是羞澀迴避了,但是在心裡,已經認定是他的妻了,有誰願意任自己心愛的東西讓別人搶了去么?
秋子風並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只是聽她一口一個賤人的叫著,不由對她的刁蠻任性有些不耐,看著薛凝兒已經變為鐵青的臉色,不由心生歉意,思緒間面色不由的沉了下來,冷聲道:「黃姑娘,莫說我與薛姑娘之間清白無瑕,便是我們兩情相悅,也只是兩人間的事情,怎麼也輪不到你來管吧。」想起文傑和小蘭曾提過姨娘有意撮合兩家的親事,不由暗下決心一定要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雖然兩人間並沒有真接的血緣關係,但他心中已經視黃姨娘如親娘般,實在接受不了這種「近親」婚姻。更重要的是,他實在受不了這種千金小姐的性子,他們現在還沒什麼關係已經開始管制起他來,若將來真結了婚那還了得。
他這一聲「黃姑娘」讓黃玉茹如受雷擊,臉色變的無比蒼白,待聽到他話中絕決的意味,只覺心中血氣一陣翻騰,似要衝口而出,鼻子一酸,眼淚不爭氣的沿著臉頰滴了下來,朦朧中,她對著那無比熟悉的身影凄然一笑,「好一句我管不著,倒是我輕賤了。那又怎樣,我生就這樣的性子,我不能愛的,別人也絕不許。」
秋子風聽她的話,本是心中火氣更盛,待看到她將衣襟濡濕的淚雨,不由又心軟了下來。他就是這樣的性子,不怕硬碰硬,卻唯獨吃不得軟,對女人眼淚更是沒有一點免疫的能力。想想這丫頭不過是個小女孩,被父母寵的嬌縱了些,也是無可厚非的。自己那些話雖是有理,卻也是太不顧及女孩家的臉面了,只是現在要他說些軟話,怎麼也是說不出口的。
他左看看,右看看,一個是梨花帶雨,一個是泫然欲泣,不由一陣頭大。這時他反倒羨慕起自己前身那隻得艷遇,沒有艷福的好命來了,這齊人之福真不是什麼人都能享受的。
就在他進退兩難,束手無策時,從遠處街角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循聲望去,一個嬌俏的身影速度極快,眨眼間便跑到了近身處。
「前面的是,是少爺么?」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怯怯的問道。
「小蘭呀,你來的太……咳,是夫人派你來叫我回府的吧,看我瘋起來就忘了時辰,快點,把文傑扶起來,咱們打道回府。」秋子風聽出是小蘭的聲音,暗道一定是姨娘不放心,派她來找自己的。如果不是怕她受不了,真要抱著她親上兩口了,這簡直就是及時雨嘛。眼下的情況,他除了逃走,真是想不出別的解決辦法了。當下他也不等小蘭應聲,架起文傑就準備落荒而逃。
小蘭不明白少爺怎麼像個被貓追的耗子般一付準備逃命的模樣,待她眼睛落在黃玉茹的身上,不由一驚,叫道:「少爺,小姐怎麼……」
秋子風翻了翻白眼,暗忖這時候還問,等兩女緩過氣來,他想走了走不了了。他想起小蘭以前是黃家的下人,自然會對黃玉茹有些關心,隨口道:「可能是沙子吹了眼睛,你便在這裡侍候著她吧。唉,我得快點回家了,以後可不能讓姨娘這麼擔心了。」
「哎呀,」小蘭一跺腳,叫道:「又把正事給忘了,少爺快走,家裡出了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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