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秋府風雲(上)
他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人,確切的說,他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死人。
還是那張蒼白的臉,狹長的雙眼,只是現在沒了曾經的令人望而生厭,他說他叫米有德,秋子風還依稀的記得。
「令公子身遭不測,讓人甚為惋惜,米大人此時的心情,我當然能夠理解。若是換作下官,也要失了方寸。只是我等始終是朝廷命官,凡事當以大局為重。大人身居要位,治下百姓皆以馬首是瞻,動靜間牽涉廣泛。所以今日之事,還望大人三思。」恍惚間,秋子風聽到父親這樣說道。
原來他是知府的兒子。秋子風心中恍然,難怪那日會表現的肆無忌憚。他將目光從米有德的屍體移到了那胖子的臉上,雖然他對米有德有過幾分討厭,但人死如燈滅,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現在他反倒覺得這胖知府有些可憐,白髮人送黑髮人,這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承受的痛苦。
正當他心生感慨時,突然心中一動,轉目向知府大人的身後望了過去。迎接他的是一雙有些猥瑣的目光,那人在他一進大廳時,就已經發現了,只是看他一身下人的打扮,並沒有多加註意罷了。當時還覺得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曾在哪裡見過。
見他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秋子風不由心中一嘆,暗道麻煩來了。他終於記起了此人便是那日隨在米有德身後的三個下人之一,看他的神情,顯然是認出了自己。
此時秋正桐話音剛剛落下,米大人面色變了數變,最終露出一絲獰笑,正要開口說話時,那下人走上前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米大人先是一愣,接著肥臉一沉,一雙小眼睛瞪的滾圓向秋子風望了過來,目光中滿是厲色。
「這位便是秋大人的公子嗎?」他有些咬牙切齒地問道。
秋正桐見他神色不善的盯著自己的兒子,不由臉色微變,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得答道:「小犬少不更事,倒叫大人見笑了。風兒,恁地沒規矩,還不來見過知府大人。」
「是!」秋子風應了一聲,雖然心中極不情願,臉上卻是堆滿笑容的走上前去。正當他準備躬身施禮時,米大人「噌」地一聲從座位上躥到了他的面前,動作極為迅速,倒把秋子風嚇了一跳。
「見禮就不必了,只怕我承受不起。」米大人肥手一揮,雙眼緊緊盯住秋子風的臉,左手向地上的屍體一指,聲音開始顫抖了起來,「我問你,你可認得他?」
「米大人,你這是做什麼?」秋正桐見他的舉動,面色一沉,聲音也冷了下來。
米大人似是沒聽到他的話般,盯著秋子風的眼中泛起了一片血紅,聲音轉厲地喝道:「說,到底認不認得他?!」
「認得,不過不是很熟。」秋子風順著他的手勢望了地上的米有德一眼,接著神色平靜地迎上米大人似要吃人般的目光,淡淡地說道。
「哈,哈,好!好!」米大人如受雷擊,向後連退了幾步,慘笑了幾聲,猛地轉身咆哮道,「關鋒,你聽到了嗎?還不叫你的人進來,把這殺人兇手給我拿下!」
一直默不作聲的瘦削男子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冷冷地掃了秋子風一眼,轉身便向外走去。
「咣啷,咣啷……」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響聲傳了過來,聲音並不太大,但恰好廳中的人都能清楚的聽到。半隻腳已經跨出房門的關鋒身子應聲一頓,抬起的腳似是定格般的僵在了半空。他緩緩地轉過了身子,向前廳正中的主位望去,那裡有一個他一直忽略了的人。
「雖然不知道米大人發的什麼脾氣,但希望你們明白,秋府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秋正桐把玩著手中的茶杯,聲音冰冷地沒有一絲感情,那茶蓋敲在杯上的聲音,好像具有魔力般,讓人的心不由的隨著他的節奏跳躍了起來。
關鋒怔怔地望著這從他們進門便一直斯文有理的人,平靜的臉上現出了一抹異色。雖然依然是那付與人無礙的樣子,但不知為什麼,卻讓他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寒意。一隻老虎在籠中關的久了,很容易讓人對它心生忽視,可是老虎畢竟是老虎,只要它的利爪鋒牙還在,便不容人輕侮。想起一些往事,他不由心中一陣懍然。
