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難受
夜色漸沉,外邊起風了。
用過飯後,承安便喚人入內,將碗筷收拾起,整理桌案,又吩咐人送水洗漱。
趕路一日,大家都覺得疲累,錦書叫紅葉紅芳自去歇息,獨自在梳妝台前散了頭髮,有條不紊的梳理。
驛館僕從將碗筷收拾乾淨,便向承安告退,順手將門扇合上,只留一室安寂與二人,錦書倒也自在,承安卻僵立原地,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就一張床,還能叫他睡哪兒?
他開始暗暗期待起來。
錦書散了頭髮,又去梳洗,見他獃獃坐在那兒滿臉春光,又無奈又好笑,卻也沒有理會,先將自己手頭上的事情忙完。
承安坐在椅子上,見她緩緩朝自己走來,長發披散,妝飾盡去,容色傾傾,別有一般溫柔旖旎,登時心猿意馬起來,見她手伸過來,想也不想,便牢牢握住了。
哪曾想錦書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又嫌棄又無奈,承安被這眼神戳了一下,難過起來,傷心的耷拉下尾巴,勉強將手鬆開了。
將桌案上的燭火吹熄,錦書忍著笑,往床帳里去了,徒留承安在那兒惆悵傷懷。
什麼嘛,原來不是伸手給自己,是去熄燈啊。
虧他在心裡想了那麼多,丟死人了。
這事兒一出,承安臉皮再厚,也有點兒受不住,摸一下自己麵皮,果然覺得熱了。
只不過他心也大,加之在錦書身邊,做多了丟人的事,倒不計較這一點兒,沒多久,便自我修復回去了。
床帳里有被子展開的聲音,她大概是躺下了,隨即便沒了聲,叫人心頭痒痒的,莫名想去窺視一番。
他們一行人獨居一院,衛率精良,也不畏宵小之徒,正是三月,晚間二人入睡時,便叫窗戶半開著,往裡透透氣。
風輕柔的吹了進來,惹得那床帳緩緩搖擺,承安怔怔的看著,覺得自己一顆心似乎也搖了起來,輕飄飄的,使不上力。
原地鼓了半天勁兒,他才走到床前去,掀開床帳,小心翼翼探進一個腦袋去:「錦書……夫人?」
這麼會兒功夫,錦書肯定沒睡著,然而這會兒聽他聲音,卻沒應答。
承安有點兒忐忑,隨即又膽大起來,隔著被子,拿手去輕輕拍她:「夫人,理理我呀,別不說話。」
錦書沒忍住,笑出聲來:「你想說什麼?」
承安聽出她語中笑意,本該覺得不好意思的,然而不知為什麼,自己也情不自禁的笑了。
「今晚,」他頓了頓,才期期艾艾道:「我睡哪兒?」
錦書笑著反問他:「你想睡哪兒?」
承安沒有正面回答,只試探著問:「哪兒都可以嗎?」
這話問出來,迎面就被錦書眼神颳了一下:「你覺得呢?」
「好吧。」承安好容易抬起的尾巴重新落下,期期艾艾的蹭到床上去,扯了錦書留在外邊兒的那床被子,蓋到了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她似乎笑了一聲。
「有什麼好笑的,」承安低聲嘟囔道:「我跟我夫人同床,怎麼還要被笑話?」
錦書抿著唇笑,不叫他聽見,末了,方才道:「誰敢笑話你?」
「除了你,還有誰。」承安悶悶道。
錦書似乎被這句話觸動情腸,翻個身,正對著他。
「等我們安頓下來,便成親吧,」她認真道:「不需親朋好友,只需天地為媒,好不好?」
承安怔了一下,目露狂喜:「你真願意?」
「不是你說的嗎?」錦書伸手過去,輕輕摩挲他面容:「都跟你私奔了,怎麼能不給名分?」
承安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擊倒了,禁忍不住,湊過臉去,在她面上接連親了幾下,「啾」「啾」「啾」,連著響了好幾聲。
錦書滿心柔意,也沒故作矯情,將他推開,反倒悶聲在笑。
承安心頭髮熱,燙的緊,從自己被窩裡出去,鑽進了她的被窩裡,攬住她腰肢,狂熱的吻雨點兒一般落在她面頰脖頸。
「輕些,」錦書將那顆大頭推開,氣喘吁吁:「春日衣衫單薄,脖頸上留了印兒,可遮不住,你不怕羞,我還臉紅呢。」
承安悶悶的停下,在她肩頭蹭了蹭,道:「等到揚州,我們就成親。」
錦書環住他肩,順毛道:「好,依你便是。」
承安心中驚喜交加,一時之間反倒說不出什麼來。
她是他痴纏許多年的美夢,驟然實現,反倒有一種難以置信的虛無感,竟不知如何是好,如何應答。
他這會兒嘴上笨拙,身體卻誠實,入睡時二人都只穿了單衣,這會兒身子相貼,更能感知到彼此異樣。
錦書察覺他那處硬了起來,熱熱的抵著自己腿根,不由推他一把:「真有出息!」
「這怎麼還笑話我,」承安心頭滾燙,委屈起來:「我是男人,又不是不舉。」
「好好好,你有理,成不成?」錦書將他往被窩外推:「回你那兒睡去。」
「我不,」承安開始耍無賴,默默將她抱緊:「我難受,哪兒都不想去,就想摟著你!」
「裝什麼裝,」錦書無奈笑道:「你都這麼大了,還至於如此無措?」
承安厚著臉皮在她身上蹭,恬不知恥道:「是挺大的。」
錦書噎了一噎,難得有些羞窘,推他一把,沒再說話。
承安既然得她鬆口,定了婚約,已經心滿意足,這會兒唯恐逼得太緊,叫她反悔,親熱的湊過去親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的起身,打算回自己被窩去。
錦書看他夾著尾巴縮回去,又好笑,又有點兒心疼。
為一個不知道是否有可能的女人等這麼多年,並不是誰都能做,且願意做的。
她能遇見他,何其有幸。
「過來,」夜色之中,瞧不清她面上神情,連言辭,似乎也朦朧起來:「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