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假畫真主人

東西就在自己眼前，蔣老闆卻得不到它，想到數百萬的大生意飛了就心疼到面色糾結，面對這塊大木頭唉聲嘆氣。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一件木雕工藝領域的珍品，朱家夫妻倆湊近觀察，感慨於它的栩栩如生，近乎完美地將南唐時期東京汴梁的形象展現了出來。

和平鋪的水墨畫不同，木雕製品帶有立體感，無論是房屋、人物、酒樓招牌，還是樹木、小橋流水等等，一大片人物場景都被集中在了整根木頭上。

也難怪人們願意出高價買下它，真正看見實物時候，蔣老闆才明白鮑老師傅為什麼不願意賣，人們給出的價錢還是太少了，少到讓他寧願捐贈給國家美術館為自己搏個好名聲，也不想賤賣糟蹋了東西。

用它換到的名氣，未來可以帶來更多利益，不得不說那看起來老實巴交的老頭，確實非常有遠見。

和其他人不同，面前的木雕場景在李君昊看來怎樣都覺得奇怪，但卻說不出來哪裡怪，總感覺和當初自己看到的那幅《清明上河圖》有點不同，此刻開口詢問說：「這東西完全是按照那副畫里場景雕刻出來的嗎？」

蔣老闆正在心疼懊惱，懊惱於自己前兩年明明就聽說了有人雕刻《清明上河圖》的消息，但卻沒在意，將一塊完全可以到手的大肥肉送了出去。

回答李君昊說：「這還能有假？

據說鮑老師傅在博物院參觀了整整四個月，由於不能帶照相機，將那幅畫的所有細節都畫在本子上，最後又琢磨了大半年，然後才敢在這塊木頭上動手，哪怕是雕刻出來的人物表情，都跟那幅原畫一摸一樣。」

「哦，是這樣……」

李君昊點了點頭，視線再次掃向那塊木頭，忽然瞧見了什麼，隨後又往回看，見到某家商店名字時候，猛然間瞪大了眼睛，眼神變得無比精彩起來。

因為......他在一處街道的拐角，居然看見了「李氏鹽商」的字樣！這是大明朝建立之後，他家遍布在東城郡各處的賣鹽商鋪！

在大明朝開國之前，李家根本沒有賣鹽，而店外懸挂的布招牌形象，分明是他家的店鋪沒錯！

突然明白了為什麼覺得看上去怪怪的，因為這根本就是李君昊當年臨摹《清明上河圖》真跡時候，自己按照原畫隨性臨摹的那幅贗品！

雕刻作品中正在修建的是花滿樓，街角的商鋪真的是李家的商鋪，花滿樓的主人是一位胖圓外，他跟李家是世交，也被當年的李留仙畫進了這幅畫中。

樣式依然是《清明上河圖》的樣式，但許多細節被他給擅自改動過了，見到那些熟悉的場景時候，李君昊腦海中一片空白，隨即各種遙遠的記憶湧來，眼前的木雕作品不再是死物，許多人物和場景如同變為了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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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昊還記得那天。

洪武二十二年的二月份，天空中總是有下不完的雨，燕王剛揮師北征沒多久，東城籠罩在一片即將戰火紛飛的陰影中，不過城裡好像人人都有信心，大明剛建立沒多久，絕大多數人都相信這次定能大捷凱旋。

戰爭和讀書人沒關係，被人們稱為東城郡第一才子的李家李留仙，剛拜訪過先生沒多久，請教了一些關於接下來殿試的問題。

在此之前他已經連中兩元，分別是解元和會元，如果能夠再得到狀元，那就意味著連中三元，新朝建立后還沒人能夠得此殊榮，無論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對李留仙的大名有所耳聞，連市井賣菜翁都不例外。

冒著小雨回家之後，他剛巧遇見父親帶著一幅畫回來，得知是剛買的《清明上河圖》真跡，於是笑著討要來，說欣賞完了再還給他。

作為自己最喜歡的兒子，他父親笑著答應了，只是吩咐說別受潮，李君昊當時還是普通人，由書童撐著傘回到自己別院門口，剛巧遇見出來尋貓的劉管家，笑著問好后回到自己書房。

欣賞完這幅畫之後，突然來了臨摹它的興緻，剛巧存著幾張北宋時期的精美絹本紙，索性讓書童幫忙按照《清明上河圖》樣式裁剪完，又找來幾方古墨研墨，由於墨錠的色彩不對，準備了足足兩天才動筆。

畫到一半時候，剛巧借著審親名義出來遊玩的南平郡主，再次來到李府做客，她是位容貌出眾、性格溫雅的好姑娘，瞧見李君昊正在臨摹，笑著詢問說為什麼不畫一幅明版的《清明上河圖》。

為了博取美人一笑，他真的開始胡搞起來，一邊作畫一邊介紹自己認識的掌柜、小廝、挑腳夫、馬夫等等，將他們的形象融入到自己的這幅畫當中。

如果沒見過原畫，簡直能夠以假亂真，甚至還拿蘿蔔刻印，模仿前面兩百年間眾多名人的印章，使用不同年份的印泥蓋在上面，並且學他們的筆跡留下題跋。

這單純只是等待殿試過後，即將訂婚的男女兩人的玩笑，實際上當初文人界很流行模仿前人作品，等人打眼后再跳出來揭穿之類的鬧劇。

一整個下午時間，兩人都膩在書房裡準備這幅臨摹作品，單純只是覺得有趣，其中有個印章甚至是南平郡主親手用蘿蔔刻出來的，李君昊甚至還記得，當時她完成之後，笑彎眼睛顯得很有成就感的可愛表情。

各種思緒如潮水般湧來，愣愣盯著同樣被刻在木頭上的某個印章，不知不覺間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它，這個動作讓周圍其他人都傻眼了，甚至忘記出言提醒，只有李君昊自己毫無察覺。

一顆彷彿死了數百年的心，這時狠狠地刺痛著他，摸著印章的手，就像摸在臨死之前，讓他快逃的南平郡主臉上一樣。

那感覺......真的是太痛苦了......

音容相貌彷彿就在眼前，就在李君昊感覺快要摸向她臉時候，害怕弄壞東西的蔣老闆，大喊了聲：「你幹嘛！」

思緒瞬間被打斷，一雙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立馬瞪向了他，瞧見李君昊眼神時候，蔣老闆感到背後發涼，差點沒站穩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