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你不知道的事(三)

第五百零四章 你不知道的事(三)

回到玉都城,又半日過去了。

剛進城,便傳來了噩耗,聖上因舊病複發,不治身亡。

她就站在那棵柳樹下,看著來往的人一個個驚恐逃亡。得知聖上的死訊,只有那樣落寞的場景。

那個東方清淺最不願看到的結局還是出現了,這些天她一直逃避,甚至告訴自己不必去理睬的這件事。

原來發生之後,還是會痛心。

藍衣扶著她,她隻字未說,只是眼眶火辣辣地發紅。在這座皇城之中,又一個人死了。

在這座充滿悲傷的城邦內,那雙溫柔的眼眸,終於歸於黃土。

「藍衣,扶她回去休息。」

她僵直著身子,誰也攔不住,看著那個城門上修飾上白布百尺,原來皇帝駕崩,是如此凄涼的景象。

「我想進宮見他最後一面。」

「你瘋了?」許漫修攥著她,絲毫讓她沒有反抗的能力,「他死了,已經死了,就算你去見,也只是一具屍體。」一具屍體,人死後,彷彿都一樣。

她忽而一笑,落下淚來,「因為是他死了,就算是一具冰冷的屍體,我也要見到。」

「為何?你愛他嗎?」

她的眼噙著淚,淡然道,「經歷很多事,你會知道,世間不止有愛,更多的是陪伴。一個人陪著你經歷過那麼多的事,你又怎麼忍心,因為不愛,而不去留念?」

許漫修不懂,不懂所謂的留念,但或許陪伴是真的,他曾不信的感情,在長久以來的相識之後加深。

起碼,觸動心靈的或許只是相識相知后的心軟,因為心底的那些柔軟啊,是怎麼也堅硬不起來的。

人習慣於陪伴,卻害怕離別。很多人不會離別,很多人學會了離別,這就是為什麼,有些人能在離別時做得乾脆,有些人卻始終會難過傷心。

「藍衣,你明白嗎,她所說的留念。」許漫修忽而感慨。

藍衣搖頭,「我只知道,君主心中一直有愧於聖上,畢竟是曾經相互交心的人,最後一面,你又怎忍心讓她放下這一切?」

許漫修沒有再說,只是親自帶著靈山門的人潛伏入宮。對於他而言,只要帶著她活著離開這裡就好

……

宮中風景大不如前,像是很早以前才走過的這條甬道,頓時變得深沉。

她知道在這條必經之路上,必定會遇到那個罪魁禍首,她忍著,忍著所有的怒火,會在他日一併討回。

「上回讓你僥倖逃脫,這回算是自投羅網?」暗紫紅袍笑道,「若是別人定以為東方國女帝是個深情種,只有我知道,你是多麼的冷酷無情。」

「如何,你當年不是也背叛過李元時,五十步笑百步?」她笑意冷淡。

「你……」紅袍忽而驚慌了雙眸,「你怎麼知道李元時?」

「當年的江南第一人阿宋,聽過?」

紅袍看著面前那人,雖千年前,她不曾見過那阿宋的模樣。但知道,當年的所有最終都毀在她的一封信中。

「你是阿宋?呵,真是巧了,你竟也摻和進這件事?」紅袍笑道。

她目光如冰刃,「我只問你一句,阿恆,是你殺的?」

紅袍恍然大悟,抱著手臂,搖頭笑道,「不,我只是給他餵了葯,誰知道他的身子那麼經不起。」

她眼眶發紅,嘴角卻一絲冷意勾勒出弧度來,「千年前,我是如何滅了你的,千年後,我定讓你再次看清!」

「小丫頭說話倒口氣大,你可知道,這宮中如今都是我的人,他們都受我的掌控。就算你有能耐出去,也絕沒法子救得了任何人。包括,天牢的那位……」

「你試試。」她手中露出一把白刃,迅雷之間將她的手臂劃破。她本是習武出生,但這速度實在讓她也無法反應過來。

只能捂著傷口,示意著身邊的眾人圍上,「愚蠢!你不過是螳臂當車,你要敢動,這些人,便是陪葬!」

「聽聞你前世,愛的是李元時,你殺了他最愛的人,無論過了多久他都不會原諒你。」

「你想說什麼?」

「李元時在何處,我知道,我可以一劍殺了他。你若讓他們給你陪葬,我也可以讓他給你陪葬!」她忽而邪魅一笑,「你等了千年的人,等了千年的大業,究竟想要哪個?」

「你……」她的神色果真有了不同,果真,李元時還能暫時牽制住她。

「好,我讓你去見他最後一面。」暗紫紅袍中露出一雙眼,冷意帶著笑,「那就不妨多透露給你一點,他其實不用死。自從你和太上皇離開玉都時,聖上便抑鬱成疾,這葯,是他讓我煉的。」

「你說什麼?」

「這葯可以暫時讓人忘卻凡世間最痛苦的事,在虛境之中平安度過一生。若不是你喚醒他,他可能只會在那個美夢中死去。而不會肝膽俱裂,吐血身亡。可是,你把他拉入了這個地獄,你說,罪魁禍首是誰?」

東方清淺的心口,微微拉扯著,當日她沒想那麼多,只是聽他失神說著,阿綺,我對不起阿綺。

「只要你原諒我,我、樂意至極。」……

原來,這就是他此生最痛苦的事。

原來,他最放不下的,是當初背叛過她,因而決裂。

「我要見他。」

「好,他在風吟殿,不過見完之後,你要告訴我李元時的下落。」

「好。」

……

她根本不在意這樣的交易,在看到那張毫無血色的臉時,她忍住的淚珠還是灑在那冰冷的身體上。

「你,真的,沒事嗎?」

「怎麼會有事,兩年前我就已經想明白了……」他忽而想起那日的承諾,萬水千山,只要她在,其實什麼也不再重要。背著身,眼眶卻泛著紅,「不過是忘記你,又有什麼難的,去找他吧——我想所有人,都需要他。」

……

「他死了,藍衣,他死了。」

藍衣扶著她的身子,只是覺得一直發顫,「是的,他死了,死者已矣,不要再難過了。」

「他在等我的一句原諒,可我吝嗇,竟連一句,不恨,都忘了說。」

藍衣微微收了收淚,「君主,聖上會明白的,他一定會明白的。」

「我時常想,阿恆做錯了什麼,我時常覺得自己的童年凄慘,可他又如何?我似乎從沒在意過他,他為我破城而入,為我身受重傷,我卻絲毫不懂。藍衣,我是不是很差勁,相當差勁?」

藍衣抹乾眼淚道,「是,你差勁,差勁到如今面對他的死還要在此處哭哭啼啼。你沒有能力去殺了外面的仇人,就連你自己,隨時也可能喪命!」

藍衣說的對,她差勁,差勁在她軟弱,她無能,竟不能手刃仇人。

可,商女說,他是因為她才死的。這樣的沉重,就如同一塊鉛重重壓在心裡。

「君主,你心中愧對於他,那為何不幫他做想做的事呢?」

「他,想做的事?」

「是。」藍衣說道,「您說過,兩年前是他送走的阿宋,那今日為何不也送他一程,當做回報。」

她忽而傻了,看著冰棺中的男子,那樣溫柔的樣子,只想是沉睡。

若是有輪迴,上天會賜給他一個好的家庭,會賜給他一個喜歡他的女孩。他們平平淡淡,不用富貴,會有自己的小孩,會在一個開滿花的山坡山笑著,跑著。

那樣的人生,若是給了阿恆,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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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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