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春宵
今天的南宮世修玄衣纁裳,修身玉立。平冠冕懸八串青玉珠,愈發襯得面如白玉一般,俊逸中透著英氣,心中感嘆,難怪墨離會不惜性命也要救他,果然是個難得的美男子。
只是,他並不知道自己的新娘已非昨日深愛他的佳人。
她和他對面而立,郎才女貌好一對璧人。
黑眸一刻也沒有離開墨離的俏臉:「從今後蕭墨離就是安睿王府的女主人,要帶誰回去你自己做主就是。」
水眸含情輕輕頷首,放下珍珠流蘇,舉手投足都是大家閨秀風範。
婚禮如常。
鼓樂洞天,她在轎子里芳心忐忑,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安睿王妃的身份可以幫助自己堂而皇之的住在丞相府,而且已經找到了曾經埋在花園中暗器,憂的是該如何面對南宮世修,說自己不是蕭墨離,說自己還不想做他的新娘。
她要一個甘心情願娶她為妻的男子,而不是借蕭墨離的皮囊。
眼前晃動著明媚的笑臉和清澈的眼睛,那是她前世的緣分。
南宮世修坐在高頭大馬上,內心又何嘗不是烈火油烹一樣,轎子里坐著自己喜歡卻不能喜歡的女子,不管墨離如何改變,她和他的身世都不能改變,這份感情註定無果,今日,當著天下的百姓自己娶她為妃,他日,自己該如何讓她面對她的身世?
喜轎進了王府,竟是曾經的太子府,如今太子已經死了數日,可是南宮狄卻秘不發喪,且把這個太子側妃塞給了南宮世修,誰也猜不透這個殘暴多疑的皇上是什麼心思。
安睿王爺的婚禮看似熱鬧,實則草草,只是迎親的隊伍圍著京城轉了一圈,至於納采和一應禮節,竟然全都免了。
也好,南宮世修和她都喜歡簡單一點。
坐在新房,聽著忙碌的腳步聲,一個嬤嬤在她耳邊低低地囑咐她女兒家洞房要如何侍候自己的夫君,不由桃花滿面,微微頷首,心中,卻是一陣酸楚,若娘還在,若奶娘也在自己身邊。
奶娘,你在哪兒?還好嗎?她幾乎找遍了丞相府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奶娘的下落。
珠淚點點落下,洇濕了衣襟。
靜靜地坐在床畔,等著她的新郎,想著該怎麼拒絕他,可是,她的新郎卻一直沒有出現。
鼓打三更。
南宮世修拉著幾個朝臣直喝的東倒西歪,看著桌旁桌下流著口水,說著胡話的人,俊臉掠過一絲孤寂和痛苦。
似乎誠心想把自己灌醉,乾脆抄起桌上的酒罈仰脖灌下,可是為什麼越喝越清醒?
冉澤一把奪過世修手中的酒罈,一聲輕嘆:「我已經讓墨離睡下了,你可以去洞房了。」
俊臉蒼白,黑眸閃爍,盯著冉澤,突然起身,一把抓住冉澤的衣領,半晌,南宮世修如泄氣的皮球鬆開冉澤,自己頹然坐在椅子上,滑落在地,一手扶額,擋住眼角落下的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冉澤心疼地看著地上的世修,手落在他的肩頭:「世修,大羲和寰轅的百姓幸福都在你和墨離肩上。「
蒼涼的聲音痛苦更深:「不要逼我,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那個洞房……我怎麼可以去洞房?!」
冉澤仰頭看天,烏雲遮月,誰願意把自己心愛女人送到別人的洞房?只是,他和她還有可能,自己卻只能默默守護。
就連一點心思都不敢露出。
南宮世修突然站起來,盯著冉澤:「你喜歡墨離嗎?」
冉澤倒退兩步,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南宮世修推開他,喝著酒踉蹌走向新房,他忽然害怕自己,害怕自己適才一念荒唐。
推開新房的門,站在床畔,隔著珠簾見墨離歪躺在床上,雙腿垂在床畔,該是害怕喜服褶皺,一隻白皙的手還捏著裙裾,頭上的大紅蓋頭依舊遮住她美麗的臉龐。
桌上是半盞殘酒,是墨離剩下的,他不知冉澤是怎麼讓她喝下這杯有了安眠作用的藥酒。
黑眸落在桌上的合歡酒杯,端起另一盞,與墨離的酒杯碰碰,輕聲說:「我會好好待你的。」
黑眸盈淚,仰脖喝下,大手拿起一旁的喜秤挑開蓋頭。
墨離動了動,南宮世修慌忙站起,躲在珠簾后。
半晌,見墨離並沒有醒來,俊臉不由哂笑,心想自己這個名正言順的新郎官躲什麼又怕什麼?
重又坐下,看她半張臉埋在錦被,似乎尋找最溫暖的地方,長眉微皺,眼角還掛著一滴晶瑩的淚珠。
俯身,落在她的眼角,咸澀的味道,如他此時的心情。
擁著她,頭埋在她溫暖的懷裡,小手不自覺擁住他,此時此刻,他倒像個受傷的小孩,在冰冷的世間尋找一絲溫情。
相擁而眠,是他和她的另類洞房。
天色大亮,一縷溫暖的陽光透過珠簾照在他臉上,黑眸倏然睜開,就看見面前凝脂白玉般的小臉,起身,卻被她的小手抓住,輕輕呢喃:「不要走,不要走。」
轉身繼續睡著了。
也不知她做了什麼夢,看她蜷縮在床里,他的心滿是疼惜,忘記了深埋在內心的仇恨。
紅嬋站在門外,猶豫著該不該進來,按照規矩,今天王爺和小姐是要進宮謝恩的。
就在此時,南宮世修推門出來,嚇得紅嬋慌忙跪下,磕頭:「奴婢見過王爺。請王爺恕罪。」
按照規矩,她這個陪嫁丫頭該做外間伺候王爺和小姐洞房的,可是昨天晚上,不知怎麼就在後面的房間睡著了。
就在此時屋裡一陣低喚:「紅嬋,紅嬋,是你嗎?」
南宮世修沉聲:「快進去伺候王妃。」
領命進了房間,墨離正擁著錦被坐在床上,面色驚慌,看見紅嬋進來,急急地問:「紅嬋,是你給我換了衣服?」
紅嬋忍不住掩口偷笑,窗外,南宮世修似乎有意,大聲說:「冉澤,傳我命令,王府上下俱有重賞。」
冉澤清脆的答應聲還有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噘起小嘴,心想半夜灌醉我,算什麼英雄好漢,明眸落在左臂上的守宮砂,還在,這個王爺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一連三個晚上,她都在喝完燕窩后沉沉睡去,醒來時只穿了一件貼身肚兜。
她的新婚和春宵就這樣結束了,三天後,南宮世修再也沒有進過她的房間。
南宮世修恢復了在寰轅時期的常態,不是狎妓縱酒,就是縱奴行兇,一時間,弄的京城百姓怨聲載道。
人前,冉澤也會勸諫,也只是招來南宮世修一陣羞辱和責罵。