秋子風也是有些愣住了,重生這麼久的時間,秋正桐給他的印象一直是和氣友善,再加上他總是一付體虛力弱的樣子,讓自己差不多已經忘了他做官的身份。但是今天他卻看到了父親的另一面,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句話,但秋正桐身上所散發的氣勢,便如同睥睨千軍萬馬的將軍,讓人仰止。
米知府難得的安靜了下來,一雙小眼睛不斷閃爍的望著秋正桐,面色陰沉不定,一雙肥手握的緊緊的,不知過了多久,才似下決心般的咬了咬牙,沉聲道:「秋正桐,一直一來我和你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但這不代表我就怕了你。如果這些話出自三年前你的口中,我還會掂掂它的份量,可惜現在……哈。」他冷笑了一聲,轉身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實話告訴你,今天既然來了,我就不怕任何的後果。我阿德當日在清遠與人發生爭執,未幾便意外身故,我這下人曾親眼目睹令郎與傷我孩兒的刁人走在一處,當脫不了干係。剛才你也親耳聽見,他自己也直認不諱,秋大人素來公正,現在也不會護短徇私吧?」
「米大人單憑小犬曾在那裡出現便認定他與此事有關,怕是武斷些了吧?」秋正桐冷笑一聲,轉身看向秋子風,嚴聲道「風兒,你自己說,這件事到底跟你有沒有關係?」
秋子風此時腦中一片空白,當他初看到米有德的屍身時,雖是有些吃驚,但心中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但是現在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如果確如米知府所說,米有德是在與魏森發生爭執后,轉眼就意外身故,那此事就蹊蹺之極了。
雖然他心中對魏森這人不喜,卻還是有些了解的。他頂多只會做些欺善怕惡的事,說到殺人,他還沒有那種膽量。如果說爭鬥中失手令人致死,倒還有些可能,但他看到那認出他的下人臉上並沒有嚴重的傷痕,米有德屍身表面也沒有任何異樣,而且魏森「行兇」已久,下手間總會有些分寸,這種可能性便很小了。最重要的是,如果魏森真的殺了人,今晚他也不會表現的沒有任何異樣,他還沒有那麼深的城府。
但是對於這點,米知府根本沒有撒謊的必要,那麼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呢?秋子風想到了兩種可能性。一種可能是或許米有德身體太弱,一般的受傷程度也承受不住。至於另一種可能……,他將目光轉到米知府身後那下人的身上,另一種可能就是,米有德的死根本與這件事無關,而幾個下人因為某些原因不敢說出真相,用這件事做借口,便不會露出破綻了。只是這些都只是他的猜測,真實的情況到底怎樣?恐怕只有……只有弄清米有德真正的死因了。
秋子風因為心中有事,並沒有聽到秋正桐的問話,但其他的人卻不知道其中的緣由,米知府以為他是因「證據確鑿」而不敢再砌詞狡辯,也失了再虛耗下去的心情,向關鋒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叫人進來將秋子風拿下,便轉過頭有些得意的看著秋正桐的反應。
秋正桐看到秋子風陰晴不定的表情,心中不由一震,雖然他堅信自己的兒子不會做出這樣的惡事,但此時秋子風這樣的反應,也是讓他無話可說。
「老爺,風兒他……」黃月英看到關鋒猶豫地轉身準備出去,暗叫不妙,急切下也顧不得禮儀,貼在秋正桐的耳邊急呼了起來。
秋正桐當然明白她的擔心,他向自己兒子看去,見他還是渾無知覺般,不由心中有些惱火,若他真的鑄此大錯,自己雖不會任由米知府動用私刑,卻也要秉公辦理,無論如何不舍,也不會有半點循私。
關鋒受了米知府的命令,雖是覺得有些不妥,但事到如今,他們已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想抽身也來不及了,心中粗略權衡一番利弊,便咬牙向外走去。
事情就是這麼湊巧,又是在他半隻腳跨過門檻時,傳來了一陣響聲,只是這一次聲音是從外面傳來,是夾雜著金屬磨擦的腳步聲,還沒等他有任何反應,之前與秋子風有過接觸的軍士走了進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便退了出去。
米知府聽到響聲時便已轉過了頭,此時見他的表情似是呆住般,不禁有些不耐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屬下來報,外面自稱是黃仲鵬和洛宗正的兩個人要求見秋大人。」關鋒面色古怪看向眾人,聲音有些茫然。
他話音尚未落盡,不獨是米知府,秋正桐與黃月英也是齊變了顏色,二人身後的秋福佝僂的身子應聲一震,眼中隱有一絲精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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