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屠龍宴(二)
靈山寺,那個一直很閑的閑人那裡,也得知了此事。玉都與陳國兵戎相見,無疑是個大錯特錯的決定。
「阿恆是不會做出如此衝動的決定,背後定有人在搗亂。」
風塵回道,「屬下近日發現各國之間都有一股勢力在暗動,會不會是——」
「能在各國之間都有勢力的人,定不容小覷。但阿恆之事,定是與皇宮內的人有關。明日,我要進一趟宮。」
「可——」風塵擔憂,「聖上如今對公子敵意加深,若是此時進宮,必定會針對公子。」
「我自有安排,她在江南如何了?」
風塵答道,「姑娘在江南一切都好,也無任何動靜。」
「沒有動靜,可不像她,仔細查查,她近日究竟在做些什麼事。」
他了解此人,絕不會安下心來去江南遊歷。當日一別時,他便不想將她再牽連到此事之中。
皇宮之中,宮人們行色匆匆,像是急著去幹什麼。問了一宮人,告訴玉乾,說是聖上得了重病,需要巫醫的丹藥才能痊癒。
他們口中的這個巫醫倒是個厲害角色,聖上咯血不止,倒是服下了她的一顆丹藥便立刻痊癒。宮中奉她為神醫,卻從不見那女人的樣貌,但聽著聲音,該是個中年婦人。
「公子,這巫醫的身份——」
「去查。」
「是。」
他被召到風吟殿,如今的風吟殿早就沒了昔日的風采,沒有滿屋的燭火,沒有推門而入時那悅耳的樂聲。玉恆坐在那張榻上,微閉著眼,雖隔著紗帳看不清他的臉。但似乎,他的精神不是很好。
「聖上。」他恭敬地行禮如初,余光中他的神色未變,依舊微閉著雙眼。
難不成,那些宮人說的是真的,阿恆患了重病?
「我讓你去靈山寺思過,何時召你回來?」阿恆提著嗓子,卻絲毫聽不出昔日的氣度。
「我聽聞聖上要攻打陳國,是為何?」
「玉都,我的天下。」他的眼眸緩緩睜開,「出不出兵,與太上皇無關。即便我要做個昏君,那又如何?!」
自然,玉恆一直不喜與他交往,但世人都知,玉恆是玉都的第一公子,溫文爾雅,待人謙和,絕不可能出兵。更不可能會做一個昏君。當日,他願意將皇位拱手相讓,也是如此。
「聖上的病似乎很嚴重,是一個巫醫為你醫治的。」
「你?」他的眼眸中露出驚恐,像是忽而變了一個人,攥緊他的衣襟,「你在調查我?你想要奪位,想要這皇位是不是!?」他變成了一直受驚的野獸,那樣恐懼的雙眸,不像是威脅,更像是蜷縮成一團的刺蝟。
「那巫醫告訴你什麼了?」
「自古皇家就是悲涼地。」阿恆冷冷一笑,那雙眼軟弱無力地落在地上,「父皇死在我的手裡,我就該知道,總有一日,我也會死在自己的弟兄手中。可我不能死,我要等我的阿綺。」
他顯然神智已經有些混亂,絲毫聽不進玉乾的話。看來,那巫醫很有問題。
聖上並未對他有什麼行動,更準確說,聖上自己也顧不上自己。他在宮中走動了一會兒,確實見到了眾人參拜的巫醫。
才短短几日,這個皇宮已經變得烏煙瘴氣。
「巫醫大人,與天不老!巫醫大人,與天不老!」
起初風塵說,那巫醫蠱惑人心,如今宮中大部分被他掌控,他還不信。但今日見到那暗紅袍下的眼睛,慢慢的殺意,像是要滿溢出來。
那雙眼落在了他的肩上,緩緩朝他走來,「太上皇,可想要長生不老,無病無災?」
他的眼眸透著冷意,「你是說,你能讓我長生不老?」
「臣的任務本就是為皇室服務,只要太上皇想要,臣定會滿足您。」
「哦?」冷意如同利劍般刺在她的肩上,「如此說來,你給聖上服用的,也是長生不老葯?」
「是。」她依舊不慌不忙,從袖中掏出一個錦盒,「無病無災,就此安然過上一生。豈不是很好?」
玉乾指尖一動本想讓她自己扔了這錦盒,誰知她的內力深厚,更像是一股強大的力氣反彈而來。
這個巫醫,絕不簡單,內力深厚,給皇宮中的眾人都服下了蠱葯,定不能繼續留在此處。
「太上皇,是想要離開嗎?」后脊背一陣涼意,暗紅袍下的眼漸漸露出涼意。
【小劇場之元時以笙5】
溫以笙第一次覺得他不再是師父的那刻,就是她十五歲的生辰,少年抱著她的那刻。
「以笙,以笙。」辰師兄匆匆趕來,「過幾日便是你的生辰,想要什麼禮物,師兄都給你。」
「我若要天上的星星呢?」
「師兄給你。」
「我若要水裡的月亮?」
「師兄也給你。」
溫以笙搖頭,拍了拍辰序的肩,「罷了師兄,我什麼都不缺。」
從小在這世卿門中長大,也就這些熟悉的師兄弟,她早已不盼著什麼了。師父每年送的都是劍譜,丁長老說那些劍譜都是極為珍貴的,但溫以笙不是練劍的料。
即便再為珍貴,也只是擺著看。
辰師兄送的就更為無趣了,總是把一些舊物包裝成新的送給她,美其名曰,以舊換新。
所謂的生辰,就是又長了一歲罷了。
「以笙,你說嘛,你說什麼,我都給你去找,師兄我一定大出血給你買。」
這一不小心,就迎面碰上了師父,少年臉上神色淡然,似乎知道過幾日是她的生辰。
「以笙,來我房間。」
「是。」她垂著頭,師父定是從那幾人高的書架中選一本合適的劍譜贈與她了。
「以笙,生辰那日想要出去嗎?」
溫以笙愣了愣,那雙準備接劍譜的手立刻收回,「師父要帶我出去?」
「也就是出門走走,不會走遠。你想去?」
「想想想。」溫以笙點頭,她每日呆在門中都快悶出病來,師父什麼時候開的竅,竟主動說出要出門的主意。
晚膳沒怎麼動,她便興沖沖地跑到師父房裡,他換上了一身便服,穿著看著像少年,只不過目光獃滯得像個傻缺。
溫以笙倒是不在意帶個傻缺出去,畢竟,能夠出去玩就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
一路上師父都沉默寡言,倒是很有興緻盯著路兩旁的東西看,也是,他不常出門,出門也只是坐在馬車中。這些個玩物他從不碰,也不願意去碰。
「師父,你小時候玩過撥浪鼓嗎?」
師父搖頭。
「那這草螞蚱總見過?」
師父還是搖頭。
她的師父真是個沒勁的人,什麼都不懂,只知道成日舞刀弄槍的。
「以笙!」
不知為何,他大喊了一聲,然後緊緊將她護在懷裡,天空忽而殷紅一片。
眾人都看著這行為詭異的二人,緊張地抱在一起。
或許,那日的火樹銀花,是溫以笙見過最與眾不同的。
懷抱里的她,竟沒有掙脫開,只是溫聲說了一句,「笨蛋師父,那是火樹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